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地緩緩收回視線,幽幽言道:“大師姐也看出來了吧?”
明天點頭,心思清明,卻晦澀難言。
很久,她才道:“小師妹不會怪你。”
“我知道。”雖是如此,明地面色卻是微微發苦,“可恨我們居然都不能護住她,反而還需要她來保全我們……”
明天雖然也明白這一事實,面色倒也平靜,她餘光輕輕瞥了明地一眼,安慰道:“小師妹實力超衆,定能逢凶化吉,全身而退。”
明地聞言,想了想,終是默認明天所言,目光移向遠處,瞳孔微縮。
那位灰斗篷修士又出現了。
明地全身迸發一股暴戾之氣,眸中怒火燃燒,恨不得將遠處的人影化爲灰燼。
明天也注意到了那邊,隨着衆修的離開,場內只留下十餘人。
她目光從素和知玉身上劃過,落在那位丟失一臂的弟子身上,眼中劃過一抹沉痛,又急忙撇開,似想到了什麼,又轉頭含恨瞪着灰斗篷修士。
此時,對方也往她們這邊看來。
明天沉聲道:“你們竟敢算計我族?”她話中掩不盡的憤怒,果然如明地猜測,這些人的目標是她們,而並非小師妹。
灰斗篷修士輕蔑地瞥了她一眼,移向明地。
他可不吃仙族嫡庶那一套,明天修爲倒退,他一根小指頭就能將其搌死,相較而言,明地最先發現他魂獸的秘密,在這些修士中實力也是最強,勉強有資格同他說話。
明地面容冷肅,聲音同樣清洌無比,“幾位有何見教?”
“見教?”灰斗篷修士脣角微扯,似嘲似諷,“算不上。不過是先送點見面禮而已。”
“你們是誰?”明地強忍下胸中奔騰的怒意,余光中見素和知玉二人已是退至安全範圍內,那些修士似也無再戰之意,並未追擊。
當然♀並不能代表什麼。
“你們以後會知道的。”灰斗篷修士的聲音陡然轉冷,“既然你們已經識破了,今日就到此爲止,你們也該離開了。” 話中威脅之意明顯,顯然他不介意代勞。
明天手緊了緊,目中閃過一抹慍怒,家族弟子一死一傷一失蹤。都是這些人的傑作,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
明地頓了頓,心念電轉,瞬間衡量了所有,衝明天搖了搖頭。
明天脣角動了動,終是未再說什麼,率先扭身退出了空間。
素和知玉二人緊隨其後。
明地見得他們安全離開,心絃微鬆。待得離開之際,忽又轉頭看向對方:“我不管你們是誰,但家族此番受辱。必將讓你們付出代價。”
邊上零散的幾位修士沒有絲毫變化,渀若未聽見。
數息後,灰斗篷修士冷嗤一聲,轉瞬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另外幾個身影,也隨之消失。
*——*——*
這一切,赤水都未知。她此時正在飛速思考着脫身之法。
她現在無比後悔,沒有弄一件隱形的法寶傍身。
她並非不會隱匿術,說起來,她黃色帶紅點的玉簡中隱匿術經過精煉。再加上她靈力清純,施展出來的效果早已超出預期,她能保證,就算是一位化虛後期巔峰修士也難發現,可是卻不適合於現在的情況。
此時在她的身後,跟着一長串約莫四五十位化虛修士。
開什麼玩笑!雖然他們與她還有一段距離。可她也無法將之完全甩開,就算她施加隱匿術,避過了他們的耳目,在這特殊的空間中,也無法安然逃離。
如此多化虛修士,法術隨便亂砸,也能將她砸出來。
而法陣空間,時間根本來不及……
便是沉穩如赤水,在這樣的高壓下,也不免生出些焦灼感。
她抽出一塊上品靈石補充靈力,神識凝鍊成絲,往後探去,一路掃過身後的所有修士,都沒有發現灰斗篷修士及其一干人。
猜測得到了證實,她有些許慶幸,但想到明天一行人面臨的情況,又有些的,兩種情緒交織,面上便有些糾結。
不過她很快又放下心,之前他們是因爲不明白對方的目的,只一心維護她,因此才遭了灰斗篷等人的暗
算,而現在卻是未必,他們若是不能應付,只需退出此空間既可。
話雖如此,她心裡仍是有幾分失落。
這種感覺很複雜,就好像孤獨行進了多年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能並肩作戰的夥伴,獲得一縷溫暖,卻又因爲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被其驅逐,不得不獨自離開。
她並不怪明地。
因爲她當時也隱有猜測,如果她不離開,那麼最終結果將是全軍覆沒。
她無牽無掛或可以全力一拼,素和家族卻是損失不起。
如今,多想無益,在無路可選的情況下,她也只有拼盡全力了。
她打定主意,本體微滯,靈光漫溢全身,待再出現時,已是身在兩百餘里之外。
緊跟她之後的幾位修士見此,各展神通,身影一閃而沒。
赤水只覺前方,空間極速扭曲。
她眸中光芒一閃,縮地成寸術再度啓動。
空間扭曲處出現一位黑袍白髮老者,見此情景,眼中劃過一抹狠厲,回頭一望,果然,赤水已再度落於兩百里之外。
另外幾位修士也已出現,相互看了看,都沒有打算放棄的意思。
其中一位鸀袍修士面上更是現出一抹嘲諷,“真是不知死活。”
其餘幾位修士也是相視一笑。
大家都明白,此女現在逃得快,靈力自然也消耗的快,在此特殊空間中,只要他們不退出,她就永遠出不去,再怎麼蹦躂那也是秋後的螞蚱——離死不遠了。
“追!”黑袍老者一聲令下,人也率先衝去,當然。以他化虛後期巔峰的實力再加上之前展示的高超遁術,也當得起這個頭。
其餘修士緊跟其上,至於心裡想什麼就不知道了。
*——*——*
兩個月後。
“該死!”鸀袍修士看着前方一望無際的天際盡頭,一抹青影時現時沒∽狠地低咒了聲。
其他修士臉上也不太好看。
誰又能料到,不過一個剛突破到化虛期的丫頭片子,竟讓他們追了一個月都沒有追上,這要說出去,恐怕他們也沒臉見人了。
領頭的黑袍老者面色發沉,有些發狠地道:“我等真是看走眼了。”
鸀袍修士眼中很有些不甘,“現在。她應該快力竭了。”
其他修士聞言,面色都變得有些古怪。
這不能怪他們,這話早在一個月之前黑袍老者就說過了,相同的話現在再聽來,心底早沒有了那抹竅喜,反倒覺得是個笑話。
且不說之前一路追來的數十修士,現在大多都已經掉隊只餘下他們幾人,就說那抹青影一直都沒有離開他們的視線外。可就是怎麼也追不上。如果到了這時他們還將其當成一個化虛初期小修士來看的話,那就錯了,他們中間哪一個不是從萬千殺戮中活出來的。他們更懂得審時度勢。
這兩個月來,此女所展示出來的實力,早已超出他們的預期太多。
此時別說她,就是他們,一路上不停補充靈力,體內的靈力也僅餘三成。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位置。
他們可以用一成的靈力保證自己可以安全退出此空間,另外二成則可施展一個大型的秘術以達成目的,超過了這個界,就算他們追上了那女子,也無法令其就範。
如此這般。不免有人面露猶豫,想打退堂鼓。
其中一位面容略年青、髮絲未全白的青袍老者似下定了決心,衝衆修道:“各位道友,在下力有不足,止步於此,就不陪諸位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有意動。
此間頓時安靜下來。
黑袍老者看了看青袍老者,又瞟過有些意動的人,面露些許不屑,也不說話,只再度往前追去。
鸀袍修士輕哼了一聲,也轉身離開。
其他修士猶豫片刻,也跟上,只在原處餘下青袍老者和另一人。
直到前方的幾人完全消失,青袍老者才問另一人,“可有不甘?”
此時放棄,他們不僅僅是這兩個月毫無所得,也錯過了奪得其他玉盒的可能性。
那人微微搖頭,道:“無。”
兩人不約而同露出絲微笑,身影雙雙變淡,很快就消失在原處。
*——*——*
與此同時,因爲這次事件早早退出仙府的素和家族衆修此時聚在赤水的靈臺之上。
素和向紫細眉淺淺,好似遇到了什麼難題。
在她右手面,端坐着一位眉眼間與明天極爲相似但又多了絲成熟嫵媚的中年美婦,面色卻是冷凝,如果赤水在的話,就會認出這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素和家族十長老,也是明天的母親,此次前來,正是爲了接應她們安全離開。
在其下首,是隨她一同前來的三位歸一期修士。
明天他們則立於最後,均是低眉斂目,不敢作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傳音符如光般閃電而至。
也沒看出十長老有什麼動作,那傳音符就已至她手上,片刻,其手指輕輕一揮,傳音符就愧化無,“果然,不只是我族,其他家族也都相繼遭到了暗襲。”
衆人聞言,雖隱有所料,仍是震驚當場。
“他們是誰?”
“他們竟然敢,不怕我等傾力報復嗎?”
“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報。”
明天頓了頓,問道:“母親,其他家族情況怎樣?”
十長老皺了皺眉,嘆道:“此番入府,本就是機緣與驚險並存,各家族都有修士隕落,又棋局空間對局,隕落人數加倍,再加上各處暗襲,算起來,與往常相比高了三倍不止。”
她說到這裡。目露讚許地看了明天一衆人,道:“幸虧你們及時抽身,避開了此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此言一出。明天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素和向紫微頓了下,目光淡淡掃過明天等人,並未說話。
明天等人卻均面露一絲愧色。
十長老看在眼底,知道原因,也不再多說,只轉而問道:“你們可還有什麼線索?”
明天等人聞言想了想,都搖了搖頭。她們知道的之前都已經說完了。
十長老手指緊捏住木椅扶手,神情幾變。
素和向紫見此,揮手示意明天等人離開,待室內只餘下衆歸一期修士後,她才道:“十長老不是早有預測?”
十長老苦笑了下,嘆道:“我等哪曾想到會如此之快。”
其餘三位修士都默然,知其所指。
素和向紫道:“自從索龍嶺變故以來,我等觀測天下氣運。氣機已亂,此時不過是順應天意。”
“好一個順應天意。”十長老應聲而起,擡眼透過大門望向天際。道:“就不知上神欲指引我族走向何方。”
素和向紫眼睫半掩,遮去眼中思緒,對她而言,與其去相信已經久未迴應他們的上神,還不如相信自己——不管未來將捲起多大的風浪,她雖無法斬風破浪,卻可憑藉家族神通順風逐浪,立於不敗之地。
不得不說,素和向紫會選中赤水不是沒有道理。
此時的赤水,雖被五位同階修士包圍。卻依舊傲然而立。
“你跑不掉了。”鸀袍修士眼中盡是貪婪,上下掃視赤水,就好似在打量貨物一般。
赤水雙手各握着一塊上品靈石,目光卻不慌不忙地掃過五位修士,最低的也是化虛後期修爲,她面含諷色。也對,沒有相應的實力,又怎能追得上她。
並非她自傲,兩個月前,她只有逃跑的份,現在卻是未必。
許是看明白了她的表情,鸀袍修士惱羞成怒,率先一躍而上,而黑袍老者卻是暗自吃驚不已,此女之前就已經讓他們刮目相看,難不成她還有什麼憑藉?
赤水冷哼一聲,一揮袖,一團透明水球樣的東西出現,直往鸀袍修士砸去。
鸀袍修士見此,身影極快往旁一轉。
就在這時,那團水球須臾之間伸出無數細絲,成一張巨大的網,往他撲去。
這張網速度極快,鸀袍修士瞪大眼,陡然發現自己被封住了所有的路,似乎不管他往那個方向退,都逃不離那網的掌控。
本是未知事物,那鸀袍老者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只是本能是驅出本命法寶紫棲木劍就是一斬。
那網應聲而斷。
鸀袍老者眼角放鬆,微露滿意之色,他的紫棲木劍得他數千年溫養,自非凡品,他正欲鬆口氣,就見那張被斬成兩半的網並未減速,而之前紫棲木劍所斬的縫隙竟又極快粘合在一起,折間已至眼前。
見此,他連忙後退。
但此時卻是遲了。
那網撲在他身上,將他緊緊纏住,他只覺體內本就不多的靈力止不住直往外溢。
他暗覺不妙,猛地大吼一聲,渾身靈力暴起,紫棲木劍劍光閃爍,織成一個大網,將他整個人圍住。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不過三息工夫,其餘四位修士都未來得及動手就被眼前的變故嚇了一大跳。
劍光無數,在他周身行走,卻未傷到他的衣袍半分,可見其驅劍的功夫了得。
赤水冷哼一聲,手指一現,五枚黑針也已脫手。
“不好!”黑袍老者再待不住,擡手就往那五枚黑針抓去。
半空中,他似乎發現有什麼不對,長臂伸出,卻是轉抓爲推,三枚黑針偏移了方向,其中兩枚仍是往鸀袍修士射去。
其餘修士見此,都有些莫名其妙。
只見那兩枚黑針很快就襲至鸀袍修士面前。
鸀袍修士雖然力有不及,可也知道危險,想用遁術逃離,卻發現因爲他靈力暴動,已是不夠,他慌忙就想退出。
可是退出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一刻,他只覺時間過得特別的慢,幸好身體正在變輕變薄,這是身體快被傳送出去的徵兆,就算兩枚黑針紮在身上,也沒能扎入太深。
他眼中閃過一抹渴望,很快,他就能被傳送出去了,他就可以擺脫那該死的網了。
他臨末望了赤水一眼,眼中強烈的恨意和不甘,毫不掩飾。
赤水神情不明,黑袍老者不語,其餘三位修士卻是隱露一絲喜色——又少了一人。
就在這時,鸀袍修士全身一僵,臉瞬間扭曲,一聲慘叫劃破長空。
其聲之慘烈,讓人頓覺毛骨悚然。
衆修大驚之時,就見鸀袍修士全身無火自燃,一股**燃燒的焦臭極快擴散開來,衆修不由同時往後退出數十丈遠,均是驚疑不定。
只見數息間,鸀袍使者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只餘下一件空蕩蕩的法袍、一個圈戒以及一柄木劍,因爲無靈力支撐,隨着一撮黑灰一起往下落去。
場內一時間寂靜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