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生偏心的父皇,偏心到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的帝王……”靖王倉惶不已,哈哈大笑。
“本王知道他的意思……”靖王冷笑,帶着一點嘲諷盯着傅傾顏道:“那你呢,是怕本王妨礙到太子登基,是嗎?!”
傅傾顏看着他,道:“沒有人再來救你,你的部下已經被追剿至邊關附近,假以時日,都會伏誅,至於傅宇焞,他也沒有這個機會再回京城,回來也只是自投羅網,況且他也沒有這樣的忠心,他所做一切不過是爲了其親妹,待真回京城,也會先救其妹……”
靖王道:“本王知道這樣絕望的滋味……本王若死了,那些部下便都歸了他,他自然是期盼着本王去死……也許早就在等着本王暴斃的消息。”
他深深的看了傅傾顏一眼,道:“……遇見你,誤了本王終身,若不是因爲你,本王也不會與傅宇焞生了嫌隙,呵……”
傅傾顏沒說話,看着他拔了瓷瓶的塞子,仰脖豪邁的全倒入了喉中,喉間一滾,已是入了胃部。
“本王真是輸的莫名其妙,遇見你,本王輸也服了,呵……”靖王喃喃一聲,定定的走了過來看着她,道:“傅傾顏,若有來世,本王若沒有生在帝王家,定不會輕易的放開你……”
他額上開始冒出點滴的冷汗來,胃部痙攣的厲害,已是緩緩的坐到了地上,嘴角噗出一口血來,眼中卻帶着對人世最後的留戀和不甘,一直牢牢的盯着傅傾顏。
直到毒發實在支撐不住,才緩緩的倒在了地上,只是還有些意識,冷汗直冒的盯着傅傾顏,狼狽的道:“你有沒有……一絲一毫對本王……動過心?!”
傅傾顏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用手扭斷了鎖衝了進去,然後緩緩抱住他的頭部,眼神痛苦,眼淚已是控制不住的緩緩的落了下來。
若沒有曾深愛過,如何會這般的恨,不能釋懷?!
可是一切,她都說不出來。
“本王知道你沒有……你一定沒有,你的眼神看着本王時都是陌生的……”靖王喃喃道:“……可是在這最後一刻,能看到你的眼淚也值了……哪怕本王輸的什麼也不剩,得你一次傷心……也不枉此生……傅傾顏……前世,一定是本王欠了你……若有來世,……若有來世,本王定不負你……傅傾顏……”
他試圖想擡起手來撫她的臉,可是微微顫着,卻根本沒了力氣,然後眼神慢慢的變得黯淡,手也最終垂了下去。
傅傾顏痛哭出聲,心抽抽的疼……
她最終號啕哭了起來,痛徹心扉。
原以爲只餘恨,並不痛的,原來到這一刻,心竟然像被絞在一處,疼的厲害。前世你欠的,已都還了我,若真有來世,願永不再相見……
靖王死的不甘心,眼眸還是睜着,她緩緩伸出手,將他的眼皮給蓋上了……
牢中一片死寂,安靜的令人心中發慌。
她也不知道在這兒發呆了多久,待回過神來時,天色已是黑了,她慢慢將靖王平放到地上,如鬼魅一般飄出了地牢。
她的身上卻是沾了些乾涸的血跡,臉色蒼白真是嚇人的慌。
腳步踉蹌出來時差點跌倒,守衛的侍衛看到她如此,也是嚇了一大跳。
“傅姑娘……?!”那侍衛隊長看到她這樣,臉色也是不大好看,“發生了何事?!”
“通知下去,靖王突發疾病,暴斃身亡,發喪吧……”傅傾顏腳步匆匆差一點跌倒。
“姑娘……”冬青跑了過來看到她這樣已是急了,忙過來扶住了她。
侍衛隊長一怔,與身邊之人面面相覷,怔了好久,看到傅傾顏上了馬車,他才反應過來匆匆的去報信了……
“快回蘭苑……”冬青吩咐馬車伕道。
馬車終於開動了,傅傾顏聽着車軲轆的聲音,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眸中幾乎是一片死氣。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別嚇我?!”冬青嚇的都快哭了,道:“找胡太醫給瞧瞧吧……”
她似乎是想下馬車去請人,卻被傅傾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冬青還真實的活着,給了她一些存在感。
她死死的握住,彷彿將死之人握緊了最後一絲稻草,道:“我沒事,回去……”
冬青只好聽她的,一路回了蘭苑,一回蘭苑,她就將自己給關了起來,一個人緊閉屋門,不見任何人。
四個丫頭擔憂不已,便忙去通知蘭夫人。
蘭夫人尋問冬青情況,聽了她說的也是愣了一愣,“你說靖王死了?!姑娘身上沾了些血跡?!”
“正是,出來的時候姑娘親口所說,說靖王暴斃身亡……”冬青哭道:“可是姑娘有些不對勁……”
蘭氏臉色慘白,筱竹忙扶住她,道:“夫人……”
蘭氏緊握手道:“我就知道身入宮廷,是絕對少不了這些權力爭鬥的,只是沒料到來的這樣快……陛下怎麼能如此狠心,想殺靖王,竟讓顏顏動手……”
“夫人的意思是,是……?!”筱竹聽了也吃了一驚。
蘭夫人痛徹心扉,道:“我的顏顏,這個孩子……說她心狠卻不是真實性情,她最是良善,卻不得不做這類事情,這心裡如何能過得去?!”
“夫人……”筱竹也難受起來。
原來這一切纔是真正的開始,身捲入宮廷之中,步步驚心,步步都身不由己。
傅傾顏在屋內枯坐着,連燈也未點,她只是在不斷的洗手,呆看着自己的手。這一世,手上沾滿血腥,滿是罪惡……與上一世的自己背道而馳,到底是對是錯!?
她眼圈紅着,整個人像空了一樣。親手了結了深恨的人,應當快意纔是,可是她的心中竟是空空如也。
曾那般深愛的人,徹徹底底的從心中挖出來,原來這樣疼,這樣空……
前世全消,愛恨全滅,真正的重生,竟是這樣的痛苦。蕭若宸,你我之間,也不知到底是誰欠了誰……
“姑娘?”杏雨拍着門在外擔憂不已,哭道:“姑娘,你出來吧,別折磨自己……”
傅傾顏此時腦中卻空着,根本什麼也沒有,什麼也聽不見了。
太子在宮中聽到消息,手上端的茶碗都掉了下來。
他臉色難看,道:“你說什麼?!”
“靖王暴斃了……是,是傅姑娘親自通知的消息……”小豆子道:“傳話的人說傅姑娘從宗人府出來時身上沾了血跡,臉色蒼白,腳步踉蹌,說了這話後就出去了……靖王,是……中毒身亡。”
太子一聽額上的青筋都已跳了起來,道:“孤不信,孤不信她會鳩殺靖王……”
他待反應過來,已是匆匆的打馬出了宮。
到蘭苑時,便要往裡闖,只是杏雨卻臉色難看的出來攔了道:“……太子,回太子的話,姑娘她現在誰也不見,誰也不想見……”
“傾顏,顏顏……”太子卻不理她們,徑自到了傅傾顏的院落門前,拍着門道:“顏顏,你告訴我,不是你動的手?!不是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傅傾顏聽到他在外頭的聲音,已是淚如雨下,心上千瘡百孔間,竟更疼的厲害。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又慌張的開始去洗手。卻覺得怎麼也洗不乾淨。
“傅傾顏,你回答我的話啊……”太子喃喃道:“你出來見見我,我想知道實情……傅傾顏,你出來……”
“太子……”四個丫頭顧不得了,忙上前攔他道:“這個時候,就讓姑娘冷靜一些吧……”
看這四個丫頭眼圈紅着,太子一時間竟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呆的站在她的門外,呆若木雞。
小豆子匆匆趕到,看到這狀況,也是呆了一呆。
蘭夫人匆匆的趕到,看到太子,忙將他拉到了花廳坐下,看他臉色難看,道:“……我早知有一日,顏顏定攪入局中,可她爲了你,卻心甘情願,是否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不妨去問問陛下吧……”蘭夫人道:“顏顏沒這個膽子真的敢鳩殺靖王,可是陛下要這般做,她就不得不做,也是爲了太子……”
“可是顏顏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做……”太子紅着眼,道:“父皇他爲何連親生子都容不下……”
蘭夫人閉了閉眼睛,道:“……太子殿下,這個時候,讓顏顏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太子啞口無聲。
蘭夫人不再看他,心中卻有點難過和失望,“你和顏顏的婚事,再緩一緩……”
太子如遭雷擊,道:“夫人,這是爲什麼?!”
蘭夫人道:“請恕我自私,這也是爲了你與顏顏好……”
“不,不……”太子忙阻攔,可是卻覺得舌頭像是打了結,想拒絕,不同意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利落了。
蘭夫人道:“請恕我告退……”
她帶着筱竹便出來了。
筱竹轉首間看到太子茫然間已是跌坐在椅子上。
“夫人?真的要延遲婚事嗎?!聖旨都下了……這……”筱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