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莫要如此,老奴承受不起……”
魏嬤嬤潸然淚下,面色潮溼異常,眼中帶着十足的抗拒之意,但卻完全無法訴諸於行動之上,渾身到下皆散着強烈的無助氣息,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絕望。
她並非一般婦人,不僅世故通達,而且深諳王爺性子,所以心中對王爺此番作爲有着透徹的瞭解,行動上纔會如此抵抗。
“這一拜,嬤嬤還是收下比較好,因爲在本王看來,嬤嬤值得本王如此。”
姬墨謙沉聲道,而後屈膝起身,眼中眸光注視於她,深邃卻又帶着股涼薄。
“此拜過後,您我之間恩怨兩消,自此之後,無需再見。”
說罷,便以迅雷之勢封住了她的啞穴,而後揮手招來隱蔽在暗處的暗衛,將魏嬤嬤帶下山去。暗衛立時應對,然後快速架起嚶嚶出聲的魏嬤嬤,腳程迅捷無比,甚得君心。
“唔唔唔……”
魏嬤嬤已然無力掙扎,卻仍然不願放棄。以至於平白靡費了力氣,徒增了兩名暗衛執行指令的難度。不過那二人本就沒有對此項任務抱有僥倖和低估,因此一切也算順利得當。
魏嬤嬤僵硬地轉動着脖頸,透過層層淚霧徑自去看那白衣翩然的男子,心中痛徹心扉,難以負荷。
傲視羣芳,膝下有金。一跪驚天,恩斷義絕。
眼前的男子,乃是世間罕有的頂天立地之人。而正所謂“頂天立地”,膝下唯有天地父母予以跪之,就連那九重宮中的堂堂天子,亦是不在那理應而之的範疇之中的。
而今天地父母皆爲虛無,與他相隔甚遠。而她擔上了他這一拜,無疑便是永隔的象徵。自此之後,情斷方休,永無轉圜。
不過她也該知足不是嗎?她做出如此悖逆之事,險些******深陷險境。如此惡爲,若是換做旁人,只怕活剮亦不足以平息王爺心中之怒。但她卻得以功過相抵,安然養老,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了。
視線已經再也觸及不到那抹白衣。魏嬤嬤緩緩轉過脖頸,閉上眼睛,任由眼淚繼續洶涌至之,卻後毫無法子遏制。
身旁的兩名暗衛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微微搖了搖頭,徑自加緊力道,很快就將她帶至山路之中,很快便消失蹤影。
清風拂過,令額前青絲飛舞繚亂。姬墨謙將心思收斂,轉身準備去看一看鳳清塵那邊忙碌得如何,但冷眸所及之處,卻看到素珍在站在不遠處,靜靜注視着他,眼中一片煦暖,倒是讓他心頭一熱。
素珍見他腳下步伐有些凝滯,而後便邁步朝他走去。雙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將男子被吹亂的髮絲和衣襟全都整理好,眼中一片澄澈,只要微微一掠便了然不已,一切盡在明晰之中。
“都聽到了?”
姬墨謙眯着眼睛,鎮定自若地問道。但眼眸之中卻夾雜着一抹忐忑不安,以至於尾調之間竟然泛起絲絲顫意。
“並沒怎麼聽到,因爲我剛剛只顧着安慰如槿,並沒有分出那麼多心思去關照你那邊。但因爲你那傾身一跪,讓我想要忽略卻也無法忽略。所以纔會走過來,不和你裝這傻了。”
素珍擡頭說道,而後對他露出一抹淡淡笑意,而後收回雙手,一邊轉身一邊說道:
“若你這邊處置好了,就和我過去吧。阿清那邊已經弄得差不多了,現下應該已經進入到入土的階段了。”
“珍兒,且等一等。”
就在此時,素珍的手腕被姬墨謙用力握住,疼痛徑自襲來,令她不禁咬緊嘴脣。她蹙眉回頭,而後望向身後的男子,聲音亦疼得變了調子:
“有什麼事情說說便好,也不至於費這麼大的力氣啊。”
“你介意嗎?我並未要魏嬤嬤的性命。畢竟因爲她的關係,你險些陷入險境。此番我對她的處置終究不算重,未免於你不甚公平……”
“阿墨,並非是魏嬤嬤讓我深陷險境。雖然她有心至此,但終究力不所及,所以不能盡數怪她。更何況,在我看來,你對她的處置已經甚是嚴苛,只怕她的餘生皆會因此而苦痛異常,說到底,也是可憐人一個。”
“珍兒……”
姬墨謙暗暗蹙眉,一雙如墨眼眸緊緊凝着素珍不放。魏嬤嬤之事就此了結,他並不希望眼前的女子生出些求情的念頭或是什麼,因爲他不願讓她爲此而受委屈,畢竟他很清楚,她若求情,大部分緣由則是爲他着想。
“是不是以爲我會替嬤嬤求情?”
素珍突然開口問道,眼中帶着一抹促狹,話語衝口而出:
“若你當真如此盼望,那我未免便讓你失望了。雖然我素有善心,但並不代表我會對一個加害於我的人心慈手軟。更何況,這些乃是你決定之事,而我素來相信於你,更是不能置喙什麼了。”
“你當真如此之想?心中並無鬱結?”
姬墨謙猶自不相信,緊緊加之在素珍手腕上的力道又不由緊了兩緊,但是害怕素珍負荷不了,所以又放鬆了些許分寸,一雙眼眸凝在素珍臉上,找尋着蛛絲馬跡。
“阿墨,鬱結與否,我心中真真已經沒有。說到底,此事已經塵埃落定,真真無需再糾結往復什麼,這樣無疑是在耗費你我之間難得的好時光。”
看着眼前這個唯恐自己心頭有所不適的男子,素珍只覺得心頭涌起一陣清甜,將渾身到下盡情浸潤了一番。
是,沒錯,他看透了她,知道她對此事仍有鬱結。
因爲那日在地下,如槿足智多謀,識破她的詭計。而在風月樓,若不是一切安排得宜,且全然無誤,只怕那般****便會從天而降,只怕自此之後再也無力擺脫。單憑這兩起事件,就足以令她憤恨難消。
只怕原諒,只可等到她離世之時纔可出現了。
魏嬤嬤之於她的針對和敵意,她都悉數了卻。或許方法不當,時機不對,但她已經盡她所能令一切化干戈爲玉帛。
而她,卻真真沒有因爲她的退讓而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無止無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