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我們倒回去三個時辰之前,話說江氏暈倒了在院門處。
跟在江氏身邊的下人,立刻知道出事了,驚呼的驚呼,上前扶的,上前扶,叫人的叫人,院前立刻忙成了一團。
這也驚動了在院子裡的如棋她們。
老爺子也立刻的知道是江氏出事了。
心情一激動,臉色也跟着變了,身體更是不斷的顫動着,這一個模樣,嚇壞了在老爺子身邊的人。
這讓如琴,如棋顧此失彼起來。只得喊着下人來幫忙。等下人將兩人扶着。
如棋立刻就吩咐下去,請如耀,請西門如意,請大夫。
讓下人將兩人擡進了屋子裡。江氏躺在牀上。老爺子躺在榻上。
西門如意與如耀來得也非常的快。
號脈,診斷。下針,立刻就讓兩人的情況穩定下來了。
在家裡的人,也相繼的到來了。知道已經沒事。都鬆了一口氣。相繼的問起了江氏是怎麼了,怎麼突然的就倒了?可是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知道爲什麼。不知道,那隻能等江氏醒了,再來了解吧!
老爺子一直都是清醒的,情況好了,揚着手,讓大夥都散了,自己卻掙扎着要起來,他想要上前去看看江氏。
看着老爺子一臉的擔心,於是讓下人將老爺子連人帶榻的擡到了牀邊。
老爺子打量江氏的臉色,那充滿着皺紋的臉上缺失着血色,本來已經不平整的眉頭。這時更是緊緊的皺着,江氏睡得很不安穩。
老爺子伸着那抖抖的手,放在江氏的額上,想要撫平那深深的摺子。眼前的人。嫁給他已經三十多年了,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個天真的小姑娘,是村子裡的一枝花,漂亮,活潑。喜歡她的人可多了。那時候的她會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自己,臉上帶着笑罵自己沒有捉雞之力,然後她一手就能將雞捉了,兩下子的,就將雞殺了,接着,像是會魔法一樣,一桌子的好菜出來了。能有這樣的手段,在村子裡也是有名的。許多的人家心中理想的好媳婦人選。常常的,在取笑過後,卻又會做上好吃的送給自己(村子裡的村民在過節的時候,會互通有無,在那時候的老爺子來說,就是江氏送給他的)。
自己考上了童生試。她會替自己高興,送給自己一個荷包,那荷包到現在,自己還藏着呢!
在中了秀才之後,兩人更是定了親。
還記得掀開頭蓋的那一瞬間,她是多麼的漂亮,那麼的讓人迷了眼。
婚後,吵吵鬧鬧的時候很少,少得自己在記憶中她是一個不會吵架的人,溫柔。和順,得體,是理家的能人,過日子最好的選擇。當然,她的漂亮。也在自己的心中佔有很重要的一個比重。她支持自己考舉人,落第了,她又安慰自己。男主外,自己在外面找了份教書的工作,女主內。她留在村子裡爲自己處理家事。
每到了過年,過節,回到村子裡,有着可口的飯菜,整潔的家,當然還有溫柔漂亮的妻子,那些日子,是自己最期待的。
大小子出生了,二兒子出生了,……女兒出生了……小女兒出生了。大兒子成新了,有孫子了……日子慢慢的過着。
每一次回家,看着健康聰明的兒子,漂亮得體的女兒,跳皮倒蛋的孫子,看着她忙上忙下的,她辛苦了。
老爺子撫上江氏的臉。
這一張臉卻老了,皺了!
三十多年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
這一句話,在這幾年,感覺特別的深。
撫了撫那眉頭,老爺子將江氏的手握在心中,“好好的睡一覺,醒來了,一切事情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說着,吃力的爲江氏撫了撫被角。
看着江氏那深深的法令紋,老爺子臉上出現了笑。
三十多年了,當年那個小姑娘其實並不算溫柔的,只是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纔會覺得她溫柔的吧!
那一年,她帶着病了的女兒,搬到鎮上,?那時候,自己才發現,她其實挺潑辣的。能與街坊鄰里裡最厲害的三姑對吵,還小勝三姑一頭。
那一年,大家都過得不好,女兒的藥費很貴,她努力的做着繡活,想多賺一個錢,好給女兒買藥,自己也第一次接了那麼多的活,不但寫字,畫畫拿去賣,還替別人抄書,寫文章。
那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她更是老了許多。
工作沒有了,回村子裡了,女兒的病有起色了。
看着繞膝的孫子,孫女,咱不出去工作了,留在家裡教導孫子,孫女。
苦日子是會過去的,這不,家裡的日子慢慢的好起來了。
小兒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在城裡買了房子,還有了下人。
被人伺候着過日子,這還是第一次。
看着她被人喊老太太,那一份不知所措的緊張樣子,感覺是多麼的可愛。
是不是人老人,都會偏心?
自己偏心兒子,偏心孫女,所以她就偏心女兒,偏心孫子?
自己可以讓孫女學管家,所以她就可以將私房都分給女兒?
或許這就是一個母親的偉大之處吧!
可是這心,算不算偏錯了,明明是女兒錯了,她卻一而再的覺得是女兒受委屈了。
算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喜歡怎麼花,就怎麼花吧!只要不過份,她喜歡就好。
……
看着老爺子握着江氏的手,歪着腦袋,竟然靠在榻上睡着了。
大家看到這樣,都放輕了腳步,有活要忙的,都各自的散去。
西門如意帶着如耀開方子去了,如琴如棋累了回房歇息,何氏安排了人,她也忙活去了。張氏帶着下人繼續收拾東西。守賢兄弟三人聚在一起,守禮,守良,臉色凝重的讓守賢多多的留在家裡,多多的陪陪兩老,他們讓守賢在他們離家的時候,多多的用心。
守賢也鄭重的答應。
屋子裡剩下佟氏,白心,徐娘子和兩個下人。
這時,一個下人進屋子來了,他是替西門如意進來叫人的,方子已經開好了,他要交待注意的事項。
佟氏與徐娘子看了一眼牀上的,榻上的,相看了一眼,知道離開一會,沒有問題的,於是佟氏帶着白心,徐娘子帶着其中一個下人,去聽注意事項了。屋子裡,就剩下一個下人看着。
天,在這時暗了,風也起了。那下人感覺到屋子裡起了涼氣,她看了看睡得很安穩的兩人,關窗和拿被子去了。
就在這下人關窗的時候,江氏動了,她不安的翻了個身。
氣溫的下降,還要江氏的動彈,讓老爺子驚醒了,打量了江氏一會,知道江氏沒有事,老爺子伸手想要爲江氏將滑了下來的被子拉回去。現在的夜還是挺冷的。可不能剛病倒了又着涼了。
手握上被角,目光卻停留在江氏那因爲翻身而隆了起來的衣襟,那裡放着一封信。
江氏的信?
老爺子想起今天江氏外出了。
是不是與這信有關係?
莫名的,老爺子將信抽了出來。
……
當下人拿着被子回來,她看到老爺子一手垂在榻邊,角嘴吐着白沫子,攤在榻上。一紙信件,飄落在榻的旁邊。
……
屋子裡燭光晃動。
白凌被外面吹進屋子裡的風微微的帶動,在燭光下翻起了讓人不安的陰影。
“你說什麼?”
如耀看着不再掙扎不再亂喊亂叫的江氏,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告訴江氏,老爺子是被她帶回來的信,氣死的!
“你說什麼?”這一聲,比剛剛一聲來得高亢,來得尖銳。
如耀的臉上閃過難過的神色。他將頭微微的低了下來,他不想面對江氏,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你說什麼?”聲嘶力竭,江氏兩眼圓瞪,她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如耀剛剛會那樣的說。
如耀一個激靈,目光停留在房間的一角,那裡放着一組几子,几子上放着一個信封,還有一張紙。
“那是什麼,拿來,給咱拿來!”
江氏瞪向徐娘子。徐娘子看了看如耀,見如耀沒有阻止,她微微的挪了挪腳步。她不想當這個醜人(壞人)。
“給咱拿來。”江氏再吼,並掙扎着起來,她要自己去拿。
見狀,徐娘子只能快步上前,將信還有信封拿了起來。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邁向江氏。在牀邊,離江氏不遠的地方站定了,徐娘子不敢再上前了,江氏一撲,一抓,將東西拿到了手,幾乎不用看,江氏就知道,手裡的是什麼?
“這,這怎麼會在這裡?”江氏的呼吸很是急促。
“不知道,只知道爺爺是看了這個,被氣死的。”如耀吸了一下鼻子,咽哽着,說出了事實。
家裡的下人已經全部審問過了,知道是守菊送給江氏的信,而江氏身邊的下人,也說出了江氏今天外出,其實就是找人讀信去了。
“不……!不……!”江氏像是瘋了似的,她不斷的嚷着,只是一封信,只是一封信,老爺子怎的就走了?怎的就丟下了她?
她剛剛還夢見了老爺子,老爺子不但向她笑,還握着她的手稱讚她煮的東西好吃,就像剛成親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