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社會的一個成年人,突然變成古代異世的一個五歲的幼兒,這種天差地別,差點把裴舒芬逼瘋了過去。
她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面對這個荒謬的現實。昏昏沉沉間,有一個晚上,她發現自己來到一處門樓,朱欄白石,綠樹清溪,高高的牌坊上,寫着“琅繯洞天”四個大字。門樓左右白霧瀰漫,看不清四圍都有些什麼。
裴舒芬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她往四圍走了走,發現門樓周圍的白霧裡,似乎是無盡虛空。她從地上揀了個石子,往白霧裡拋了過去,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有石子落地的聲音。
眼前唯一可去的地方,似乎就是這個門樓裡面。
裴舒芬別無選擇,只好擡腳跨進了門樓。
來到門樓裡面,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由四圍的白石圍牆圈起來。從圍牆往外看去,看得出來是同門樓外面一樣的白霧。
院子中央,有一座三層重檐飛頂、古色古香的小樓,跟她穿越前在江南諧趣園看見過的木式結構的小樓有些相像。
小樓前面的空地上,被一些雪白的石頭分隔成了兩塊小園子。兩邊的園子,一邊種得是花,另一邊種得都是草。中間一條羊腸石子鋪得小路,正容一人通過。
裴舒芬心思細密,也不着急進到樓裡面去,只在樓外面又轉了一圈。
她發現,小樓的後面,也是一塊空地。如同前院一樣,被雪白的石子路,分成了左右兩塊。裡面種得東西,跟前院不一樣。後來她才知道,這裡小樓前後的四塊小園子,前面兩塊,一塊是花圃,一塊是藥圃。後面兩塊,一塊是菜圃,一塊是糧圃。
小樓四圍都看清楚了,裴舒芬才走上了樓前羊腸石子的小路,進到小樓裡去了。
小樓裡面,進去便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廳。正對着門的那面牆上,掛着一幅古畫,畫上的圖案很簡單,只是畫着一面菱花鏡,架在紅色的木托架上。古畫的下面,是一個紫黑色的香案,案上供着一個青銅小香爐,裡面插着三支香。香爐的左面,是一個梅花狀的水晶托盤,裡面用清水供着幾朵白蓮花。香爐的右面,是一個青花瓷的花樽,裡面插着幾根一尺多長的枯樹枝。
說也奇怪,那三支香一直在香爐裡面點燃着,這麼多年過去,卻從來沒有燃盡過。每次看見那三支香,都是同樣的長短,似乎連頂上的煙霧都是飄散着同樣的形狀。香爐左面的白蓮花也是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一直潔白芬芳,也不知那個水晶托盤裡,是什麼樣的水,能將幾朵白蓮花一直供養着。香爐右面的枯樹枝也就罷了,橫豎一直是枯得,從來沒有發過芽。
香案前面,有一個小小的八仙桌,桌子兩邊,各有一張一模一樣的靠背雕花扶手大圈椅。
大廳的左右兩邊,也是一溜四把同樣的雕花扶手椅,只是沒有上首的兩把那樣大。
除了這些椅子,大廳的左右靠近大門的地方,還各有一個通往別處的垂花拱門。
過了這麼多年,裴舒芬已經知道,從左面的門進去,是一間小小的耳房,耳房裡有一張小小的羅漢牀,和一張小圓桌,一張錦凳。羅漢牀後面,藏有一個通往樓上的樓梯。
左面的二樓上,是一間寬大的書房。書房的四壁都是高大的書架,只是書架上的書,寥寥無幾。書房正對大門的地方,有兩扇荷葉窗。窗子底下,是一個大書案。裴舒芬就坐在那個書案前,度過了她到這個異世最初的日子。
那時候,這個身子正是疾病纏身。不知是不是這個小女孩已經病發身死了,所以她才附身在她身上。
只是從一個成年女子,突然變成一個五歲幼兒,這個反差實在過於巨大。有好一陣子,她白天都躺在屋裡睡覺。到了晚上,就迷迷糊糊地來到琅繯洞天,過着自己與世隔絕的日子。她有時候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邊的生活纔是夢,是琅繯洞天,還是京都首輔七進大宅的內院。
直到有一天,她在二樓的書房裡無意中撞開一個機關,找到了通往三樓的樓梯。到了三樓,看見了一本札記,才知道自己不知是撞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得到了這樣一個奇寶。
簡單來說,這個琅繯洞天,是一個隨身空間法寶。這個身子的左手腕上,有一個梅花形的胎記。看了札記,她知道,只要撫按這個梅花形的胎記,心裡想着這個地方,她就會來到這個空間裡。所幸開始她不知道這個秘密的時候,都是晚上一個人在牀上的時候才進來的。不然她要是大白天的消失在衆人面前,可就闖大禍了。這些人鐵定會把她當作妖怪,燒死了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第一次是如何到這裡來的,大概是這個身體原來的記憶,在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把她帶到這裡來的。
這個小樓的三樓裡,是一間非常漂亮的古代女子的閨房。一張巨大的紅木漆金千工拔步牀放在屋子的南面,牀前垂下輕紗一樣的細簾,擋住了牀裡面。一眼看去,只能看見牀的前面精雕細刻的一對寶瓶,牀的上面一排橫欄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牀的兩側還各垂下一個雨過天青色的絡子。
牀的旁邊,有一個精緻的案几,看上去像是個梳妝檯,但是整個梳妝檯上,只有一面菱花形的鏡子鑲嵌在一個紅木的臺座上。除此以外,梳妝檯上什麼都沒有。過了好久,裴舒芬才意識到,這面梳妝檯上的菱花鏡,同一樓大廳裡進門就看見的古畫上面的菱花鏡,是一模一樣的。
裴舒芬那時還小,看見梳妝檯上的鏡子,得雙手並用才能爬到案几前面的錦凳上。等她半跪在錦緞上,喜滋滋地對着菱花鏡一照,差點沒暈過去。只見鏡子裡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包括自己的模樣。
不能照人的鏡子也配叫鏡子?!
當時的裴舒芬氣得七竅生煙,一把搬起鏡子,就要往地上砸。可悲的是,那鏡臺如同生在了桌子上一樣,怎麼也拔不起來。
一直過了這麼多年,裴舒芬發現,她還是拔不出來那面鏡子。
但是這麼長時間過去,裴舒芬也在這個琅繯洞天裡,得到了不少好東西。比如她在二樓的書房裡,找到一本叫《百草集》的書,對照着這本書,她把小樓前面空地上藥圃裡面的藥草,認了個十之八九。靠着這本《百草集》和藥圃裡面的藥草,她治好了這個身子先天的疾病。
這一次,她跟着嫡母和兩個姐姐去寧遠侯府探望生病的嫡長姐裴舒凡,本來是打算靠着自己在琅繯洞天裡的藥草,給這個便宜姐姐治治病的。——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便宜姐姐生得病,同自己附身過來的小身體生得的病,應該是一樣的,都是先天性的疾病。俗世裡的藥物大概是起不了作用的,只有自己琅繯洞天裡的藥草,才能治好她。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