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正好跟着大皇子一起回承祥殿,還想着多勸勸大哥,免得大哥積鬱成疾,結果跟着跪到一起,聽了旨意。
內侍宣完旨,大皇子從容應對,起身接了旨,又命大宮女銘心拿些賞錢過來。
內侍笑着恭喜了大皇子,從銘心那裡接過賞錢,又着意觀察了大皇子一番。見大皇子嘴角含笑,恭恭敬敬地將聖旨捧着,拿到裡面呈放起來,並無一絲一毫的不甘和無奈,便在心底裡暗暗點頭,又寒暄了幾句,纔回去復旨。
宏宣帝自然知道大皇子一早做什麼去了,此時聽了內侍的回報,見大皇子知道取捨,極爲滿意,又命內侍去塗翰林家傳旨。同時詔告天下,大皇子選了正妃。
一年後,等大皇子滿了十八歲,就正式成親。
大齊朝從太祖皇帝範繪則那裡便立下了規矩,皇子不到十八歲,
不能成親。公主隨意,並沒有律例管束。不過大齊朝越是身份貴重的女子,越是嫁得晚,所以公主也沒有十八歲之前就出嫁的。
大皇子這邊訂了親事,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上下傳遍了。
鎮國公府裡,賀寧馨和簡飛揚兩人一點都不意外。將簡飛怡的名字被報了上去,不過是宏宣帝用來擋住別人的權宜之計,簡飛揚早就跟宏宣帝說過,簡飛怡不識字,不適合做皇子正妃。宏宣帝當然不信,不過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藉口。
大齊朝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女子不識字,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況且簡飛揚也沒有欺君。簡飛怡跟着簡老夫人的時候。一味地嬌慣,不肯好好學認字,好多字都認得錯漏百出,說她不識字,真的沒有冤枉她。
賀寧馨如今讓簡飛怡幫着管家,她纔有些急了,在家裡學認字,看帳本,有了幾分樣子。
而寧遠侯府裡,一家子正打發寧遠侯楚華謹出門。外面的欽差儀仗早已在寧遠侯府大門口擺了一條街,就等着他出來上車,往西南方向去。
楚華謹這次出遠門,要帶的東西不少。
裴舒芬和太夫人兩個人連夜打點,派了四個年歲大一些的下人跟着,好在外面使喚。又有兩個小廝,跟着貼身伺候。還有兩個幕僚師爺,幫着打點外面的事務。除了這些人,太夫人擔心這些男的不能好好伺候,還給了兩個粗使丫鬟。
本來裴舒芬還想慫恿楚華謹帶方姨娘一起出去,自己就可以順勢將方姨娘的兒子抱過來養。誰知方姨娘滑不溜手,提前幾天就病了,自然不能跟着出行。
裴舒芬無法,只好讓楚華謹現在唯一的通房,以前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抱琴跟去照應。
齊姨娘這邊也親自送了一包裹的鞋子過來,讓抱琴幫着收好,路上好換洗。
太夫人見齊姨娘過來,越發給她三分臉面。太夫人知道齊姨娘嫡親哥奇的女兒,如今是大皇子正妃候選。在太夫人看來,這位齊姑娘入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所以當聖旨傳來,說宏宣帝給大皇子選定了塗翰林家的女兒做正妃,寧遠侯府的人都瞠目結舌。
齊姨娘的臉色十分難看,只匆匆給太夫人行了禮,便要退下。
裴舒芬方纔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哪裡能輕易放過來齊姨娘,伸手攔了她,對着齊姨娘取笑道:“齊姨娘慢走。聖上聖旨已下,你就算走得再快,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又拿了帕子掩嘴笑:“齊姨娘要不要回孃家去安撫一下你的侄女?一大皇子正妃的位置就這樣輸給了一個不起眼的翰林,嘖嘖,但凡有些氣性的人,就一頭撞死算了。”
齊姨娘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反脣相譏,道:“皇子選妃,能入選就不錯了。總好過那些原配不做,卻趁着親姐病重,就巴巴地湊上來。非要給人做填房的人!”
裴舒芬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對左右的婆子道:“齊姨娘失心瘋了,給我掌嘴!”
一旁的婆子應了一聲,卻不敢動手。齊姨娘委屈地望楚華謹那邊看過去。
楚華謹披了大紅的披風,喝了一聲道:“好了!兩人都有錯,就此扯平了。”又對裴舒芬道:“你是正室,就該有正室的樣子。老沒事跟姨娘們過不去做什麼?、我這次走了,總得半年纔回來。你也仔細些,好生侍奉娘,照顧孩子,等我回來。”
裴舒芬尷尬地笑着,斂身應了聲“是”。
齊姨娘趕緊屈膝謝過侯爺,忙忙地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了。
楚華謹這纔去太夫人的慈寧院拜別,又同楚謙益和楚謙謙說了會兒話”丁囑楚謙益在宮裡給三皇子做伴讀,要小心伺候,不要淘氣,更不要同三皇子鬧彆扭。楚謙益都一一應下。
楚謙謙拿了一箇中等大小的包袱過來,遞到楚華謹手上,道:“謙謙曉得爹爹不缺銀子,這只是我和哥哥的一點心意。”
楚華謹接過來一看,裡面都是些碎銀子和宮制的小金鎳子,拿着打賞最是便宜,便接了過來,放到袖袋裡,抱着謙謙着實親熱了一會兒。
太夫人又吩咐了幾聲,便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起程,也能在前面尋到驛站住下。”
楚華謹也要告辭離去,外面秦大管事卻匆匆趕過來回道,說是那一位幕僚師爺突發了急病,起不來牀,走不了了。
楚華謹皺了眉頭,道:“走不了就算子。我就帶一個師爺也行。”
太夫人卻道: “那怎麼行?你這是頭一次出去做欽差,一個師爺怎麼夠用?”
又同秦力生:“外院養了那麼多師爺,不能再尋一個跟着老大出去?”
秦力生有些爲難。外院的師爺其實也不多,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各司其職的。之前那兩個師爺的事兒,已經讓別人給分擔了。若是再臨時抽調一個,外院那邊又要亂了。
看見秦力生爲難的樣子,楚華謹沒有再說話,帶着人自出去了。
來到府門口。楚華謹一行人正碰上萆先生帶了小廝入府。
楚華謹便停下來跟單先生說了會兒話。當知道侯爺身邊缺一個得用的師爺,單先生便毛遂自薦道:“若是侯爺不棄嫌,我願隨侯爺往西南走一趟。”
楚華謹大喜。單先生的名頭,比那些個師爺都要強。再說,不過是做些文書方面的整理和潤色,以單先生的能力,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裴舒芬在後面看見,吃了一驚,忙上前陪笑道:“侯爺您怎麼能跟家學裡的孩子們搶先生呢……”
話還未說完,單先生已經淡淡地道:“我聽說,你們的世子要入宮給三皇子做伴讀,我其實已經成了閒人,無人可教,本來不該到府裡頭來。不過侯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若是能助侯爺一臂之力,也不枉侯爺請我一場。”
楚華謹忙將裴舒芬推到一旁,皺了眉給她使眼色,道:“你出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說着,又對單先生拱手道:“揀日不如撞日,不如先生就跟我們出去一趟吧。”
單先生自然應允。且化今日第一日到寧遠侯府,帶的東西都是齊全的,此時只要往欽差裝行李的大車一放,立時就能跟着走人。
裴舒芬無法,只好惴惴不安地看着楚華謹上了欽差的大車,抱琴跟着上去服侍。單先生同另一位幕僚師爺,上了後面的車。還有寧遠侯府的下人、婆子、丫鬟,都接連上了車。大車周圍,還有朝廷派的五百軍士,一路護送。前面的儀仗擺開,已經往城外去了。
楚華謹一走,寧遠侯府就安靜了下來。
楚謙益每日一早入宮陪三皇子唸書,又在御書房可以見到外祖父。
三皇子是個好性子,又特別看重會念書的人,對楚謙益十分佩服。兩人相處得不錯,楚謙益以前跟簡飛揚學過拳腳騎射,如今跟三皇子在一起,正是如魚得水。三皇子見自己的伴讀不僅會念書,還會一些騎射功夫,不由激發了幾分好勝心,也天天起早貪黑地背起書來。就連宏宣帝知道了,都歎爲觀止,對他改觀了許多。
裴舒芬本來打算等楚華謹走了,好騰出手來,收拾幾個姨娘。誰知楚華謹臨走的時候,便當着衆人的面,斷了她的心思,不許她去跟姨娘們尋不是。
裴舒芬不甘心,試了幾次,幾個姨娘卻不敢越雷池一步,難尋錯處。
裴舒芬只好暫且按下,專心去清理寧遠侯府外院的產業去了。這一次,外院大管事秦力生十分配合,將寧遠侯外院打理的產業,都給裴舒芬一一過目。
看了這些產業的帳目,裴舒芬十分失望。還以爲外院的那些產業能日進斗金,如今看來,不過比自己手上的幾個鋪子略微好點。這點子銀子,要成大事,是遠遠不夠的。
在自己屋子裡琢磨了幾天,裴舒芬使人喚了秦大管事進來,問道:“如今京城裡面,最有賺頭的有哪些行業?”秦力生陪笑道:“最有賺頭的,當然是銀樓。
不過朝廷有明令,官員和家眷都不能插手銀樓之事。夫人您不曉得,羅家的銀樓,曾經是咱們大齊朝首屈一指的大銀號,就因爲他們家大少爺做了官,他們便將自己的銀號,給了無人做官的羅家二房。
實在是壯士斷腕啊!”
裴舒芬哼了一聲,想起不肯帶着自己一起發財的三姐,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道:“還有什麼?”
秦力生想了想,道:“還有海鹽鋪子。不過開海鹽鋪子的人,都要有自己的鹽場。我們寧遠侯府沒有涉足過這個行當。如果現在想插手,咱們恐怕沒有那麼多的現銀去週轉。”
又堵死了一條路。
裴舒芬就不明白,人家穿越女,怎麼無論做什麼,銀子都手到擒來。到了自己這份上,卻是舉步維堅,實在是同人不同命,不由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每日裡便將精力都放在給自己補身子上頭。只等侯爺回來,她的五年之期到了,便可以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這邊鎮國公府裡,過完年,賀寧馨就尋了幾個可靠的經紀過來,託他們去外面尋一個三進的小宅子,京郊的旱田莊子,還有京城裡面兩個鋪面,爲了盧珍嫺做打算。
簡飛揚爲了這事兒,給了賀寧馨一大筆銀子。賀寧馨算了算,覺得用不着,便將多餘的要退還給簡飛揚。簡飛揚笑着道:“你收着吧。”想給賀寧馨攢點私房銀子。
賀寧馨愕然了半晌,心裡有些五味俱全。
以前都是她照顧別人,這一次,也有人來照顧她了。
簡飛揚嘴角微翹,拉了她出門,說是去看看給盧珍嫺新買的宅子,另外想送她一套傢俬,讓賀寧馨幫着挑一挑。
賀寧馨覺得這是正事,便換上藕荷色金線織huā對襟長襖,下繫着寶藍盤錦鑲huā馬面裙,披了石青緙絲貂鼠披風,坐了車,同簡飛揚一起往盧珍嫺的新宅子裡去了。
盧珍嫺的新宅子在京城的西南面,是一箇中等人家住的地兒,跟鎮國公府隔得還是有些遠。鎮國麼府所在的地段,只有勳貴才能住。如今纔剛剛從官府那裡過了戶,裡面還空蕩蕩的,無人居住。
賀寧馨同簡飛揚一起下了車,來到這所宅子門前看了看,見門口的牌匾已經換了“盧宅”桐油新刷,油光甑亮。
兩人進去隨便看了看,大致瞭解了一下屋子的陳設、樣式,想好了要用什麼樣的傢俬來配。等看完了房子,簡飛揚便帶着賀寧馨去京城西面店鋪聚集的地段,先去傢俬店跟老闆談好樣式和價錢,將地址給了老闆,讓傢俬店的老闆到時候去新宅子裡量尺寸,好打傢俱。
忙忙地做完這件事,已經到了中午。
簡飛揚問賀寧馨:“累不累?餓不餓?”
賀寧馨知道簡飛揚是一定要吃午食的,含笑道:“有些餓了。我們回去吧。”
簡飛揚笑着搖頭,給她戴上幕離,帶着她去了附近一家熟悉的酒樓,道:“我請你吃飯。”
賀寧馨從未在外面的酒樓吃過飯,覺得十分新奇,笑着依了他,來到酒樓上面的雅間。
跟來的丫鬟婆子侷促不安地守在雅間裡面,看着酒樓的小廝流水價一樣地上菜,想上前服侍,又怕礙着別人的道,都有些面面相覷。
簡飛揚便吩咐道:“再廾一個雅間,你們過去吃吧。隨便點,記在我的賬上。”
賀寧馨的大丫鬟扶風大膽地看向賀寧馨問道:“夫人,不如奴婢留下來服侍夫人用飯?”
賀寧馨還沒有說話,簡飛揚已經淡淡地道:“讓你們去吃,就趕快過去。你們夫人這裡,有我服侍呢。”
賀寧馨便對扶風使了使眼色。
扶風會意,笑着行了禮,帶着一羣丫鬟婆子去隔壁的雅間吃喝。
這邊的雅間裡,就只剩下簡飛揚同賀寧馨兩個人。
簡飛揚的興致高了幾分,頻頻給賀寧馨夾菜。
“嚐嚐這個松鼠魚,是這家酒樓的鎮樓之寶。看上去平淡無奇,可是隻要你吃一口,就知道這魚的不同尋常之處。”簡飛揚指了桌子中間的一盤色澤金黃,勾了濃芡的菜,眉飛色舞地對賀寧馨獻寶。
賀寧馨笑眯眯地看着簡飛揚難得輕鬆自如的樣子,不斷地點頭附和。
簡飛揚夾了一筷子松鼠魚,放到賀寧馨面前的小碟子裡,道:“你嚐嚐?”
賀寧馨偏了頭,對着簡飛揚張了嘴。
簡飛揚一愣,轉而明白過來,趕緊端起小碟子,用筷子將魚肉夾了,喂到賀寧馨嘴裡,還緊張兮兮地問:“好吃吧?”極想得到賀寧馨的贊同。
賀寧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在簡飛揚面前做出這種事。
一口嫩滑的魚肉含在嘴裡,居然食不知味,只覺得心頭狂跳,臉上更是暈生雙頰,趕緊挪開眼睛,看也不看簡飛揚一眼。
簡飛揚笑了笑,心情很愉快地樣子,又給賀寧馨斟了點酒,道:“嚐嚐這裡的女兒紅,當然比不上岳父的窖藏女兒紅,不過在京城裡面,也算是首屈一指。”
賀寧馨看着酒杯,正要伸手去端,簡飛揚已經舉了酒杯,送到賀寧馨嘴邊。
賀寧馨只好就着簡飛揚的手,喝了一口。琥珀色的女兒紅,澄、
香、醇、柔,入口綿軟,後勁足。簡飛揚也只讓賀寧馨一口,便不許她再喝。將剩下的殘酒,自己一揚脖都喝了下去。
賀寧馨見狀,趕緊舀了一碗酸湯,權當醒酒湯,勸簡飛揚喝了。
兩人在席間說說笑笑,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有餘。
從酒樓出來,賀寧馨本來想回府,誰知簡飛揚又拉着她來到一家首飾店,對着店裡的老闆道:“你們這裡有些什麼新樣的首飾?都拿過來給我們瞧瞧。”
那位老闆一看這兩人穿着打扮不凡,後面跟着大羣的僕婦下人,便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女眷出行,忙請了他們進裡面的貴賓室裡坐着,親自捧了剛進的新樣首飾過來。
賀寧馨仔細瞧了瞧,覺得樣式做工都不錯,不過除了金銀首飾,那些點翠、鑲藍、翡翠和寶石的,用料都算不得上乘。可是簡飛揚一番心意,賀寧馨就看這些首飾分外入眼,精挑細選了一個huā冠,一支赤金累絲鳳點頭步搖,還有一支素銀滿池嬌菡萏分心。另外又挑了三幅金頭面,打算給府裡頭的三位姑娘一人帶一幅。
悄飛揚笑看搖搖頭,讓老闆都包了起來。
從首飾店出來,賀寧馨已經明白了簡飛揚的用意,心裡頭感覺更是異樣。
不過當兩個人回到鎮國公府裡頭,面對一大家子人,很快就把這種綺思拋在腦後,全力爲了家人打算起來。
很快一個月過去,這一天簡飛揚下朝回來,神色奇特地對賀寧馨道:“寧馨,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