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未來可不是好事,這樣的能力,註定一生都是活的不快樂的。怪不得女兒從小就與人不同。原來心裡揹負了這麼多的擔子。
“……好,我不喝,我會想別的辦法……”蘭氏道:“娘答應你,不喝……只是,苦了我的女兒,竟要承受這麼多……苦的不是我,苦的是你啊,若是可以,娘願意爲你承擔這一切,爲何你的命運就如此多舛呢,老天爲何要給你這樣的能力……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是不是還有更不能承受的?!”
傅傾顏搖搖頭道:“我不苦,能看到未來很多事,至少我能避免掉一些,孃親,我只能看到一點兒,並不是所有的未來都能看到的,孃親,以後你還是要提高警惕,我怕我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預見到……”
“沒關係,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蘭氏心疼的摸着她的頭道:“我可憐的孩子,苦了你了……”
“我不苦,只要孃親不喝這藥,我就放心了……”傅傾顏低聲道。
蘭氏點點頭,道:“好,我不喝,我聽你的。”
兩人收了眼淚,蘭氏沒有再多問,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筱竹道:“這話以後可別再提了,若是傳出去,絕對是一場是非……”
“嗯。”蘭氏道:“顏顏,以後跟誰都不能說這件事……”
“我知道……”傅傾顏點點頭道:“孃親,把藥倒了吧……”
筱竹應了一聲,將藥給端着,倒進了痰盂之中,蓋上了蓋子。
“這下姑娘該放心了……”筱竹低聲道。
傅傾顏鬆了一口氣,看着蘭氏專注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對自己道:“……顏顏,原來你早知道我對你父親他……你怪我嗎?!”
“不是孃親的錯,是天下男子皆是負心人。”傅傾顏道:“孃親,若是不想再生他的孩子,我給你想辦法……”
“你這傻孩子,小小年紀你懂個什麼?!”蘭氏搖頭笑着道:“我還有別的辦法的,你放心吧,只是麻煩了些罷了,本來想借這藥一了百了,永絕後患,到如今也只能另用他法了……”
傅傾顏道:“即使孃親生了弟弟妹妹,我也會保護他們的,孃親不要用這些自傷身體的方法……”
蘭氏點點頭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蘭氏便轉移了話題,聊了聊生意上的事情。傅傾顏很是依戀蘭氏,呆了很久,纔不舍的回去了。
她一走,蘭氏便暗自垂淚。
筱竹不忍勸道:“夫人,你也想開些罷,總歸各人有各人的命……”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只是我的姐兒的命,爲何這樣的差……”蘭氏道:“她該看到多少的不堪,我一想到此,心就痛的很,難怪她的性子會如此奇怪……”
筱竹嘆了一口氣,道:“姑娘如今都不開心了,難道夫人也要不開心的過着嗎?!”
蘭氏搖頭,道:“除了糊里糊塗的過,何時人又能真正開心過呢。”
筱竹竟無言以對,蘭氏對窗獨坐良久,鬱情終難以釋懷,鬱鬱不樂的很。
半天后,筱竹又道:“我去求太醫,配些避孕的藥丸吧,以後事後吃一顆,總好過天天熬藥惹人注意的好……”
“也好。”蘭氏頓了頓,道:“太醫人真的很好,他也與你有緣,有心想要收你爲醫女,你也不肯去嗎?!”
“太醫看得上我,的確是得了他的青眼,不過我也知道我對醫藥一途,終究是沒有天份的,太醫看我面善,不過是憐我罷了,我很感激他,但是,夫人和姑娘這裡這樣,我哪裡放得下心?!我是捨不得走的……”筱竹道。
蘭氏一嘆道:“竟拖累的你至此。”
“我心甘情願,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夫人與我一樣都沒有孃家人,我們彼此就是彼此的家人,我哪裡能放得下,天下之大,有家人的地方纔是家啊,我怎麼走人呢?!”筱竹笑嘆道:“太醫說要收我爲義女,我也拒絕了,太醫身分高貴,我不過是一介侍女,若是真認了,恐害他惹人非議,與其如此,倒不如做個知己,太醫人對我是真的很好,他年紀大了,子女都不在身邊,我雖也不能多親近他,但是給他縫個衣裳鞋面的,也是我的心意……”
蘭氏點點頭,道:“太醫人真的很好。他年紀不輕了,再過兩年,也合該告老了吧?!”
“嗯,還有兩年多,只是他醫術很好,聖人捨不得放呢……”筱竹笑着道。
“有本事的人,總是要勞累些的……”蘭氏笑道。
筱竹勸了幾句,便讓她去休息。
傅傾顏回到了屋內,臉色還有些蒼白,拂冬看了好久,才道:“姑娘小小年紀,怎的如此多的心事?!心事太多,實在內損軀體,無論有什麼,姑娘一定要排解了的好,可別總悶在心裡,對身體實在有礙的……”
“我無事,姑姑不用擔心……”傅傾顏道:“我累了,姑姑先出去吧。”
拂冬應下出來,微微擰了眉頭,總覺得傅傾顏與她真的有一些隔閡。以往她想要收籠一個幾歲的小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是,只有傅傾顏不同,心智上跟個成熟的大人一樣,無論她怎麼親近討好,傅傾顏依舊對她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
這樣下去可不行。
拂冬嘆了一口氣,傅家四小姐,看起來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的多呢。
前世之事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襲來,她竟措手不及,一時間昏昏沉沉,竟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傅傾顏疲憊的倒在榻上,睫毛下面是一片陰影,上面全是疲憊之態。
慶曆十四年春,傅元臺大勝異族,擴疆土三百餘里,宣帝大悅,招傅大人班師回朝,留有重賞。
而傅大人在回來的路上,宣帝也已有特旨下到傅府。
特批傅府大公子,三公子進宮做六皇子蕭若宸伴讀,許二子同在尚書房讀書,以示恩寵。聖旨下達後,傅府再次在衆人的眼中,羨慕者有之,嫉妒者也有之。
傅宇焞十分興奮,在他看來,能沾到光進宮做皇子伴讀,無疑是又多了一條出路,所以他眼冒精光,全是興奮。
“哥哥,你能進宮做皇子伴讀實在太好了……”傅綿錦欣喜的道:“……父親還未歸來,等他迴歸,一定也很高興,哥哥到時在府中的位置也不一樣了……”
傅宇焞冷哼了一聲,沒應話,只道:“……六皇子,是當今皇上嫡子,在他身後,以後定貴不可言。”
“哥哥進宮後要小心謹慎,與六皇子打好關係,我們兄妹,還有母親都有望了,母親回府,也是皇后娘娘一句話的事情……”傅綿錦激動的道。
傅宇焞抿脣點頭,頓了頓,又道:“在進宮之前,傅宇恆一定要除了去……我絕不能讓他有機會去搶我在六皇子面前出頭的機會……”
傅綿錦心肝微微一顫,道:“都佈置好了嗎?!”
“……嗯,只等時機。”傅宇焞低聲道。
“哥哥……”傅綿錦咬牙道:“一定要當心。”
傅宇焞點頭,不敢久留,趁着夜色,從窗口消失了。
與傅宇焞的興奮不同,傅宇恆是十分不甘不願的,他一想到要進宮就十分不滿意,有意想與蘭氏抱怨幾句,卻知皇家之事,是不可不敬的,到最後就化成了不捨,道:“……娘,我不想進宮,我想呆在家中陪着你和妹妹……”
“又胡鬧了……”蘭氏道:“聖旨已下,這話以後可不許再說了……再有幾日,就要進宮,到時一定要謹言慎行,切不可馬虎。”
傅宇恆蔫耷耷的點了點頭,無奈的道:“也不知六皇子心性如何,能不能合得來……”
“你只需記得臣子的本份,只要不犯錯,六皇子也不會對你如何的……”蘭氏道。
傅宇恆無奈不已的點了點頭。
而傅傾顏卻無法打消心中的震慟,該來的終於要來了嗎?!爲何偏偏是他?!她咬着脣。
蕭若宸,蕭若宸。
這個人的名字,如同一個魔咒,一想到,就覺得活在地獄中,無法釋懷的愛恨交織。
因爲深愛過,所以恨到骨子都疼,若是輕易釋懷,又怎麼能證明當初愛的有多投入和慘烈?!
爲什麼聖上卻偏偏指給了蕭若宸。
是了,表面上看,好似是對傅家和六皇子的恩寵,其實,聖人真正的心意是二皇子,前世是立了蕭沛爲太子的。
因爲聖人現在已經對傅府起了殺心,所以,連帶的將傅府也從二皇子身邊摘出去了,他是根本從未想過以後要留下傅府,所以,將這羽翼寧願給皇后和六皇子,以迷惑他們,到時再折斷他們的翅膀。
皇后看似受寵,其實,聖人對她纔是真正的冷硬心腸。六皇子也看似得寵,其實聖人一直心屬的從來都是元后之子蕭沛。
傅傾顏想到此,骨子裡的血都冷了下來。
照這情景發展下去,傅府絕對留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