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赤水當時走得極利落,其實,她並沒有走遠。
如此好的一個近距離觀察雷劫的機會,她怎麼能夠錯過,因此,她遁出劫雲的範圍後,就停了下來,面向劫雲的位置,觀望着。
說起來,那位叫軒澈的男青年遇上她,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如果沒遇上她,他不可能打這麼一架,身體超越極限,那麼快就突破了,應該是幸運吧?可在這個時候渡劫,也不知道那男青年能不能頂住,若是不能,就是不幸了
赤水輕嘆一口氣,說起來,她和對方無冤無仇,自然是希望他渡過這一關的,因爲只有對方活着,她之前的幫助纔會有意義啊
多交一個朋友,也多一條退路嘛舉手之勞,結一個善緣,也不錯。
她看向空中的劫雲,比剛開始時,翻涌的速度要快一些,那個漩渦也較之前要大,可看得出,短時間內,那劫雷是降不下來的。
這樣也好,多給那男青年一點準備的時間,他渡劫的把握也要大幾分。
赤水找了一個不顯眼的山頭盤膝坐於樹頂,一邊觀察着劫雲的變化一邊等待着。
不多時,就有數道身影遁來。這些人定是附近城池的,感應到劫雲的所在,才趕了來。
也不知那男青年是否有通知他的族人,因爲之前,赤水聽說過有人渡過了劫雷,卻是因爲沒有修士在一旁護法,在渡劫後最虛弱的時刻,被人趁火打劫,死於非命。
因此,在這個世界,永遠別想着一個人獨善其身,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她在考慮,要是這個男青年渡過此劫,百年後,她渡劫時,要不要找他在一旁護法呢?
她隨即又放棄,現在想這些還爲時過早,若那個男青年真渡過了雷劫,她會注意一下,不讓別人趁火打劫的。
想罷,她就開始閉目養神,也不理遠處越來越多的修士往這邊涌來。
三日後,赤水神色一動,站起身,立於樹梢之上,往那處劫雲看去。
此時的劫雲,經過三天的醞釀,已是到達了極致,那烏雲翻滾,波濤洶涌,拇指粗細的電光時隱時現,偶有相撞,頓時電閃雷鳴,彷彿裡面困着一個洪荒猛獸,要掙扎着衝出來,將天地萬物都吞噬而盡。
赤水神識掃過那男青年的位置,見他此刻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正密切地關注着劫雲的變化,臉色極是凝重。
他的身上,還穿着三天之前的那身衣衫,赤水混金鉤珠弄出來的幾道口子仍在,顯得他有些落魄,可卻絲毫不減他的氣勢。
赤水直到這時,才注意到那男青年的相貌,棱角分明的臉,雙眉又粗又黑,直入雲鬢,高挺的鼻樑,略顯厚實的脣瓣,與他魁梧高大的身形相襯,整個人顯得極粗獷剛毅。
就見他似是有所得,盤膝而坐,雙手放至膝蓋上,掌心向上,成掐訣狀。他的背脊挺得筆直,雙眼輕輕閉合,身體卻繃得極緊。
他自己也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又緩緩放鬆。
赤水往旁邊掃去,不過三天的工夫,在那男青年周圍,竟然聚了近千人,這些人,大多都是元嬰期修爲的修士,真正步入強者之列的修士並不多,也僅有十來位罷了。
赤水神識掃過她斜對面聚着的幾位人族強者,也不知他們和那位男青年有沒有關係?看他們一臉憂色,應該是有的吧?
就在這時,上空中的烏雲一個大的翻涌,內裡穿梭的那些電光電弧一下相撞在一起,竟是集成了一股金燦燦的雷電,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帶着濃濃的威壓往那青年狠狠劈去。
天威不可測
赤水面色凜然,感覺這裡的空氣都近乎停滯,那男青年一動不動,任那道約有手臂粗細的電弧直直劈在他的頭頂。
那男青年的髮帶一鬆,不長的烏黑頭髮在電弧的作用下立即成爆炸狀立起來,像一個黑色的刺球,如果不是因爲場面太過於嚴肅,赤水差點笑出聲來。
就見那道劫雷在那男青年的身體內流竄,不時有電弧掠過他的皮膚表面,又重沒入身體內。
赤水心下一跳,看着那男青年咬緊牙關,額際青筋暴凸,顯然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她想到自己百年過後的雷劫,恐怕也和這差不多吧?竟也感同身受,不由糾結起來。
幸好那劫雲在降下這一雷劫後,還算平靜,沒有接着降下第二道。
約莫過了三個時辰,那男青年僵住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赤水立即望去,就見那男青年的嘴角溢出一絲血痕,顯然是剛纔咬牙關咬得太緊了所致。
他緩緩伸出手,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個藥瓶,一連倒出五顆藥丸,一把吞入口中。
看到他這一動作的那邊人族修士中,有一個白髮老者滿臉驚色,很用了幾分力,纔沒有驚呼出聲,幾人對視了一眼後,面色更凝重了。
赤水微微皺眉,情況真有那麼嚴重嗎?
她忽地想到那男青年說他纔剛突破到八等煉體師不足兩百年,頓時了悟,是了,他根本沒有一點準備不說,又遇上她的事,耗掉了部分體力,這次渡劫怕是難了
他自己恐怕也知道事情不好,不然以他的性格不會如此沉默。
就在這時,天下的劫雲再度翻騰起來,第二道雷劫在幾個翻覆間就已形成,狂風驟起,隨着轟隆隆的雷聲,金光閃閃、威風凜凜地降下。
赤水看那男青年仍是用本體來渡劫,突然對於煉體者同情起來,修士躲不過還有法寶可以擋擋,他們則什麼都沒有,只有這樣硬接。
赤水瞥過一旁立着的巨尺,突然明白那男青年爲何不用巨尺了,如果她猜得沒錯,那巨尺定能導電。
她調回視線,就見那男青年並非真如第一次般,用本體渡劫,而是將他們修煉的那股能量覆於身體表面,將第二道雷劫隔開。
兩股力量相碰撞,生出“滋滋——”的聲響。
那雷劫極是蠻橫,成兇猛之勢將那男青年的能量打得節節敗退,又如同一張用電光交織的巨網,一下下的往裡收縮,拼命擠壓,眼看就要貼近那男青年的皮膚。
那男青年也知道不好,拼命一運氣,那股能量又增強幾分,將那金色電弧逼退數寸,新一輪的較量又開始。
這一次,那男青年耗了很久,赤水發現天空中的劫雲又開始有動作了,不由也開始心急起來。
那男青年也知道大勢不好,將自己的能量一收,第二道劫雷一下沒入他的體內,他頓時慘叫一聲,身體劇烈抖動,竟是穩不住身形,往一旁倒去。
旁邊那幾位人族修士頓時急得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周圍另外一些人,則是開始竊竊私語,大多都不看好這個男青年。
赤水也臉帶憂色,這男青年不會就這樣完了吧?她不禁擡頭望天,生命如此脆弱,都在那位的一念之間嗎?
就在大家都不看好那男青年時,他卻輕輕一動,醒了過來。
那幾位人族修士大喜,可看到那男青年竟然連移動一下位置都做不到,臉色就變得有些蒼白了。
那男青年雙眼環顧四周一圈,在那幾位人族修士的方向多停頓了一下,嘴角微動,卻沒有說出什麼,終是移開目光。
他顫着手,緩緩摸出赤水留給他的那個瓷瓶,猶豫了半晌,雙眼一瞪,似是賭氣一般將瓷瓶移至脣邊,輕輕一拍,就將裡面的靈丹吞了下去。
衆人只覺得眼一花,都未看清那是什麼,只覺一股濃郁的香氣往鼻間撲來,靈魂都爲之一蕩。
赤水見之有些心痛,那顆靈丹是她從翠煙宗帶來,因爲新發現的島嶼物產豐富,沒有被開採,很是找到了一些千年靈草,宗內煉丹修士也煉出來一些極品靈丹,這一顆本是她留給自己備用的,她自己都沒捨得吃,卻是便宜這個傢伙了。
就見那男青年服過靈丹後,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一絲紅潤,氣色有所好轉,他朝赤水留給他的那方陣石瞥了一眼,因爲那陣石沒入地面一半,衆人也未曾留意。
就在赤水以爲他要啓動陣石時,他卻不動了。
赤水大感莫名之際,第三道劫雷不知何時形成,直到現在才滾滾往下。
那男青年在劫雷降下的一瞬間,手用力一揮,驅使一股能量將那方陣石一下壓下去。
頓時,在他的周圍,靈光乍現,第三道劫雷一降下,就重重撞在靈氣所形成屏障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靈光飛濺,那劫雷也被彈至空中。
衆人都未料到還有這一變故,頓時大驚,那幾位人族修士卻是面帶喜色,雖然不知那法陣是如何得來,可能擋下第三道雷劫一擊之力,想來也不簡單。
赤水卻是注意到,法陣的屏障在擋下那一擊後,竟然被削弱了大半的力量,整個屏障變得極薄,彷彿一碰就會破碎一般,雖然那道雷劫也有損耗,可接下來,那法陣所起的作用就不大了。
那男青年怕也有所料,不,應該說法陣的力量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他雖然端正坐着,剛纔卻是準備硬接的,沒想到第一擊卻是被法陣擋下了,他自己都極訝異地快速往上看了一眼。
第三道雷劫在空中一個調轉後,又迅速往下襲來,果然如赤水所料一般,僅是一息,就衝破了法陣的屏障,往那男青年劈去。
那男青年全身繃得死緊,在那道雷劫竄至全身時,立即慘叫了一聲,接着就倒在地,成蜷縮狀,不停地抽搐。
衆人一時間都屏住呼吸,緊緊盯着那一團身影,心裡猜測着他是否能渡過此劫。
就見那團身影抽搐的動作越來越小,接着,偶爾纔會抽動一下,有時,甚至間隔七八個時辰,沒有一人上前,心怕打擾了那男青年,讓他渡劫失敗。
四周一片寂靜,天空的烏雲以極快的速度散去,陽光復灑向地面,就連之前的狂風都不知何時平息了下來。
七日後,那團人影仍是沒有動作,人族修士中那位白髮老者終於鼓起勇氣上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往那男青年鼻間探去,十數息後,他的臉上現出一絲喜色,急呼道:“快還有氣……”
其餘幾人迅速上前,確實那位老者所言後,幾人小心地將那個男青年捲起,以極慢的速度往城池的方向移去。
那男青年的巨尺,則被那位白髮老者抽出帶走了。
其餘衆人見沒戲可看,紛紛搖頭離開,不時感嘆上兩句這雷劫如何威力啥的。
直到所有的修士散去,赤水仍留在原地,她有些明白了,那位男青年之所以在劫雷降下後纔將法陣打開,是因爲這樣一來,雷劫已成,不會再因爲他有外力輔助而增加威力,這個有用,她得學了留着以後備用。
不是她沒有自信,要讓她直接用本體去硬渡全部雷劫,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除了第一道,相信沒有一位仙族的修士會這樣做。
赤水從這次觀劫中受益良多,直到三日後,將所有感悟收拾好的赤水才往豐木城的方向奔去。
先去天一閣報了到,領了一堆煉陣材料回來後,卻沒有直接閉關,而是化作另一個少年,往豐木城內其中一家武館走去。
她特意沒有挑軒氏武館,對於那家武館,她有陰影
因爲這個武館裡的煉體士修爲都不高,赤水在搜魂術和血影術配合使用的情況下,很快就打入了武館的核心。
之後,她找到了一個清掃藏書樓的工作,從那裡面,她終於找到了煉體者體內力量的形成過程。
原來,煉體者體內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是由本體內氣息修煉而成,還真和武俠小說中的內力有些相似。
煉體者就是通過相應修煉法訣,而修煉出內力,隨着內力運轉,也會形成固定的脈絡。
赤水仔細研究了煉體者體內的脈絡,遺憾地發現那竟然與修真者體內的脈絡有幾處關鍵穴位相同。
也就是說,她不可能修煉人族煉體者的功法。
這樣一來,她在武館就沒有必要待下去了,她尋得一個機會,出了武館,改頭換面後,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院。
這條路不通,她想到百年後雷劫,眉頭一下打成了個死結,很是苦惱。
之前還有方向,現在她卻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將宗政前輩給她講的渡劫大陸的事過濾了一遍,難不成,要讓她去找庚桑族的修士,問一下他們是如何用靈力將本體淬鍊得那樣強悍的?
此路也不通啊
“你就非要找個煉體的方法不可?”小白忽然出現,問她。
赤水攤了攤手,“雷劫啊你之間也看到了吧?那麼強悍的雷劫,我怎麼渡得過,靈力每天都在煉着,只有再想辦法增強本體的強度啊”
“你不是有法陣嗎?”小白在她旁邊坐下,“到時多布幾個法陣,不就好了。”
赤水聞言瞪眼,“那是外力,可一不可二,若我只想着依靠外力,恐怕在這渡劫大陸,也活不長了。”
這一點,小白倒是贊同,“可你一直找不到怎麼辦?”
赤水肩膀一鬆,下巴靠在桌面上,腦袋左右晃了晃,“我也不知怎麼辦?要不,我再去各地的交易會看看,有沒有煉體的方法?”
小白遲疑道:“你不覺得武館內,那種藥物泡療增強體質的方式,你也可以用嗎?”
赤水搖搖頭,“那是因爲有修煉法訣,他們的效果纔會那樣好,若我只是泡藥澡,再像他們那樣跑跑跳跳,你說其效果有多大?”
小白想像了一下那種情況,一下無言了。
赤水也想不出頭緒,乾脆放棄了,拿出儲物袋,準備煉陣。
就在這時,小白又說道:“其實,我還有一法,或許可行。”
赤水雙眼一亮,小白有傳承記憶啊,“什麼方法?說來聽聽?”
她正好奇,小白卻又不說了。
赤水頓時轉過頭,瞪着他。
小白這才吭吭哧哧道:“你不是知道我是怎麼煉體的嗎?”
赤水小口微張,大呼道:“不會吧?你是想讓我同你一般,用本命丹火來淬鍊自己的本體?”
那她還能活嗎?
她卻見到小白極正經地點頭,“自然,你不是要煉體嗎?這樣做的效果最好了。”
他說着,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
赤水撇了撇嘴,“效果是很好,可我能受得住嗎?我可不是你好不好?”
小白蔑視地瞥了赤水一眼,“明明就是你自己捨不得吃苦”
赤水一下沉默了。
她本來以爲沒有可能,可看小白正經的態度,突然之間,竟然覺得有戲,她都以爲自己是不是被百年後的雷劫逼得不正常了。
她半天才猶豫地問道:“那是你們妖族煉體的方法,我真的能行?”
小白點頭,“我有修煉法訣,照我的方法修煉,絕對能行”
赤水看着小白,終於腦袋開始思考這一方法的可能性。
她又看了看小白的小身板,或許……,她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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