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特根斯坦在生前,由於他活的還沒有他的老師們時間長,所以是屬於被忽視的學者。但是在他去世以後,從事哲學研究的人,越來越發現,維特根斯坦是被忽視的大師。
因爲在他之後,各種哲學研究,似乎都不能擺脫他的影子。
他的主要著作《邏輯哲學論》和《哲學研究》分別代表了橫貫其一生的哲學道路的兩個互爲對比的階段。
前者主要是解構,讓哲學成爲語言學問題,哲學必須直面語言。凡是能夠說的事情,都能夠說清楚,而凡是不能說的事情,就應該沉默。
哲學無非是把普通人不能理解的問題講清楚。
後者又把哲學回歸哲學,是在解構之後再建構,創造一套嚴格的可以表述哲學的語言是不可能的,因爲日常生活的語言是生生不息的,這是哲學的基礎和源泉。
所以哲學的本質應該在日常生活中解決。
維特根斯坦的思想在原創性方面無與倫比,他所主張的哲學革命非常徹底。以至於人們不敢相信,許多人會覺得這個很誇張。
這樣超乎人們長期思維的論斷讓許多人望而卻步,但無論如何,無論是追隨者或者是批評者,卻都不能超越他的革命思想。
有人說,人們從羅素,弗萊格那裡接受來的東西要比維特根斯坦那裡接受的多得多,但是像他這樣一個極富創造性,思想極其前衛的人往往會使人敬而遠之。
維特根斯坦似乎不像海德格爾一樣那麼的有名氣,在活着的時候,他被忽視。但是在他死了,許多人卻將他列爲是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
就連他的老師羅素後來也承認,自己受到了維特根斯坦的思想影響。
在後世,就連時代週刊等的大衆傳媒也都發現了他的偉大,都將其評價爲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世紀人物。
周南對哲學的研究並不深,因爲哲學研究是非常枯燥的,並且需要高深的學術基礎。
沒有高深的學術基礎,人們研究哲學,只會把自己逼瘋。
因爲大部分人研究到最後,會發現,人類的存在,幾乎都是毫無意義的,根本沒有出路。
所以研究哲學的學者,也是自殺最多的。
維特根斯坦就一直有這方面的傾向。他兄弟五人,包括他本人,有三個同性戀,並且有三個自殺。
據傳,他在一戰中上戰場,目的就是爲了體面地“自殺”。
聽到了周南的話,他的反應要比別人慢半拍,才用德語說道:“我看了你已經出版的《世界通史》兩冊,也看了你在法國和意大利的演講內容。你對哲學的認識,主要還是在應用方面,而不是理論研究方面。而且你從來沒有表現出你在數學方面的研究,想要學習我的哲學,缺少數學的研究,只會讓你自己陷入邏輯的混亂。”
話雖然是實話,但是這麼直白地說出來,似乎不太好吧。如果周南是一個普通的學者,恐怕會受不了這種“歧視”。
但是周南不是。
他對真正的學者,一直是非常推崇的,遠遠要高於一般的政治家。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真正尊敬的對象。
周南並沒有半點羞惱,反而更真誠地說道:“這的確是我自己的缺陷,但是我也沒有想要成爲一個全才。何況,我對哲學一直也有敬而遠之的想法,因爲太難,所以我才選擇了更容易的應用理論,讓這些知識爲我的歷史研究服務。”
維特根斯坦點了點頭說道:“你走的這條路是明智的,也是正確的,我們屬於是不同的方向,而我的這條路,卻是無比曲折的。只是我自己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卻沒有想再回頭。”
羅素從衛生間回來,坐在了沙發上用手絹擦着手,聽到了維特根斯坦的話,笑着說道:“道路無所謂正確與錯誤,因爲在知識的海洋裡,每一條路的未來都是艱險的,模糊的。在我看來,適合自己的道路,就是正確的道路。”
湯因比和羅賓遜一羣人蔘觀完了別墅回來,他的未婚妻維羅妮卡留在了二樓跟奧黛麗和赫姆斯特拉夫人聊天,晚上也將留宿在這裡。
他接着話說道:“所有的研究都是爲了人類的存在服務,羅賓遜他們的化學研究,我們的歷史研究,你們的哲學研究,最終的方向都是建立以人爲本的服務體系。只是有些偏向理論,有些偏向應用,有些人走的快一點,有些人走的慢一點。我雖然已經五十七歲了,但是在歷史應用研究方面,我自認還不如二十四歲的約納斯……”
這種自嘲讓大家都笑了起來。因爲湯因比一直是學術界受攻擊的對象,他的歷史研究,實在是太“專業”了,“專業”的讓許多專家都說他是故弄玄虛。
周南跟他剛好相反,周南的《世界通史》是一本普通人看起來都不枯燥的歷史研究書籍,這也是周南的書影響比較大的主要原因。
當然,這並不是說周南的水平就比湯因比的高。因爲他跟湯因比兩個人,湯因比還是比較偏重於理論研究,而他卻是偏向於應用研究,屬於是方法派。
周南並沒有站起身來,依舊坐在地板上,靠在沙發上。這不是因爲不懂禮貌,而是特意爲之,因爲維特根斯坦就沒有起身。
除了跟湯因比相處了十天,其他人周南都是第一次見,或許他們會欣賞周南的才華,但是在他們的眼裡,周南只是一個陌生人。
在晚宴之前包括以後的時間裡,周南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才華,也表現出了自己對他們這些人的尊敬,但是這些遠遠不能拉近相互的關係。
且不說年齡的差距,他們這些人裡面,年紀最小的也都五十多歲了,是周南的兩倍多。更重要的是,周南需要表現出屬於自己的特質,這樣才能交到“朋友”。
他因爲跟湯因比相同的愛好,相同的研究,對學術上面相同的見解,所以勉強算是朋友。
但是其他人要麼研究哲學,要麼研究化學,甚至還有社會活動家。在沒有一個相同的愛好或者是事業之際,想要拉近關係,就要看相互之間的契合度。
這個契合度或許是性格,或許是相互之間的感覺,但是總要有一些化學反應才行。
如果相互之間一直帶着面具,那麼過了今天,他們最多隻能說是相識。
羅賓遜今天看在湯因比的面子上會爲周南撐腰,過了今天,在沒有建立起更親近的關係之前,恐怕相互之間也完全不會再有交集。
周南展現自我個性,也是一個挑選朋友的過程。他不能跟其他人的幾十年的交情相比,只是想跟他們建立一種比現在略親近的關係而已。
這也是因爲他們都是學術界的人,學術界的人是周南願意真誠相交的,要是政客,周南不會奢望跟他們建立私人交情。
而且,學術界也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封閉圈子。得到他們的承認,是周南立身的基礎,相比政客,他們也要可靠多了。
其他人並沒有在意周南的“失禮”,各自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酒水,飲料,點心,他們也都是自己動手。
只有讓諾德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看着衆人呵呵直樂。
而埃廷尼則是在大客廳裡,招呼他們的那些助理,聲勢不比小客廳這邊小,甚至更熱鬧。
羅素問了一番周南的《世界通史》的銷售情況,忍不住讚歎不已,羨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他因爲性格的原因,人生充滿了波折。
他雖然出身貴族,爺爺曾經是首相。但是父母在他四歲就去世了,生活並不算富裕。青年時期,他很早就出名,成了劍橋的教授,頗爲意氣風發。在家人的反對下,娶了一個比自己大五歲的美國姑娘。
一戰時期,因爲反戰傳單,他被判入獄,丟了老婆,丟了公職,最後只能靠撰寫文章生活。這也是他比一般的哲學家著作都多的最重要原因,因爲沒有公職,他要靠寫稿子生活啊。
到了三十年代,他又一次結婚,並且要負擔兩個家庭的生活費用,這個時候有些吃不消了,就想謀取一個公職,最後卻只能到美國任教。
因爲風流和離經叛道,他在歐洲遭遇了大範圍的抵制,一直到了44年,他都已經七十二歲了,才又被母校劍橋三一學院聘請爲教授。
當然這個時候他因爲著作的版稅已經不窮了,但是娶了四個老婆,生了一堆孩子,他的日子也富裕不到哪裡去。
他最出名的《西方哲學史》也不能算是一本暢銷書,最起碼,跟周南的《世界通史》比起來,要差的遠了。
因爲周南的書除了專業人士,許多普通人也會買了當小說看,他的那些書,只有少數人才會購買,顧客羣體最大的是那些教育機構。
如今,他跟第三任的妻子關係已經冷淡了下來,又想娶第四個老婆,正在爲錢發愁。
周南看他羨慕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他可是很清楚,羅素在以後會越來越出名,書籍的銷售越來越好。只是可惜的是,他那個時候已經老的花不了錢了,要是年輕五十年,周南絲毫不懷疑他會再多娶幾個老婆。
在學術上,他是一代大師。在私生活上,他也堪稱風流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