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
沈華羣見人就喊的禮貌向來學得好，一開口，驚得擡着一條腿的沈凌武失了平衡，砰的一聲，撞得整個竈房的板壁都跟着晃了晃。
姜淑蘭和沈凌雲回過頭，就看到沈凌武揉着後腦勺的樣子，兩個人都是一驚，隨後沈凌雲裝作若無其事的退開了兩步，走向了沈凌武。
“二哥，你沒事吧？”
沈凌武急忙搖了搖頭，“沒、沒事……”
看着沈凌雲，又看了看低着頭面色微紅的姜淑蘭，沈凌武一時之間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他知道老四倆口子的關係有轉變了，以前老四無奈的時候也跟他說過幾嘴，嫌棄姜淑蘭這人性子太軟了，腦子還不夠靈光，連……連討好男人都不會。
可是他沒想到這轉變，竟是這麼的大。
煮麪條的時候，兩人都能摟摟抱抱，還親在一塊兒……
他和桂芝素來算是關係好的，那也沒有到正兒八經做事的時候親熱呀。
“到裡面坐吧，華羣，跟你爸一塊兒坐好，馬上就有面條吃了。”
沈凌雲知道沈凌武尷尬，率先開了口，領着父女倆到了桌邊等着，給了姜淑蘭喘口氣的間歇。
穩了穩呼吸和心跳，姜淑蘭纔開始着手夾麪條，沈凌雲也急忙走了過來，幫忙給每碗麪條澆上一勺子泛着紅油的紹子湯。
“給華羣那碗多舀一點肉吧，那孩子太瘦了。”
沈凌雲點了點頭，勺子從湯碗底部颳了一下，果然看到裡面有一小撮的肉末兒，全部放到了沈華羣的碗裡。
“二哥，爲了省時間，就吃麪條了，這碗你先吃，不夠的話再讓淑蘭丟就是了。”
沈凌武看着沈凌雲遞過來一碗冒尖的麪條，湯汁不多，麪條上染着一層亮晶晶的油星，看起來就十分可口。
再看遞給自己女兒的一碗，雖然不如自己的多，表面上卻全是肉。
再一看，姜淑蘭端過來的兩碗麪，表面上只有一點點肉末，沈凌武的臉都紅了起來。
“凌雲，她一個小孩子，怎麼弄這麼多肉，你們也要吃啊。”
作勢就端起了沈華羣的碗，準備把肉末兒分一點給沈凌雲倆口子。
卻被沈凌雲一把攔下了。
“二哥，孩子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她吃吧。我這個當嬸嬸的也幫不了她什麼，也就只能時不時給一口吃的了。”
姜淑蘭說着，轉身又從竈臺上拿了個小碗過來。
“這韭菜面啊，配豬肉酸湯紹子湯可好吃了，頂上再撒上幾粒蔥薑末兒，味兒全部吊了起來，不用吃，聞起來都特別香。二哥，華羣，你們來嘗一嘗吧。”
果然，姜淑蘭抓了幾絲蔥花薑末丟進碗裡，碗中的熱氣往上一冒，就把那薑末蔥末的味道帶着一起飄進了鼻息裡，勾得人口水直流。
大房伙食清淡，經不住餓，沈凌武又是個天天干着重力活的漢子，半夜裡都消化完了，這餓了一晚上聞到這香味兒，早就忍不住了。
當下也不跟沈凌雲客氣了，埋下頭就哧啦哧啦的狼吞虎嚥起來。
沈華羣看着自家老爹吃得噴噴香，也忍不住用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又斯文，讓人看着有種她這一碗不如沈凌武那碗香的感覺。
姜淑蘭和沈凌雲對視一眼，也開始吃了起來。
*
江懷縣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轄區內共有八個區，共三十一個鄉鎮。而沈凌雲他們今天要去買豬的村子，就在同樣位於縣城東邊的柳溪鎮。
因爲有三個人還要帶着豬仔回來，沈凌雲他們一行只能靠着步行前去。
雖然在縣城的同一個方向，可離着也有五六公里的路。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小時，一路上姜淑蘭腦子裡就幻想着大肥豬的樣子，路上經過了些什麼地方她都沒注意。
倒是沈凌武和沈凌雲，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一路聊到了目的地的村子……木棉村。
“老四，你是怎麼打聽到這村子裡有人要賣豬仔的？”
“是我一個同事的親戚家裡養的母豬，過年的時候他來拜年正好看到他們家的母豬產了仔，準備賣呢。”
“哦哦，你這有份工作就是不一樣，不但能給凌風找活幹，還能打聽這些事情。像我們成天在地裡忙着搶工分，哪有工夫打聽這些。”
沈凌武說着，不由得豔羨的看了一眼身旁比他高出一個頭不止的沈凌雲，一絲不苟的穿着，挺得筆直的胸膛，看起來都比自己這個穿着補丁衣服，皮膚又黑又糙的村夫有氣質多了。
不過……這都是命啊。
自己小的時候，沈家還沒有如今這般落魄，也是有機會上學堂讀書識字的，偏生那個時候調皮搗蛋，每天不是喜歡上山抓鳥，就是下河摸魚，看見書本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二哥，如果你也想去城裡幹活的話，我可以……”沈凌雲看着沈凌武，沈凌武和沈凌風不一樣，如果是沈凌武，他倒是願意幫忙。
“不用了，去城裡打工雖然工資高一點，可是家裡面就什麼都顧不上，你二嫂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劉桂芝身體好好的，他倒是可以出去拼一把，可她身體不好，而且已經時日無多，他真的狠不下心拋下一切只爲了掙錢。
沈凌雲抿了抿脣，擡起頭看向已然近在眼前的一顆巨大的梧桐樹。
“我知道，淑蘭，別走了，咱們到了。”
走在前面腳步輕盈的姜淑蘭聽到沈凌雲的招呼，立馬頓住了腳步，擡起頭朝着大梧桐樹看了過去。
“到了？難道就是梧桐樹這一家？”
沈凌雲點了點頭，“我同事這麼說的，說是他舅舅家門口不遠處有一顆大梧桐樹，房子是瓦房，橫排四間開，應該就是這家了吧。”
姜淑蘭回過頭，對着那房子數了數，“是四間，看起來好像很有錢的樣子呢。”
沈凌雲咧了咧嘴，沒說話，徑自往前去了。
“有人在嗎？”
堂屋門大開着，其餘的房門都是從外面扣着門閂，左邊的一個茅草偏房裡隱隱約約有些動靜想起來，沈凌雲便朝着偏房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