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趟是專載貨車而非客火車, 還有學生們目前不捨得返程等一系列原因, 甜妹兒七人錯過返程高峰,回嘉州市的路上一切順利, 所用時間是之前的四分之一。
儘管這樣, 待他們回到嘉州市時, 已不再是炎熱夏季, 進入清涼舒爽得秋季,窗戶外飄進來最熟悉的潮溼味兒。
“七位學生同志,這封信是火車上級領導給你們的, 以後可以憑藉裡面的證件, 免費坐貨運火車。”一位列車員匆匆趕來, 把一個黃色信封給他們。
這應該算是特權階層最後一環。
甜妹兒謝過列車員,把信封放到身後的大揹包裡。
外出免費旅行一趟, 且不算龔老爺子給白老爺子的貴重禮物,七隻物品錢財不見少, 反而累積得越來越多。
“走吧!我們還得去找牛車馬車回家。”
山紳原試圖把甜老大的包一起幫忙拎,確得到霸氣外露的拒絕,以及其餘同伴詫異的眼神, 最後文陽熙把大揹包遞過來。
山紳黑線拒絕。
甜妹兒滿意拍拍他肩膀,杏眼彎彎道:“咱們不興拎包小弟這一套。”最近山紳越來越有小弟的意識, 她果然是整個碧山村新一輩的老大。
文陽熙忍不住低咳一聲,那張清秀臉倒是染一層粉紅色,惹得倆幹活的列車員小姐姐目光都忍不住看過來。
一個小插曲過去。
七隻青年一下火車,便遇到一羣還沒有龔檀嘯腿長的紅星隊小將們, 吸溜着鼻涕,繃着嚴肅的小臉,讓他們背領導人語錄。
“不背不許離開。”
最晚一隻五歲矮豆丁,歪歪斜斜戴着帽子,奶聲奶氣命令道,超兇超萌。
七人:……
暫且不說紅星隊小將們有多麼進責,他們趕緊把紅星隊袖章帶上,還有最時尚的夜光漸變色領導人徽章戴在胸前,並且把此時最流行的綠帽子戴頭頂。
果然,一路通暢很多。
甜妹兒等人先去越來越蕭條安靜的叮咚街,把關於雲真道長他們的事情,給峨眉閻道長留下口信。
他們也得到峨眉山最近也不平靜的消息。
尤其是那些沒有背景的小寺廟,很多佛像什麼的都被迫轉移至報國寺凌雲寺等。倒是沒有道觀的閻道長他們,過得還挺滋潤的,既不插手也不救助。
甜妹兒嘆息:“嘉州市至少沒有把叮咚街給拆掉。”
依舊穿着漢服的‘死要錢’店主呵聲一笑,淡淡道:“他們不敢,比起正規道觀寺廟,這條街住得纔是真正‘邪魔歪道’,一兩個倒是不怕,惹怒集體,那可不只是人·皮面具那樣簡單的事情。”
“暫且不說這個,那皮你們怎麼沒想過拿一張回來,挺值錢的,買這個的人可不少,若是有,我能跟你們七三分。”店老闆一臉可惜可嘆。
然後,把沒事立着的七隻攆出店門。
頭次知道城市裡竟有這種街道的龔檀嘯:
……果然這個世界不太正常。
其實,他有對小夥伴們隱藏一點。
龔老爺子與死去的雲和道長有交集,他的命正是清真道觀的道士續的。
吃過叮咚街非國營飯店的紅湯肥腸泡百米飯,甜妹兒他們坐船過河,凌雲大佛依舊坐立在江邊,還是原來的神情,提出毀佛像的紅星隊學生早就被洗腦。
來到牛車馬車的國營正規市場。
這市場靠近河邊,曾今有很多祭龍神水神等遺蹟。
“砰砰砰。”
聲音很雜,超過人來人往的聲音。
此刻很多戴着綠帽子的初中學生們,胳膊綁上紅袖標,爬到龍王、觀音廟、城隍廟頂,用錘頭砸屋頂的琉璃龍鳳檐和跌水獅頭,名曰——破四*舊。
其實這些寺廟在建國後已經另作他用。
與上京只暴力不同的三線城市初中紅星隊小將們,經過一踐踏式的房檐革命,屋頂漏雨,他們還得負責上房補漏,否則會被父母拎着耳朵教育一番。
該!
在沒有公交車中巴車大巴車的年代,聯繫一輛驢車很順利,但對方只會跑碧山鎮固定路線,這裡類似後世的車站,只是多一些牛糞馬糞驢糞等。
頂着綠帽子,坐着搖搖晃晃的車。
一路上,凡是遇到有人的地方,一定有綠帽子與領導人徽章。
到達碧山鎮時,這裡啥好比城市裡還熱鬧。
甜妹兒幾人也想打聽一下家鄉情況,雖然有通過特殊渠道收到家裡的保平安信件,但上京混亂還是給他們留下多多少少的陰影。
看來這鄉鎮
——同樣一言難盡。
原來水灣縣公社與大隊都被奪權,如今有成立一個革·委會,每個生產社成立了革·委會紅色組織,又被親切稱呼“燎原大隊”。
鎮上小學如今又開始開課。
但校長已經不見,小學必須由貧·協主席來接管。
如今碧山鎮小學的領隊,是一位頭戴綠帽子,穿着掩襟扣疙瘩黑棉衣,嘴裡嚼着個臭味旱菸袋鍋,連自己名字都寫不來的邋遢老頭子,因爲他是鎮上最貧困的人。
此刻他正蹲在鎮門口,一袋接着一袋抽着旱菸,默默地看着戴綠帽子的紅星隊小學生們忙忙碌碌。
他們正在上今日的勞動課。
甜妹兒看着激情澎湃的小豆丁們。
她向一個面容和善的打聽學校,畢竟碧山村也有一座小學。
六十年代末的學生們很不一樣。
學校沒有教材,但有考試。
“學生自己不會做可以抄別人,在做題時也可以相互商量。”——某高級領導。
於是考試大家可以互相抄,考試結果有分數,但不起作用,因爲不存在留級問題,也沒有升學問題,已經不再有高考。
曉丫頭聽得有點心癢癢,但礙於四妹妹得高武力值,不敢支聲。
但是,學生們比上課還累。
貧下中農子弟參與管理學校。
根據每個學生家庭成分,以及自家房院大小及經濟收入狀況,最後誰家最窮誰就當班長,其餘窮當小隊長。
甜妹兒:
……以窮爲傲,國家真的不會完蛋嗎?
雖然沒有任何課程。
但每日都會聽廣播,請革·委會的人介紹紅星主義勞動大學的創辦史和艱苦奮鬥史,最後落於實際。
比如,怎樣在一片荒山野嶺中開闢出片片果園?於是次日是植樹日。
再比如,小學生軍訓鍼灸。
學生們搞拼刺刀熱,或用木槍相互拼,或者背起揹包行軍,一走就是七八十里路,還能舉行比賽,甚至還有串聯高級學生教導的防原子,防空洞演習,防化學演習。
至於鍼灸,熱衷於你給我扎針我給你扎針。
或者中草藥熱,於是同學們開始去野外山上挖各種中草藥。
甜妹兒:
……這課程挺豐富啊!
搞演出,排節目,植樹造林,進工廠搞生產,□□色歌曲……這些都是如今初中小學的主要課程,教科書早就被毀得一乾二淨,英語數學語文通通還給老師。
他們的課程只有實踐。
今日,小學們正在整治街道。
他們用村裡大喇叭,奶聲奶氣把村裡五類分子名單全部通知一遍。
然後,用一尺見方的白布毛筆寫上黑字。
“歷史反革分子XXX”“地主分子XXX”“富農分子XXX”“寄生蟲XXX”等,縫在每個人背上,戴着高尖紙帽子,他們必須每天清晨天不亮就把街道和臨街廁所打掃的乾乾淨淨。
小孩子們每日都有監督員。
他們如同一張白紙,被染上黑色灰色,還以爲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甜妹兒七人集體沉默。
這真的不會教歪學生嗎?
不再去管那些綠帽子,坐着一輛高價的驢板車,他們終於回到久違的碧山村——寧靜祥和,青山綠水間炊煙裊裊,村口躺着曬秋陽曬紅薯的老人們,歡樂玩耍的小夥伴們。
沒有綠帽子,沒有紅袖章。
真好。
甜妹兒把紅袖章取下來,綠帽子拋掉,對着村口一隻已經肥肥的黑白大團子,吹一個響亮口哨。
“咕咕——”
“甜妹兒!”
“甜老大!”
……
山娃娃們一窩蜂圍過來。
當然跑在最前面的是,一隻待着斗笠的靈活大胖子,誰要是敢擋着它,一爪子不耐煩揮開,神情特別人性化,真的很有可能裡面住着一個人。
衣服很可能劃個口子。
山娃娃們還不敢對國寶抱怨,否則它會一屁股坐在來。
“咕咕!”
比豬還肥胖的粉團直接咕嚕咕嚕滾到甜妹兒面前。
它把肥肚皮露出來,兩隻手對着小姑姑伸手求抱求舉高高,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盯着她,甚至不要臉的吐出粉色的舌頭,像是給飛吻一樣。
歲月是把殺豬刀。
萌萌的黑白團子已經進化成一隻武力值爆表的胖大叔。對比起撫摸粉團的刷子毛,甜妹兒更願意把小熊貓舉高高。
於是,碧山村最熟悉的一幕出現——“大熊貓飛天!”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麼麼噠~感覺那時候學校66666-_-#-_-#-_-#
後面教材還是會出來的。
但都更重視實踐吃苦,因爲分數已經沒用,好學生也沒用。
手機一離開充電會黑屏是咋回事,被它坑好幾次,內容翻來覆去寫。
如果修手機超過一百,葉子還是買個新手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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