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夕山和陽拂柳,此刻都像是兩個極端的賭徒。
只不過,陽拂柳賭上的始終是別人的幸福和秘密,她永遠不捨得將自己放在賭盤上,任人選擇。
而陽夕山卻是將對陽拂柳最後的希望放在了她還有那麼一絲任性上,卻又在此刻清楚的看到,這已是不可能了。
陽拂柳跌跌撞撞的走開了,身後還響起陽夕山冰冷傲骨的聲音,
“你若藉着我,對她不利,我便有法子帶你回北遼,不過不是北遼皇宮,北遼的地下奴隸市場我隨時都會給你留一個位子。”
陽夕山說的每一個字,已然化作鋒利無比的刀片,直直插入她勁後,削骨入肉。
當天晚上回去之後,陽拂柳耳朵的炎症更厲害了。
整隻耳朵都腫了起來,看起來有普通耳朵兩個那麼大。
錢碧瑤和酈震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這次來的還是吳大夫。
一看到吳大夫,陽拂柳就忍不住打哆嗦。
吳大夫給她診治的時候,陽拂柳也很不配合,其實就想找藉口換一個大夫。可吳大夫說了,今晚酈家值夜的大夫就他一個,要不就讓陽拂柳出去找別的大夫看。
錢碧瑤和酈震西自是不同意了。
自家有大夫,爲何還要出去?
這不擺明了讓外人以爲酈家大夫無能!這話傳到酈宗南耳朵裡還了得?又要把他們拎過去教訓一頓了。
“拂柳,你就忍耐一下,大夫都說了,你這是傷口還沒好利索就出去吹了風,加重了感染。你這孩子也是的,還沒好呢,就在屋裡老實呆着,沒事出去作何?”
錢碧瑤半是嗔怪半是心疼的看着她。
陽拂柳咬咬牙,剛想開口,可一看到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吳大夫,頓時嚇得收了聲。
這個吳大夫可是酈宗南的人,如果他在酈宗南面前說幾句自己的壞話,那酈震西和錢碧瑤加起來都沒用。
想到這裡,陽拂柳委屈的搖搖頭,“沒……沒什麼,我只是有些悶得慌,就想出去走走,沒想到三月天還是挺冷的,穿的也有點少,所以就……”
“傻孩子,你現在是非常時期,就是需要臥牀休養,你若想出去走走,等病好了,我帶着你一起,說不定到時候泰北也好了,我們一起豈不更好?”
錢碧瑤的話,換來陽拂柳苦澀一笑。
倘若酈泰北真的好了,你還能顧上我嗎?
“老爺而,大夫人,陽姑娘的耳朵本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因爲今晚吹了冷風,再加上陽姑娘沒有按時塗抹藥膏,所以纔會耽誤了病情,現在耳朵裡面已經有了膿包,情況不是很好。”
吳大夫說着,指了指一旁桌子上還剩下半瓶的藥膏。
如果按照他說的量塗抹的話,現在應該見底了,顯然,陽拂柳也不信任他,只是塗抹意思意思,根本沒有用多少。如此一來,反倒是給了吳大夫機會來設計陽拂柳了。
吳大夫的話讓錢碧瑤和酈震西面面相覷。
陽拂柳更是面色漲紅。
“這個……我……我是這幾天太累了,太難受了,所以就忘了幾次,所以才……”
“陽姑娘,我之前囑咐過你這裡的丫鬟婆子,要按時給你塗抹藥膏的,難道她們都忘了不成?”吳大夫說着就要去找丫鬟婆子問清楚。
“不用去問了,是……是我之前不想麻煩她們,說了不用她們管了,我自己塗抹就可以,她們也是聽命於我,而我自己,的確忘了幾次。”陽拂柳急忙起身攔住吳大夫,面頰更加漲紅。
她現在又疼又難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耳朵成了這樣,還不知道幾天後如何進宮比賽!
這大夫給的藥膏,塗抹上去的確有鎮靜消腫的作用,可是味道也太難聞了,就像是腐爛的動物屍體的味道那般噁心,她抹了一次擦洗過很多次,還是有那種難聞的味道,隔着很遠的距離就能聞到,這讓她如何見人?
所以她只用了一次就不用了,其他的都是偷偷挖出來扔掉了。
沒想到,還是被吳大夫發現了。
吳大夫此刻故意板起臉來,認真說道,“陽姑娘,良藥苦口利於病!越是管用的藥材,口感味道自然會差,但是通常好喝的都是沒什麼太大作用的。你這耳朵,如果不想保不住的話,就不要再忘記塗抹藥膏了,還有……”
吳大夫說着,拿出來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
陽拂柳呀的尖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
“吳大夫,這是作何?”錢碧瑤也詫異的看着吳大夫。
“大夫人,陽姑娘的耳朵已經有了膿包,如果不及時將膿包的膿血放出來的話,這隻耳朵就保不住了。只是,如果之前陽姑娘聽我的話塗抹藥膏的話,也不至於如此。再加上她這麼冷的天還在外面待了那麼久,耳朵的傷口已經惡化了,所以必須開刀引膿血。”
吳大夫說完,陽拂柳一頭扎進了錢碧瑤懷裡,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聽吳大夫如此說,酈震西也覺得怪嚇人的,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碧瑤,你在這裡好好陪着拂柳,有吳大夫在,一定不會有事的。拂柳,你好好聽吳大夫的話,不過就是小口子,不礙事的。我就先回去了。”
酈震西說完,衝錢碧瑤使了個眼色就走了。
其實說白了,他是不想見血沾了晦氣。
做生意的尤其注意這個。
錢碧瑤看着陽拂柳害怕的樣子,轉而看向面色沉穩的吳大夫,“吳大夫,真要如此嗎?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吳大夫先是搖搖頭,繼而很肯定的告訴錢碧瑤,“大夫人,就是換一百個大夫來,也是如此。”
“這……”錢碧瑤感覺到楊府留瑟瑟發抖的身體,有些爲難。
“吳大夫,你這邊還沒好嗎?祖父那邊有些咳嗽,想請你一會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女聲悠然響起,聽到這聲音,陽拂柳顫抖的更厲害了。
酈長亭!是她!她怎麼來了?
她這會過來,不就是爲了看自己笑話的嗎?
而且還是酈震西前腳才走,她就來了!
長亭此刻悠悠然走進來,看向陽拂柳的眼神得意自然,擺明了就是來看她笑話的,又怎樣?
錢碧瑤抱着陽拂柳,陰陰出聲,
“公公咳嗽嗎?我和老爺昨天才去看過公公,我們怎麼不知道?”錢碧瑤也知道,酈長亭來,沒安好心。
聽了錢碧瑤的話,長亭臉上的笑容更加純粹肆意了,“大夫人,你也說了是昨天嘛!我剛剛見了姑奶奶之後,姑奶奶說有事找祖父商議,就叫着我一起過去,正好聽到祖父咳嗽,我就去找吳大夫,這才聽說吳大夫來了這裡。”
長亭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錢碧瑤和陽拂柳都找不出任何紕漏。
這時,吳大夫已經磨刀霍霍向豬羊……不,是向着陽拂柳。
“陽姑娘,這一刀很快的,就是個小傷口,將膿血放出來即可。”吳大夫在一旁沉聲說道。
長亭聽了,自顧自的坐下來,一副不緊不慢的態度,“吳大夫,祖父那邊還能等一會的,你不要着急,慢慢的,好好給陽姑娘看耳朵,女孩子家的,如果耳朵缺了一塊或是長的歪七扭八的,那該多難看呢!”
長亭坐在那裡,悠悠出聲。
錢碧瑤懷裡,陽拂柳雙拳緊握,恨得牙癢癢。
她耳朵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還不是拜酈長亭所賜!!
就是她扯下了她的耳環!
也是因爲她,她纔會被陽夕山斥責,纔會在那麼冷的跑出去挨凍!
這一切一切,都是因爲她!!
可陽拂柳已經錯過了告狀的最佳時機!現在說的話,誰會相信她的話?
“拂柳,你忍忍,不會太痛的,吳大夫可是公公最信任的大夫,在酈家幾十年了,自是不會有問題的。”錢碧瑤對吳大夫還是認可的,想着自己生泰北的時候,還是挺危險的,後來是吳大夫寫的藥方,她才得以快速恢復身體,所以錢碧瑤壓根沒往別的地方想。
陽拂柳這會是有苦難言,又是守着酈長亭,這不擺明了讓酈長亭看她笑話?!
想要拒絕也來不及了,只能是儘可能的爲自己爭取。
“吳大夫,我……我聽說有一種可以減緩疼痛的麻沸散是吧?要不,你給我用用那個吧。”陽拂柳自是不會坐以待斃乖乖就範了。
一旁,長亭看着,冷笑不語。
陽拂柳不會這麼天真的認爲,都走到這一步了,她還有機會翻身吧!
吳大夫是酈宗南的人沒錯,可吳大夫的妻女卻是被北遼人害死的,而且,吳大夫當年曾親眼目睹陽拂柳的孃親調包了嬰孩,後來曾側面跟大管家和酈宗南提及過,可這二人都沒當一回事。
當年,酈家亂作一團,衆人都想着如何自保,誰還會真心實意的爲長亭這個襁褓中的嬰孩翻案。
直到後來,吳大夫的妻兒被北遼人傷害,吳大夫才知道,這是報應!他親眼看着酈長亭被送進宮,看着凌籽冉痛不欲生,看着陽拂柳和她孃親在酈家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而他自己也受到了懲罰。
所以吳大夫,暗中看似是投靠了二管家,實際上,一直想綁着酈長亭,彌補自己內心的愧疚。反正他現在孤家寡人,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只希望自己的良心能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