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男覺得,離開學僅剩三天,終於能過幾天舒坦日子時,就在江男以防江源達知道她動了大幾萬再瘋掉,她決定也該忙點兒正事兒捋一捋掙錢計劃時,江家再次陷進了情緒低谷期。
很突然地,江男接到了蘇玉芹的電話,電話裡她媽媽一開口就是哭,哭着問她:
“男男,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你在哪?醫院?是我姥姥還是我姥爺的檢查結果不好?”
“是,嗚,你姥姥。”
就這一句,江男再結合上一世,即便有些心理準備,她也心跳加速地說道:“別動,等我過去。”
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是江男拿出了新手機打給了江源達,一問果不其然。
她媽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寧可尋求她一個“十六歲”孩子的答案,卻不問問她爸該怎麼辦,你說當妻子的,這時候不找丈夫,啥時候要他啊?要他幹啥用的,而且她爸甚至是根本沒接到任何消息。
醫院主樓門口,江源達由於將車停在停車場就跑,嗓子眼發乾冒火,見到蘇長生和苗翠花時,兩手叉腰喘着粗氣問道:
“什麼情況?醫生咋說的?爹孃,你們不用緊張,是你倆誰查出有病啦?咱哪有毛病就治哪,又不像頭些年治不起,啊?別有心理負擔。”
蘇老爺子一臉憂愁:
“不是我,我都是小毛病,這不是你娘嘛,醫生說那叫冠什麼動脈還是哪啊?堵了,堵的還挺邪乎。
反正就是心臟病,現在在等最後一項檢查報告呢,那大夫還整了句,基本差不離兒,建議做好儘快做手術的心理準備。”
苗翠花嫌棄地看了眼老伴兒,怎麼又開始嚇唬起女婿了。
她個頭不高,但手勁大,一把拽過江源達的衣服袖子,一臉無所謂擺手道:
“別聽你爹胡說,我沒緊張,是小芹跟半瘋似的,從人家那辦公室一直哭到後院兒,咋勸咋不聽,給我氣的啊,我手啥術啊?讓她氣都能給我氣死。
你快着點兒,去勸勸她,我這拿完報告咱就回家,這是幹啥呢!
再說,聽醫生說那個?聽他的褲子都穿不上,早前兒我就有心臟病,吃藥挺好的,做啥手術啊?再給我扔手術檯上,我還沒活夠呢,別聽他們忽悠!”
心臟問題可不是小問題,江源達抿緊脣角:得認真對待。
他四下尋摸了幾眼,剛纔還看到閨女就在這跟前兒站着呢,這麼會兒功夫咋不見了?
不管了,應該是去找她媽了,看他到了這是放心了,他現在都已經懶得去哄蘇玉芹了,簡直是個不頂用的東西:
“走,爹孃,趁着這醫院還都沒下班呢,我打電話找找人,咱再好好檢查一遍。”
說着話,江源達就像簇擁着兩老的姿勢,邊走邊掏電話按號碼。
走廊裡還能聽到苗翠花的大嗓門:
“啥?再檢查一遍?可不中,這都花多少錢啦?沒大事兒,源達,你聽孃的。”
以及蘇長生勸老伴兒:“你可聽點兒話吧,姑爺這都把買賣扔了過來了,就這麼一小會兒,我讓你和小芹一個哭一個吵吵把火的,整的滿後背冒汗兒。”
……
醫院後院兒的長椅上,當江男找到蘇玉芹時,看到的就是她媽貓腰坐在那裡,兩手捂着臉在哭呢。
江男也坐下了,又一手放在蘇玉芹的後背上:“媽?”
蘇玉芹側臉看過去,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嘩嘩掉下來了。
江男嘆了口氣:
“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哭成這樣這是因爲啥嘛?
是,姥姥查出病了,你很難受,那有病就治唄,醫生咋說的?咱們要不要再找好醫生檢查,或者乾脆換個更好的醫院。
我有時候實在是想不通,想不通你,就比如姥姥姥爺比你還鬧心的時候,需要你這個女兒能扛起些什麼的時候,你居然給他們扔在醫院大廳?
媽,你這是怎麼了!
你是不是時常覺得胸口發悶,想什麼事情總是灰暗的,總控制不住往不好的地方琢磨,要真是這樣,真的,不僅我姥姥需要再好好查查,你也應該看看了。
我不知道別的,我只知道有個詞叫抑鬱情緒,它是精神方面的,你需要看醫生吃藥,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急!”
蘇玉芹隨着江男這些話,她哭的更傷心了,哭得直打嗝道:“你也嫌棄我了?我是不是很沒用?我要不是你媽……”
“打住!”
江男這回連臉子都撩下了,嘰哩哇啦不歇氣兒道:
“這怎麼越說越脆弱呢?
你是我媽,這輩子只有你是我媽,你再沒用,我再生你氣,我也不會嫌棄你。
誰對我再好,我爸?我姥姥姥爺?我爺爺?
我告訴你,誰對我再好,都得是他們對我好一分我就好一分,就只有你不是,我是你生的,肚子裡掉下來的肉,你疼我也疼!”
這是江男上一世以及這輩子罕見的衝蘇玉芹發脾氣,尤其是重生以來,她恨不得哄捧的,就跟捧個玻璃娃娃怕碎了似的。
可今天她真有些受不住了,她忘不了剛纔跑到醫院大廳,她姥姥口口聲聲不怕,可那眼神卻是迷茫和希望見到家人的。
“媽,你到底想要咋地?你七尺咔嚓點兒!
你是需要啥,我做不到有我爸,我爸不行,我馬上就給你快速長大,我倆再想辦法!
還是你就是呆着難受,你哪難受,你說出來,還是你就是勞碌命,不遭罪不幹點兒啥就得多想,你能不能表達?
然後咱們共同努力,把你難受的都去掉,咋好受咋來行不行?我這脾氣啊,我這?唉!”
江男連吼再加上最後那重重一嘆,嘆的蘇玉芹更是慌張難過,她心裡也很矛盾,哭聲漸小,慢慢說道:
“我是恨自己,我剛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醫生問你姥姥吃啥藥呢,問我啥,我啥也不知道。
外面人總誇我心細,是個過日子好手,我就很難過這個。
細想想,我算什麼啊?
我在家當家庭主婦這點兒事兒都整不明白,一天天在瞎忙,一忙就是十幾年,像個二傻子。
自個兒親孃,啥啥不清楚,要不是你提醒得領着看病,我都不知道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
而你呢,我也對不起你,這幾天打開你那衣櫃仔細一翻,我才發現,我閨女是胖,可我女兒不該衣裳除了黑就是棕,穿的跟我這個年齡似的,還不知道你在學校挨欺負,一想那些我就恨死自個兒。
我糊弄啊,誰都糊弄。對該心細的人,我大腦空空,啥也不尋思,還糊弄自個兒混日子。
就唯獨對你爸,擡臉瞅着,態度好到不得了地哄着,去外面買啥看到啥,先惦記買個他,他的皮鞋都能擦鋥亮,卻不知道你姥姥吃啥藥,我這個女人真是,真是!
閨女,媽比大多數女人都差勁兒,你明白嗎?因爲賤皮子!
人家那女的到啥時候都把孩子放首位,我呢,自個兒老孃、自個兒女兒不擺在首位,給丈夫擱心窩子裡捂着,活該我這麼賤,關鍵我還沒賤明白,你爸他……”
蘇玉芹差點兒脫口而出,你爸他對不起我就對了,又打了個哭嗝給咽回去了。
江男站起身,手心拍着手背,拍的啪啪響,就差臉上寫着恨鐵不成鋼幾個大字了:
“來,站起來媽,聽我指令,先擦乾眼淚。
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又哭的腦袋嗡嗡的了?又不好使了分不清重點了是吧?
既然你都後悔不該對我爸那麼好,對我們愧疚,那麼從現在開始,把他當鞋墊子,幹什麼先想想我姥和我。
我姥現在正在裡面估計重新檢查呢,你去寬慰她去,告訴她,有病治。
你當老人面兒、當我爸面兒,大大方方當家做主定下來說:花多少錢,你掏,給父母治病,沒說的,老人就是捨不得錢,你明白不?
然後你陪着我姥看好病,這是第一步,先一步一步走踏實了!”
“嗯。”蘇玉芹點頭。
江男心累:“走!”說完就大步流星先離開。
可江男到底在走了幾步後又原地站下,等落後抹淚兒的蘇玉芹,又挎住她媽的胳膊哄道:“別哭了,你看臉都哭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