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你昨天才去上了班，這麼快就有豬仔的消息了？我都還沒準備好豬圈呢。”
沈凌武說着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有消息了你就和凌雲去就是，剛買回來的小豬哪兒不好將就，等下午你回來了，我們出工也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在後院收拾一塊兒地出來搭個茅草棚就當豬圈了唄。”
秦素芬一想到去年去隊上伍家吃酒的時候看到人家養的大肥豬，辦酒席的時候都沒有買豬，直接宰了一頭下來，交上去半邊，剩下半邊辦了酒席之後還剩下不少，就覺得渾身都跟着熱了起來。
桂芝說得對，有那麼多人精心照看着，就不信還養不好兩頭豬了！
說着，沈華羣也被劉桂芝帶了出來，“這麼早，凌雲你還沒吃早飯吧？要不，我去給你們下面條吧，你二哥也還沒吃呢。”
“不用了二嫂，淑蘭在家都做好了，二哥，咱快點走吧，買豬的地方有點遠，怕是有一會兒才能回來呢。”
說完，轉身邁着大步子就走了。
沈凌武牽着閨女的手跟着就走，走了一會兒拐過了彎，他纔想起來一件事兒。
“老四啊，買豬的地方遠，那咱們帶着華羣做什麼？她這麼大點兒，走遠路可不行啊。”
沈凌雲回過頭，等着他們走到了身邊，擡起手摸了摸沈華羣的頭頂，“淑蘭喜歡華羣，知道你們比較節省，想讓她跟你過來吃頓好的，過年的時候我們買的肉剩了些，淑蘭熬了紹子。”
只不過是一碗麪，姜淑蘭卻能想着沈華羣，這一點是沈凌武沒想到的。
再一想到家裡因爲少補了好幾塊錢而攢下來的糧食，讓家裡這段時間的飯都幹了不少，沈凌雲就更覺得臉紅了。
去年打餈粑那天，他和大哥不但眼睜睜看着淑蘭差點兒捱了隊長的巴掌，甚至還差點兒收了人家的好處，出賣沈凌雲。
要不是以往他們都覺得軟弱的姜淑蘭忽然強硬起來，他們怕是早就把老四給賣了……
想起這些，沈凌武就覺得心虧得慌。
“凌雲，那天在操場壩上，二哥真是個混蛋，差點兒就因爲二十五塊錢把你給賣了。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淑蘭她不但不怪我，還事事處處念着華羣……”
“嗯？”
操場壩上？
不就是打餈粑分糧食那天，不是說張海他們想拿錢收買，結果沒成功嗎？
這裡面，還有淑蘭什麼事兒？
“二哥，你的意思是那天你們最後拿出來的錢，本來你們是打算收了的，是淑蘭攔下了你們？”
沈凌武一愣，臉色一紅，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難道淑蘭沒跟你說嗎？”早知道他不知道，他就不說了，老四知道了之後，會不會就不借他錢買豬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沈凌武就不禁心慌起來。
“老四，我們也不是故意的。”
“二哥，你跟我細細說一下什麼情況吧。”
沈凌武抿了抿嘴，只得把事情經過跟沈凌雲說了，沈凌雲當下心頭一暖，原本因爲沈凌武有些話而陰暗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來。
轉過身，步子邁得更快了。
他迫不及待想見到他的傻媳婦，原來她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居然狠狠的勇敢了一次，他都不知道。
該好好鼓勵她一下的！
沈凌武看着沈凌雲的背影快去往前，還以爲他是生了氣，急忙拽着沈華羣往前追去。
“老四，老四……”
鍋裡的響聲停了，汩汩白霧從破舊的鍋蓋四周騰昇而起，姜淑蘭知道，水開了。
她站起身，轉到了竈臺一面，揭開了鍋蓋，抓起了一把帶着幾絲麥色的麪條丟下了鍋，麪條馬上軟了下來，隨着開水翻開翻滾。
怕麪條粘成一團，她急忙抽了一雙筷子，伸到鍋裡攪合了兩下，還沒來得及抽回來，就忽然覺得腰間一緊，一雙手臂，環住了她的腰。
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她一條，低叫一聲，手一抖，筷子掉進了鍋裡。
正想撈起來，就聽到沈凌雲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媳婦兒……”
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姜淑蘭不由鬆了一口氣，還以爲是哪個挨千刀的流氓呢……
“你幹什麼呀？快放開我，我煮麪條呢，你不是喜歡吃硬一點的，快放開我重新拿雙筷子，不然面坨了。”
沈凌雲沒動，只騰出了一隻手從碗櫃側面的筷蘿篼裡抽了一雙乾淨的遞給姜淑蘭，而後，繼續抱着她的腰，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淑蘭，那天在操場壩上發生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
“啊？”姜淑蘭愣了一下，差點兒沒回過神來。
“就是他們拿錢收買人的事情。”
姜淑蘭這才恍然大悟，“有什麼好說的，他們是差點兒收了錢放人，可是最後不也幫了我的嘛。”
作爲一羣沒有念過書又吃過大苦頭的人，看到張海他們願意拿出二十五塊錢來，他們會動心也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也會這麼幹也說不定……
“我知道，我不怪他們，我只是遺憾，你那麼勇敢的一面，我居然錯過了。”
“……有什麼勇敢的，還是你最勇敢，在社長面前說話也頭頭是道，我還得跟你好好學呢。”
她那天，不過就是做了一個當妻子的最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沈凌雲微微擡頭，改爲蹭了蹭她的頭髮，脣角掛着滿足而欣慰的笑容。
“就是勇敢，越是膽小的人，勇敢起來越是難能可貴。你做得很好，我也相信你，有一天會做得更好。”
聽着沈凌雲的話，姜淑蘭忽然體會到了他的心思。
他怕是也有些怕了以前那個樣子的自己，太提不起來，太隱忍柔弱了，所以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立起來，他就想好好的鼓勵她，激勵她。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曾經的冷眼旁觀對自己的殺傷力有多大了吧？
想到這裡，姜淑蘭忍不住心頭一軟，回過頭就着沈凌雲杵到嘴邊的臉親了一下。
“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加油的。”
沈凌武牽着沈華羣一走進竈房門，就恰好看到了姜淑蘭轉頭親吻沈凌雲的一幕，整個人都給雷得外焦裡嫩，甚至忘了把擡着的腳落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