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點頭道:“放心,有筱竹在呢,不會有事的……”
傅傾顏紅着眼睛已是點了點頭。
她不捨的抱了蘭氏一下,便轉身道:“孃親,我去了……”
蘭氏的眼淚刷刷的就已下來了。看着傅傾顏的背影離去,蘭氏低嘆道:“女兒不由娘啊,她終究是長大了……心裡也有了惦記的人,不再是無辜懵懂的小女孩了……”
“夫人,這是好事啊……”筱竹道。
“是啊,好事,但願太子殿下平安無事,我的顏顏,才能真正的一生幸福……”蘭夫人雙手合掌,看着上天,道:“祈求上蒼,定要太子平安歸來,小女和吾兒安泰平安……”
傅宇恆進了宮遞了摺子,甚至來不及等批覆,就已經出了宮,帶着妹妹和一些侍衛和武娘,以及不多的行李,騎着馬上路了,一路往江南灕江趕。
傅傾顏一身男裝,並不叫苦叫累,騎在馬上的時候,也只是一直往前看着,從不主動叫停叫歇。一路曉行夜宿,策馬狂奔,直往江南而去……
宣帝看到摺子的時候,傅宇恆已經出京了。
宣帝也已接到消息,說是傅傾顏也一道與傅宇恆去江南尋太子了。
宣帝看着摺子有些沉默不語,良久後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女兒家,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不枉太子對她一往情深。原來,是真有可取之處。”
“太子殿下的眼光,定是極好的,傅傾顏顏色雖極爲出衆,但心思卻無異,實在是個好女兒,”大太監道。
宣帝閉了閉眸,心中對傅傾顏也有了一些好感,就衝着她這情深義重的舉動,宣帝原本對這樁婚事有些不滿的心思,到如今也徹底的被撫平了。
不管如何,這京中貴女,哪一個能有她這樣的魄力,在得知太子出事後便出京去尋的,沒人能吃得了這個苦,更多人只能在後院哭罷了,而且還不是爲了太子哭,是爲了她的命運哭,倘若太子真出了事,準太子妃,宣帝是很可能要她殉葬的,當然,哪怕不殉葬,她頂着準太子妃的名頭,只怕也終生別想再嫁出去了……
“只要她是一片真心,以後做一國之母,也配了……”宣帝道,“蘭氏出身低微,沒想到卻教出一雙情深義重的好兒女……”
“傅宇恆與太子殿下相伴多年,情如兄弟,太子出事,他定也是焦心如焚的,還未等陛下批覆,只怕人已經離京極遠了……”大太監道:“可見他們與傅太尉並非同心……”
宣帝一提到傅太尉心中就大怒,道:“他唆使大臣將太子之遇襲之事往劫匪身上扣,就怕我朝的山匪水匪扣不起這樣的大帽子……”
宣帝連連冷笑道。
“陛下息怒!”大太監道:“只此一事,怕是此事定與傅太尉絕脫不了干係,只是蘭氏與準太子妃兄妹二人,怕是與傅太尉並不一心,陛下當分開對待纔好……”
“朕知道……”宣帝道:“就衝他們這一點,以後朕也會將他們給摘出來……”
大太監鬆了一口氣,道:“有準太子妃親去江南找尋太子,只怕太子喜不自勝,定會平安歸來,陛下當安心纔是,陛下許久未歇息,還是閉眼歇息一會吧……”
“太子生死不知,朕如何能睡得着……”宣帝喃喃道。
正沉默着,外面進了小太監道:“回稟陛下,太后娘娘來了……”
宣帝還未出聲,太后已進來了。小太監便側身退了出去。
“皇帝……”太后進了來嘆了一口氣。
“母后……”太后手上還親端了一個托盤,大太監見了忙上來接了放到案前。
太后道:“聽聞皇帝不吃不睡,再這般下去,身子可如何撐得住,哪怕是爲了太子,爲了等太子回來,皇帝也要好生保重纔是,哀家實在怕皇帝毀了身子,這才命人煮了湯過來,皇帝哪怕吃不下去飯食,至少喝些蔘湯,也能保養身子骨……”
宣帝眼圈微紅了些,道:“母后盛情難卻,朕自然從命。”
大太監便忙盛了湯出來遞給宣帝。
宣帝慢慢的喝了,又咳了幾聲,看上去胃口實在不佳。
“皇帝是不是病了?!”太后道。
“無礙,只是小事罷了,與如今太子在江南可能所受的苦比起來,朕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宣帝道:“只要一想到太子如今下落不明,可能在哪一處受苦,朕這心裡便如刀攪一般的疼的厲害……”
“現在還沒有消息嗎?!”太后道。
“傳回來的消息都是沒有太子的消息,”宣帝道:“灕江上的船隻太過巨大,打撈不上來了,想要確定還要花很多時間,再加上京城離江南相去甚去,來回還需要時間,耽誤了消息也是有的……”
太后看宣帝滿是疲憊之色,心中便有些不忍,卻還是狠了狠心道:“皇帝也要做好心理準備,萬一太子真出了事……皇帝可要保重身體……”
宣帝眼眸一厲,道:“母后……”
太子立即禁了聲,只是嘆了一口氣道:“哀家也只是這般一說,只是事事需做最壞的打算……”
宣帝眼中十分不耐,怒道:“太子一定無事,母后若非要往朕心上捅刀子,太子的事便不必再讓母后操心……”
太后一震,也是怒了,道:“皇帝,哀家說這些,也是爲了江山社稷着想,皇帝不可太過逃避,皇帝可是一國之君,不要總是自欺欺人……若是太子真的出事,皇帝當不要再折騰,免得勞財傷民,於國本不利,當另立太子……”
宣帝的眸有些冷,他直直的盯着太后,太后的目光太過正經,而宣帝也過於失望,冷冷的道:“……朕早知母后不喜太子,原來竟不喜到這種程度,太子出事這才幾天,母后便急着勸朕另令儲君了?!即使是朝中的那些逆臣,此時也不敢觸朕逆鱗,說什麼另立太子之事……”
宣帝狂怒不止,反應過來後已是撫袖摔碎了太后端來的碗蠱。
太后也是吃了一驚,忙道:“哀家何曾不喜太子,只不過疼愛是藏在心中罷了,哀家是太后,皇帝是國君,哪怕再疼再愛,也得藏在心裡,一切都是爲江山社稷着想……”
“母后不必再說了,太子的事,江山的事,朕自會操心,不必讓母后操心!”宣帝早已是極怒,斂着眉眼道:“來人,送太后回後宮,大鳳朝國律,後宮女子不得干政,即使是太后也不行,是朕的親母也不行……”
“皇帝,你……”太后也是氣的不輕,又怒又傷心,又是無奈,悲慼的看着皇帝。
沒想到太子出事,他們母子的關係卻轉而變惡劣了,這是什麼道理?!
太后犟着不肯走,大太監也是頭疼極了,道:“太后且息怒回宮吧?!”
“皇帝……”太后不滿而不甘的叫了一聲道:“皇帝當保重好自己的身體……這纔是最緊要的……”
“母后,你知你最讓朕失望的是什麼?!”宣帝道:“當年元后故去,母后說朕是一國之君,現在太子去世,母后又說朕是一國之君,朕再是一國之君,卻先是個人,太子是朕的兒子,朕傷心在所難免,可母后卻讓朕再立儲君?!”
宣帝冷笑的看着太后道:“傅傾顏一個未出閨閣的姑娘家尚傷心不已,已追去江南找尋太子,而母后身爲太子皇祖母,卻這般的冷血無情……讓朕情何以堪!”
太后一個後仰,也是被激的不輕,道:“皇帝這是說哀家連一個小女子也不如?!”
“母后經過這麼多年的後宮生活,只怕所有的感情都被磨滅了……”宣帝道:“朕不指望你傷心,但朕現在明確的要求母后,別來干涉朕的國事!”
這話不可謂不輕,太后來之前明知可能會與皇帝吵架,哪裡料到皇帝是一刀接一刀的往她心口捅刀子。
太后疼的臉色都白了,道:“……皇帝。”
“送太后回宮。”宣帝聲色厲冉。
“太后,回宮吧……”大太監爲難的道:“再呆下去,只怕太后與陛下的關係再難修復了……”
太后茫然的被他扶着出來,站在大殿前吹着冷風,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怎麼就成這樣了……”太后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恕老奴直言,陛下是爲着太子才撐到今天,如若太子真的出了事,陛下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的陛下……只怕會毀了這天下……”大太監道。
太后渾身一顫,直直的盯着大太監。
“沒想到,哀家對兒子的瞭解竟不如你……”太后道。
“老奴日日守在陛下身邊,陛下的心思,總能猜得一二……”大太監道:“陛下曾說過,這天下是他留給太子殿下的,若是太子殿下真出了事,這天下,他誰也不給……”
太后僵立着身子竟說不出話來。
“唯今之計,也只有祈求太子殿下平安無事了,否則別說什麼家國天下……”大太監喃喃道:“太后與陛下的關係,再無修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