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御倚靠在牀欄之上,入鬢而生的劍眉微微蹙着,一雙星眸冷冷注視着眼前的一切,而後便匯入到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儘管他真真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不容有絲毫的詆譭和質疑。
數年爭鬥,明暗交織,每一日都被刀刃所撩撥,心頭皆是膽戰不已。但如此殫精竭慮,****拼搏,他卻依舊輸得一塌糊塗,被那姬氏狠狠耍弄,玩弄於股掌之間。
當今轅帝用他的籌謀和算計,成功麻痹了他的所有親信之人,令他們相信瞭如今的好日子可以持續永恆。那些反抗和推翻,不過是多此一舉,遙不可及。
如今,那姬墨謙又將他多年以來堆砌起來的所屬物盡數吞沒。籌碼全失,只怕在不遠的將來,轅帝就會拋卻所有顧忌,將他們這如鯁在喉的魚刺全都生生折斷。
而最可怕的是,他的大哥,他的小妹,只怕至死一刻還會認爲是他惹惱朝廷纔會使得南宮一族遭受株連。而他也將因此背上千古罪人的名聲,日後九泉之下,再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自此之後便是孤魂野鬼。
因此,他輸了,輸得一塌糊塗。以眼下之況,轅帝勝了他不知多少,若他再不想出法子,只怕那結局將在他身上得到最深切的體現。
“這姬氏,未免欺人太甚!想不到這數十年的安寧祥和不過是他們使出的詭計,是我天真了,是我天真了!”
南宮晰嘴角泛起笑意,在喉頭間滾動着,竟引發了陣陣哽咽,令話語顯得含糊不清。司空夫人和司空青鸞不禁面面相覷,而後再次俯首看向那絲絹上所寫的內容,神色之間的驚愕竟也是揮之不去。
“姐夫,這絲絹,可是出自天頌還未一統天下之前的所屬之地?”
司空夫人將那絲絹半舉了起來,不善風波的面容暗潮洶涌,語氣之間仍舊充斥着難以置信。
“是,一切皆是事實,只需相信即可,無需再做質疑。這絲絹出自皇宮之中,乃是先皇后心愛之物。而這上面的字跡和血跡皆出自先皇后之手,字字泣血,無法令人不爲之動容。”
南宮雲芳自剛剛開始就開始爲這一刻的長篇大論做氣息準備,此刻將所有存備全部用上,吞吐得當,話語緩緩而之,卻也擺脫了剛剛的虛乏無力。
“事已至此,一切皆可以挑明而言。當今第一王爺,威風凜凜無往不利的姬墨謙,乃是我那二弟的骨肉,御兒同父異母的兄長,這件事情已瞭然於大家心中,不必再引發心中的訝異。
當年,天頌開國元祖將皇后拱手奉上,令我那二弟得以一夜風流,從而也走上了亡國之路。但奪妻之恨,他人之子,豈是一個男子能經受得住的?
所以,那些所謂的溫情以待,呵護備至,不過是爲了達到目的的隱忍抑制。但這世上卻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因果循環,永遠都是報應不爽。
這絲絹上所寫的,乃是先皇后的絕筆。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當時被丈夫送給二弟之時,中了迷藥,全程都毫不知情。事後以爲那晚的男子只是她的夫君而已。
而後有了身孕,亦以爲孩兒是那姬王的。殊不知數年之後,她無意聽到了一番話,令她一下便置身地獄之中,再難自拔。
原來,元祖有意培植那姬墨謙爲皇。因爲我那二弟對他始終心懷愧疚,若是以此爲要挾和利用,定能輕易將其覆滅。而後,再由現任的轅帝取而代之,送他一同上路。
計策縝密,殘忍不已,打碎了先皇后活下去的所有願望,但她母性光輝甚厚在,怎可眼睜睜地看着自個的孩兒赴死?
於是思前想後,纔給當時還與朝堂對峙的二弟寫了這樣一封信,將這些血淋淋的真相逐一告知,並且懇求二弟看在她告知他這驚天之秘的份上,爲姬墨謙找一條生路。
其實,她這番作爲,乃是一驚天之計。將絲絹成功交到二弟手上之後,她便將此事告知了當時的元祖。以實際行動告知他,他的多年籌謀已經外泄,南宮一族已經有所察覺,只怕一切已無可能。
這樣的計策,斷送了這女子的悠悠性命,卻因此保全了那墨謙,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爲咱們這麼多年的安逸祥和提供了一定的幫扶,可謂功不可沒。”
南宮雲芳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之中滿是滄然,眼前的視線也開始氤氳不迭:
“事情到目前爲止,已是全部昭然。想必自此之後,你們應該不再會對御兒的執着而訝異。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可以盡力幫扶於他,不讓他一人孤軍奮戰。若非他苦苦一人支撐,也不會到達如此這般地步。
晰兒,你如今是南宮新任城主,南宮一族新的領頭人,爲父要你無條件扶持御兒,令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唯有如此,我纔可以在九泉下閉上了這雙眼睛,你定要答應於我,現在就向我起誓!”
“父親,我……”
南宮晰神情混亂,對這突如其來的真相以及要求感到應付不來。視線轉向南宮御,卻又極快地轉開,眉頭猝然皺起,頭顱之中盡是疼痛。
“我不認可,我不認可!”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猝然而出,驚了所有人的心神。只見司空青鸞甩開司空夫人的手,徑自上前兩步,雅緻秀麗的面容之間激動難耐,再也抑制不住。
“當年,表哥的父親臨終之前是屬意讓墨謙擔當大任的。而御表哥他也是認可的,並且表示積極輔佐。可是如今看來,這裡面根本就沒有墨謙的事情了。若是將來事成,站上巔峰之人就是御表哥,對不對?怎可以如此出爾反爾!”
一抹扭曲徑自攀爬上她的面容,她轉過頭去,指尖指向一直不語的南宮御,眼中憤恨不已:
“表哥,你可還記得你當初應下了我什麼!若不是你告知於我,墨謙他必定堪當大任,我又如何能暗中幫助你那麼多,蹚了那麼多渾水!你爲何要如此,爲何要如此!”
“爲何?鸞表妹這問題問得可真是咄咄逼人啊。”
南宮御嗤笑一聲,眼神如冰凌一般,瞬間就可以穿透人心: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改變主意了,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