甫一聽到忽烈齊如此說,陽拂柳頓時腸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纔好。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是她低估了忽烈齊和木珠瑪臉皮的厚度。
“哥哥,嫂嫂。你們若是喜歡金銀珠寶,稍後我會想辦法弄來給你們,只是這院子,的確是母親留給我的嫁妝,也只有這一處了,還請你們高擡貴手,以後若有任何好處,我必第一個想到哥哥嫂嫂。”
事到如今,陽拂柳不服軟也不行了。
但木珠瑪和忽烈齊又豈是如此好打發的?
“喲!這哥哥嫂嫂叫的可真是親熱呢!不過別以爲叫一聲哥哥嫂嫂的,就能令我們改變主意!陽拂柳,你可真是精明過頭了呢!以爲說幾句好聽的就能換一座院子,不知道是你太天真了,還是拿我們當白癡呢!”
木珠瑪雖是性子火爆,可挑撥離間火上澆油的本事卻有的是。她如此一說,忽烈齊的眼神也陰了下來。
之前陽拂柳那一聲哥哥可是聽他心尖酥麻的感覺,可轉念一想,還是木珠瑪說的有道理,說幾句好聽的就想換一座院子,陽拂柳這是想什麼好事呢!
“不是的,嫂子。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嫂嫂也看見了,如今我被邱家姐妹連累,關於我在京都的部署勢必重新開始,而這院子也是孃親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我繼續留在這裡的動力,還請哥哥嫂嫂高擡貴手,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日後若有好處了,必是第一個想到哥哥嫂嫂。”
陽拂柳一邊說着,一邊楚楚可憐的看着忽烈齊,身子也跟着瑟瑟發抖。
如今她赤腳站在粗糙冰冷的地上,渾身上下就一件滿是蝨子和蛆蟲的破爛衣服,頭髮也披散着打結在一起,臉上也滿是灰塵泥土,如此陽拂柳,比馬路邊的一個乞丐好不到哪裡去,竟還妄想着跟木珠瑪和忽烈齊談條件,如何能成功?
木珠瑪嫌惡的看了陽拂柳一眼,眼尖的發現她髮梢上掛着一條還在蠕動的蛆蟲,頓時噁心的都要吐了。
“陽拂柳,你看看你現在這德行!人不人鬼不鬼的,說你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都高看你了!你現在的名聲,那可是臭大街了!連街邊要飯的都知道你陽拂柳是何等見不得人的下賤貨色了!你的一切也就到此爲止了!你以爲你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呸!你現在渾身上下加起來,也不如酈長亭一個腳趾頭值錢!”
木珠瑪一邊指着陽拂柳,一邊冷言冷語的嘲諷挖苦她。
陽拂柳身子顫抖的厲害,明明是正午驕陽,她卻有種置身無底冰窟的感覺。
忽烈齊見她這般落魄的境地,哪裡還有昔日那個優雅高貴的陽拂柳半分影子,心下此刻是說不出的惋惜和懊惱,早知道就應該趁着木珠瑪不在的時候強行下手了!先嚐嘗陽拂柳的滋味也好,好過她現在成了爛貨,自己都沒了動她的念頭了。
陽拂柳並不知道忽烈齊心裡的想法,只是發覺忽烈齊盯着自己的眼神說不出的詭異猥瑣,頓時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不行!她不能繼續這麼下去!如果連這個院子都保不住的話,她還能去哪裡?她哪裡也去不了!
“總之這院子就是我孃親留給我的!任何人都休想得到!這是我的院子!是我的!我的!請你們離開!!”
陽拂柳喊一邊喊着,一邊跳起來想要將忽烈齊和木珠瑪推出去。
此舉卻是徹底惹怒了木珠瑪這頭母老虎,當即跳起來,也不管陽拂柳臉上有多髒,啪啪兩個大嘴巴子甩在陽拂柳臉上。
直打的陽拂柳身子踉蹌找不到北。
“賤貨!如此骯髒的身體還敢推搡老孃!你當老孃願意在這裡跟你浪費時辰!不過現在可是你逼老孃的!看老孃今兒不扒了你的皮!!”
木珠瑪的兇悍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一隻手就將陽拂柳從地上拎了起來,手腕一甩,嗖的一下將陽拂柳扔出了院子,重重的摔倒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
“啊!好痛!我的手!”
陽拂柳捂着左手,痛的趴在地上哭泣不已。
木珠瑪扔她的時候故意讓她一側身子着地,她左手來不及收回,就被身體重重的壓在身下,她自己都能聽到咔吧一聲,骨頭錯位的刺耳聲音,這會更是疼的她險些背過氣去。
“我呸!疼死你纔好!反正你現在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小表子!你現在就是去青樓,都沒有人男人肯要你!你就是倒貼銀子,乞丐都會嫌你髒!寧願找個蘿蔔捅一捅你那下三濫的道兒也不會要你!”
忽烈齊作爲一個那人,在罵人的時候,說的話竟是比木珠瑪這個女人還要難聽。可偏偏,木珠瑪在一旁聽了就覺得興奮和得意。誰叫以前是個男人見了陽拂柳都是一副垂涎欲滴額的模樣呢,現在陽拂柳越是被男人們瞧不起和唾棄,她看了越是興奮。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讓我進去!讓我進去!這是我的家!是我的家!!”
陽拂柳還沒從疼痛中回過神來,就見木珠瑪和忽烈齊竟是同時關上了院子的大門,將她這個正經八百的主人關在了外面。
這跟強取豪奪有什麼不同?
“你們……你們這是鳩佔鵲巢!你們休想!讓我進去!”陽拂柳忍痛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上去敲門。
可等待她的卻是大門開啓,緊跟着一盆冷水從院內澆了出來,將她全身上下澆了個透心涼。
“哇!”
聞到冷水的味道帶着餿水味,陽拂柳登時捂着肚子哇哇的吐了起來。原本就是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現在吐的都是酸水,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
“陽拂柳!送你一盆水池裡的餿水,讓你好好清醒清醒!你現在什麼身份?如何跟我們鬥?!你要不肯的話,我們現在立刻回去,到時候一旦斷了與北遼的聯繫,失去了北遼的支持,你以爲北遼還會留下你的性命在這裡嗎?你自己不是不清楚,你知道了那麼多的秘密!每一樣拿出來都夠你死上幾次!所以說,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乖乖滾回酈家!
至於這裡,你就不要再妄想還能要回去了!你那賤人孃親生下你,還在京都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還使得酈長亭成了你的替罪羊,你要是聰明的話,回到酈家之後就乖乖跪在酈長亭面前磕頭認錯,如此也許酈長亭心軟了,還能給你一口飯吃,我們還能留你繼續在京都爲北遼效力!倘若酈長亭不原諒你,你就應該一直跪着,直到她原諒你爲止!該如何走的光明大道我們都指給你了!你就別賴在這裡不走了!立刻滾回酈家吧!”
忽烈齊壓低了聲音陰陰說着,公鴨嗓子聽着分外刺耳,就像是一把鈍了的鋸在她身體最敏感的地方,一鋸又一鋸的來回割着,磋磨着。這院子是她最後的依託,是她心尖上的肉,而木珠瑪和忽烈齊此刻無疑是在她心尖上奪肉。
可她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她苦心營造了十多年的名聲,哪怕是在孃親的事情東窗事發之後也沒人懷疑過她的品性,可自從瓊玉樓失火那次回來後的酈長亭,完全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做任何事情都不再佔有主動權!她在酈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人們開始不停的拿她和酈長亭作比較!
如果說,曾經的酈長亭根本沒法跟她陽拂柳比較!
而今日的酈長亭卻成了世人眼中衡量雲泥之別的典型!酈長亭是雲,她是腳下踩了萬遍不如的爛泥!
人們此刻拿她和酈長亭比較,更多的是在爲酈長亭昔日鳴不平,卻是忘了昔日她陽拂柳付出了多少才換來曾經的好名聲!
人呢!都是無情善忘的!一旦有了新的選擇,昔日舊的便不值一提!甚至還要踩上幾腳才甘心!
此刻,陽拂柳無處可去。
連眼淚都流乾了……
全天下沒有人懂她,沒有人可以幫她……
事到如今,她還不認爲曾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她始終認爲,是全天下的人辜負了她,對不起她。
……
接下來的一天,長亭又是睡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纔起來。
不知是不是那天在晚風中等了一晚上凍着了,她的葵水竟是提前來了,還一發不可收拾的泛濫成災。
因爲七歲之前在宮裡遭受的虐待和傷害,她不到十四歲來了一次葵水之後,便經常兩三個月纔來一次,而且每次都是痛的死去活來的。自從認識了肖寒之後,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反正是每月都會給她調配花粉粥服下,漸漸地,葵水來的也比較準時,誰曾想這一次竟是提前了好幾天。
躺在牀上“挺屍”的長亭鬱悶的看着裡裡外外忙活着的肖寒,明明很想下去跟他一起忙着,可稍微一動,那葵水便洶涌而來。長亭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幽幽道,
“肖寒,我感覺牀上都像殺豬現場一樣了……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