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別說話了……”傅傾顏哭道:“……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她帶着哽咽,說的比誰都堅定。
筱竹似感覺到她的恐懼,握住她的手腕,變得更加用力了些,她現在出氣都有些困難的樣子,卻掙扎着道:“……對不起……娘娘……”
如今怕是又要讓你嚐到失去親人的滋味了。
傅傾顏早知她說這話的意思,一時控制不住,崩潰大哭起來。場面一度失去控制。
這邊側殿這樣鬧騰騰的,上皇聽不到動靜都不大可能,他擰着眉也踱了過來,看側殿亂糟糟的,怒道:“在吵嚷什麼呢?成何體統!”
他進來後才發現狀況有點不對勁,皇后在大哭,而躺在榻上的筱竹好像是折斷了靈魂的天使,似能馬上魂飛沖天。上皇微微愕住了。
傅傾顏聽到他的聲音,紅着眼睛轉過頭怒道:“……都是你,都是因爲你……你爲什麼要殺姑姑,爲什麼要殺姑姑?啊,就爲了滿足你那變你好態的忌恨之心嗎?!你不配爲皇,不配爲天下之主……”
“放肆!”上皇氣的大怒,道:“皇后,你別口無遮攔!朕行的正坐的端,怎麼會殺一個小小的宮女賤婢?!朕還犯不上這麼衝動……”
傅傾顏紅着眼睛似想要衝過來,筱竹急了,死死的拉住她的手腕,竟一點也不放手。
此時傅傾顏在失控邊緣,力氣極大,她本來力氣就極大,筱竹哪裡拉得住她,忙亂中,她又不肯放手,竟被傅傾顏帶倒在地上,從榻上滾了下來,卻還是不肯放手。
傅傾顏這纔回過神來,什麼也顧不上了,哭道:“姑姑……”
那聲音悲愴的可怕,帶着極度的憤恨。
“娘娘,千萬別衝動,那是上皇,是您的公公啊……”杏雨看筱竹此時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便將她要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想必姑姑也是這個意思,娘娘,忍一忍……”
筱竹只是死死的拉住她手腕,人已經昏迷了。
上皇看着這變故,只覺得荒唐,氣的也是臉色發青,道:“……她怎麼會中毒的?!”
只是此時沒有人回答他,太醫與下人們早已經嚇的戰戰兢兢,跪倒地上發抖了。
他問出的話更像是喃喃自語。
此時誰也顧不上他,有的是怕,有的是恨,有的是根本不敢擡頭。
上皇只覺得這真是個說不出的笑話。
傅傾顏哭道:“姑姑,我帶你走……”
說罷就將她毫不費力的抱了起來,十分珍惜的緊緊的攏在手裡,然後看也不看一眼,就衝出了側殿之門,往鳳儀宮去了。
她甚至是看都沒看上皇一眼。
上皇大怒道:“無禮至極,無禮至極……”
太醫戰戰兢兢,嚇的不輕。
大太監拉拉他的手,太醫便忙道:“臣,臣告退……”說罷也想要退下跟去鳳儀宮。
他一點也不想夾入這宮廷爭鬥之中,不想介爲上皇與皇后之間成爲炮灰,可是,他是太醫,沒有辦法。越是危急醜你好聞時,越要上。
至於事後還有沒有命,就難說了。
“站住!”上皇狠狠一喝,面色鐵青。
太醫膝蓋一軟,又給跪了下來,哆嗦着道:“……上皇饒命,饒命啊……”
上皇心中滿是厭惡,卻耐着性子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中毒不中毒的?!”
太醫吃了一驚,與大太監面面相覷。
大太監滿面淚痕,哭道:“上皇,真不是上皇賜下的鳩毒嗎?!”
“廢話,朕要殺人,至於偷偷摸摸,裝瘋賣傻嗎?!”上皇大怒道。
大太監哭了起來,嗚咽着道:“太好了,老奴還以爲老奴失寵了,以爲這麼大的事,上皇都瞞着老奴,肯定是看不上老奴,用不上老奴了,太好了……老奴就知道上皇沒這麼狠心,皇后誤會了,老奴也誤會了……嗚嗚……”
上皇越聽越糊塗,卻也聽到一絲尖銳的不對勁,眸中帶着肅殺之光,道:“……你是說,有人在朕眼皮子下對縣主下毒,想嫁禍於朕?!”
“正是如此,只怕不只如此,他們還處處在宮裡散播流言,其心可誅啊……”大太監道:“上皇,他們是想要利用上皇,想要上皇與皇上針鋒相對,如今異族使者就在京中,其心,其心定是爲此……”大太監道:“上皇可千萬別中了計,至於娘娘那裡,老奴一定會去解釋……”
“不必,朕沒做過的事,不必解釋……”上皇冷哼道:“她怎麼想是她的事……”
“可是,可是……”大太監急道。
“他們早就恨朕厭朕,這一次,朕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處理……”上皇怕是與歸帝是真的賭上氣了。
“這,這……”大太監見他固執,更是急的跺腳。
這樣的誤會,可是天大的誤會。以皇后對筱竹的親情,皇上對娘娘的愛惜……大太監可賭不起。
他倒是想偷偷出去,只是看上皇臉色很差,到底心疼,便先來扶着他道:“上皇,奴才扶您去休息……”
他忙朝太醫使了個眼色。
待殿中安靜下來,太醫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剛剛已經嚇的不成個樣子了,此時纔敢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心中似還有些緊張,半晌後才忙不迭的往鳳儀宮狂奔。
能從上皇那兒撿回一條命,全是大太監的功勞,若不是有他安撫着,只怕,他也好,還是其它宮人也好,早就連命都沒了……
上皇經過這事好像有點鬱鬱寡歡,整個人都沉寂下來。大太監着急的很,卻毫無辦法。
傅傾顏直給筱竹藥中滴了三滴生命之水,她才收住手。
“姑姑,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已失去孃親,再不會讓你有事……”傅傾顏喃喃着,眼中全是痠疼。
她戰戰兢兢是離筱竹遠一步都不肯。
還好,筱竹的體質之前也有生命之水的強硬,否則,鳩毒一下肚,早就毒發了。
“娘娘……”杏雨道:“胡老太醫進宮了……”
“快,快請進來,快……”傅傾顏急道。
胡老太醫顫巍巍的進來,一看到躺着面無血色的筱竹就淚如雨下,喃喃道:“……我的兒啊……”
他着急的甚至連行禮也忘了,直撲向筱竹的手腕,直接把脈,卻因爲傷心着急,手都在顫抖。
待診好,又忙從匣子裡拿出一顆丹藥來塞入她嘴裡。
可是她卻不知道下嚥了,胡老太醫急的直跺腳。
杏雨道:“來,用溫水化開,再灌進去,胡老先生彆着急,姑姑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忙將丹藥用溫水給化開了,將筱竹的頭擡起一些,一口一口的灌進去。
胡老太醫見她終於吞嚥了一些,這才忙去寫藥方,此時太醫院的太醫們也都到齊了,看到胡老太醫在,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面去拿藥熬藥,都開始忙亂起來。
鳳儀宮一時亂糟糟的,就連月華公主都聽到了消息,一聽縣主是在上皇的宮中中毒回來的,她的臉刷的就白了。
“嬤嬤,父皇好狠的心……”月華公主遠遠的看着那邊側殿道。
“別怕,公主,別怕……”嬤嬤忙安撫着她。
“有朝一日,若是我與縣主一樣,也,也礙了他的眼,他會不會也一杯鳩酒賜下?!”月華公主心有餘悸的開始發起抖來。
“公主,別怕,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嬤嬤哭道。
“縣主還能不能活?”月華公主哭了。
“一定不會有事的,您看有這麼多人圍着呢,皇后娘娘也不會讓縣主有事的……”嬤嬤道。
“縣主是個苦命人,我要去看看她……”月華公主道。
“那邊現下正忙着,又多有男太醫在,不方便,去了也打擾……”嬤嬤道:“待會兒人散了,我們再去,可好?!此時去了,只怕徒惹皇后娘娘擔心。”
月華公主點點頭,更是嚶嚶的哭了起來,兔死狐悲,她只覺得這深宮中連吃人,都吃的這麼正大光明。
說什麼公主縣主,生死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間。
嬤嬤見她哭的傷心,便好生安慰着她。遠遠的從紗窗裡看到歸帝已經急的大踏步的進了鳳儀宮。
縱是帝王之尊,一國之母,也控制不了人之生死。月華公主越想越悲觀,心裡越爲筱竹感到難受。
蕭沛聽到風聲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待急急的過來,筱竹卻已陷入深度昏迷,沉睡不醒了。
他身後還跟着慕無雙,慕無雙整張臉都是白的。
又驚又嚇,又怕又痛,進來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坐到榻邊握住筱竹的手,在發着呆,眸中卻是絕望和痛色。
傅傾顏悲從中來,剛剛筱竹還說要見他的,如今卻連意識也不清醒了。
姑姑,你不是要見他嘛,快醒來啊……
可是,此時卻是一點醒的跡象也沒有。
第二碗藥終於熬好,胡老太醫顫着手來喂,慕無雙小心的接了過去,一口一口的喂。
只是,卻有半數都從嘴角流了出來,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嘩的無聲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