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不由看了凌絕塵一眼,伸出手去,剛要觸及凌絕塵的眉眼,就聽外頭傳來張李氏和張玉清的聲音,“來了來了。 ”
兩人領了一個白髮老頭兒進來,那老頭兒身形枯瘦,卻是白髮白眉,雖然是麻衣斗笠,尋常的農家老人打扮,但是看在眼裡,卻跟普通老頭兒有什麼不一樣——雖然看上去很蒼老了,但是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十分精神。
陳青林眼看杏娘躺在牀上,便上前幾步,伸出三根枯枝一樣的手指搭在杏孃的手腕上,閉目沉吟片刻,卻咧嘴笑了,起身拱了拱手,白蒹葭忙問道;“杏娘這是怎麼了?”
陳青林擺了擺手,道;“是件喜事兒,善哥兒家的這是有了兩個月身孕了!”
“啊啊!”門外傳來聲音,只見張誠善前行幾步,一臉激動的在空中比劃着。
陳青林倒是知道杏娘是張誠善的媳婦兒,雖然不知道這兩口子怎麼到了白蒹葭這個寡婦的地方,不過見張誠善的表情,不由對他拱了拱手,道;“恭喜善哥兒了。”
他這一笑,鬍鬚微微翹起,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歡喜。
張誠善走到牀邊,伸出袖子小心翼翼的給杏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過見她仍然閉目昏迷,不由慌了手腳,忙轉身對陳青林又是一通比劃。
陳青林半看半猜,就聽白蒹葭道;“那爲什麼杏娘會昏迷不醒呢?”
眼看張誠善拼命點頭,陳青林也知道幾人擔心的是這個,臉上的喜色微微收斂了些,但是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擺了擺手道;“這是思慮過多,然後鬱結於心了,她身子雖然現在看起來強健,但是畢竟小時候根子沒養好,加上一時氣急攻心,你多注意給她補補身子,我再開個調養的方子,吃上幾天就好了。”
他又皺了皺眉,對張誠善道;“這可是第一個孩子,你多仔細些,如果有人蔘,黃芪之類東西給她吃吃也是好的,平時肝臟,蛋,肉,蔬菜之類的東西也多煮些。”人蔘這東西,是買不起的,不過黃芪倒是還是可以考慮,肝蛋肉什麼的,雖然不便宜,但是自己多做些活路,也能攢下錢來給杏娘吃的。
張誠善皺了皺眉,眼看杏娘躺在牀上,臉上盡是冷汗,歡喜之餘又有些心疼,伸出袖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杏娘額頭的汗,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杏孃的肚子。
因爲只有兩個月的緣故,杏孃的肚子並沒有凸起,不過張誠善摸着的時候,卻忽然感到了某種小小的心跳,只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他雖然沒事,但是也緊張得出了一頭冷汗。
就聽杏娘嚶嚀一聲,睫毛扇了扇,睜開了眼睛,卻看見張誠善正看着自己,不由抿嘴一笑,正要說話,纔想起自己剛纔暈倒了,眼看張誠善一臉擔憂之色,額頭上盡是冷汗,不由伸出手去,道;“我沒事的,你不必擔心。”
只是想到自己暈倒,到底心中有點陰影,就聽白蒹葭咯咯笑道;“誰說你沒事,你這身子現在金貴的很呢,哎呀哎呀,快躺下快躺下,我先給你做點東西去!”
杏娘顰眉,眼看白蒹葭笑吟吟的,還是張李氏在一旁抿嘴道;“你是有喜了。”
有喜?
杏娘本來還是沒轉過彎來,什麼有喜了,有什麼喜事?
呆了一會,才腦筋一轉回過神來,有喜了?她有孩子了?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杏娘看向白蒹葭,見她衝自己點點頭,又呆滯了一秒,壓抑不住的狂喜才驀然從心頭涌現了出來。
她有孩子了?
白蒹葭和張李氏打個眼色,帶着張玉清悄悄的退了出去,白蒹葭還有中午時候杏娘做的肉湯,便舀了兩勺放在砂鍋裡熬着,就聽張李氏道;“這裡的事情,我會回去如實告訴公公的!”總要給那個**些教訓reads;!
白蒹葭道;“麻煩秋山家的了。”
張李氏抿脣道;“秋水村總是不是讓他們那些通縣人橫行霸道的地方。”
白蒹葭笑了笑,撿了一塊豹子的肉給她,也不算小,大概也就大半斤吧,張李氏忙道;“我不能要。”不過雖然說不能要,到底還是有些羨慕的,就算是他們家,想要這麼一塊肉也不容易。
白蒹葭道;“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小徒弟的。”又道;“今天我可看到了,杏娘摔倒的時候,多虧清兒衝了過去扶了她一把否則只怕是直接摔在地上了,你們把清兒教的很好。”她戳了戳張玉清,張玉清小臉皺成一團,躲在了母親的背後,白蒹葭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翻了一個荷包出來替張玉清系在腰上。
青色荷包上暗繡着兩根竹子,倒也清雅,算是正式認下了個這個弟子,不過也只是記名,真要白蒹葭認認真真將這個弟子視爲正式弟子,還要看張玉清這書讀的如何。
她本來開始只是報了利用張玉清的心思,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張玉清倒是被他的父母教養的很好,小小年紀很有同情心,做事什麼的也很伶俐也很有規矩,看起來倒是比張召才張玉鳳那些人還靠譜一些。
她是真有了好好教養這孩子的心思,這孩子很懂事,好好教養應該是一個人才,即便是給通縣裡的那些先生教,白蒹葭也擔心把這孩子教壞了。
說句不好聽的,在這小地方教私塾的,大多是屢試不進的落第秀才,寫的文章也是一股酸儒味——如果真被套進了這酸儒的圈子裡下,要出來也就難了。
和張玉清約好每三天過來一次,送走了張李氏母子,陳大夫幫着白蒹葭診了下脈,倒是有些奇異,對白蒹葭道;“我見過不少孕婦,也沒你這樣健康的,這孩子也很健康,想來生下來是個健壯的。”白蒹葭只是笑,心裡覺得多半是那湖水的作用,又塞了半塊豹肉給陳大夫,才送走了陳大夫。
回頭纔看見凌絕塵蹲在門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着自從診斷出杏娘有喜之後凌絕塵竟然沒纏他,不由有些驚訝,道;“怎麼了?”凌絕塵才擡起頭來,只見他眼眸冷沉,嘴角冷硬的抿成了一條線,倒是有了幾分他正常時候的模樣,就聽他一字一句的說;“我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