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沛聽了,也有些難受,道:“是我無病呻吟了,顏顏放心,以後,我會做的更好,做一個很好的皇帝,讓這樣的人,能有一個新的家,新的人生……至少能彌補。”
“嗯。”傅傾顏道:“我們天生就有一種負罪感,這是一種原罪。以往活的太過小心翼翼,乍然生活變得這樣好,沒什麼不如意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說不清的壓力,驅使着我們去做更多的事,我說不清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必須要這麼做,這麼做,能讓我的心更好受一些,享受着現在的一切,能更安然一些,其實想一想,那些對我們不利的名聲,其實也沒有不好,若都是讚美之聲,其實對我們而言卻是毀滅……”
“先苦後甜,纔會廣澤他人,纔會想到其它人的苦,纔會帶動着想要其它人也甜起來……”蕭沛道:“顏顏,你的心情我懂。你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我都明白……”
傅傾顏笑着道:“也許這是天生的杞人憂天,無能力便罷了,有能力時,自然要傾己之力。蕭沛,我很感激上天讓你陪在我身邊,我又很怕他們將這一切給奪走,只能做些好事,以求心安,只求上天能讓這一切一直延續下去……”
她總戰戰兢兢,生怕一切突然消失,她如今已承受不起這樣的失去。她還要用一生來愛他,與他在一起。而現在,還早着呢,一生那麼長,她不敢有絲毫僥倖。
蕭沛將他擁進懷裡,安撫道:“別這麼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們一定會平安到老,不會有絲毫閃失的,我保證。”
他也會做一個很好很好的皇帝,盡己之力,儘量的爲國爲民,做更多的事情。
大年夜,京城之中歡鬧聲聲,伴隨着別院中的煙囪不停的向天上飄去黑煙,如同不知不覺中,歷史又在往前努力的前進着步伐。
而宮中的傅傾顏與蕭沛度過了一個在宮中卻如家中的美好夜晚。無他人攪擾,的確是不同的二人時光。
第二天,時光不等人,邁入新的一年。
而孤島上被包圍的陵王等人就沒那麼歡快了,熱鬧也算是熱鬧,但是卻是一種絕望的熱鬧。
大年夜,他們將島上久存了很久的酒全部都搬了出來,像過了今天沒有明天一樣的過着大年之夜。
每個人都陰沉着臉,沉默不語,因爲他們知道,等待着他們的將是無窮的絕望。
到最後喝到酒醉之時,開始罵娘,罵朝廷,後來就開始摔酒罐,更有絕望到恐懼的人開始號啕大哭,或是悲憤不甘的大哭……
這是一場最後的狂歡,他們明白,這次醉後,只怕以後想醉也沒這個機會了……
整座島都飄滿了酒香味,伴着海風中的腥味形成一股十分古怪的氣味,聞着有點嚇人。然而包圍着他們的船隻,依舊嚴律以待,並不放鬆警惕。
宿醉過後,就是無休止的頭疼,他們睡了整整一天,大年初一的晚上又積聚到一處,只是這次卻沒有再喝酒,然而心中的絕望就如同這宿醉後的頭風一樣的令人難過又疼痛,如風般蔓延,他們知道,他們沒有僥倖……
也不會再有僥倖。
“王爺,慕無雙已將寶藏挖空,運到京城了……現在,我們最後的希望落空,沒有錢財糧草,一切都是白搭……”一人白着臉道:“朝廷有了錢,只怕也有更多的糧草對付咱們,兵力又比咱們多……後果不堪設想,咱們的島保住的希望不大,朝廷現在圍着不動,只怕總有一天會動的。現在,怎麼辦?!”
“咱們出去的三艘船到現在都沒回來,只怕,凶多吉少了,外面有那麼多船盯着,只怕已經被擊沉了……”另一下屬道。
所有人心中都有數,有猜測,然而再次聽到這猜測,依然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
所有人都沉默了。坐立不動。
這個新年,卻如同一道催命符,無情的提示着他們時間的流逝,只怕他們想要做什麼,也是不等人的。
“如今,已不能坐以待斃下去了……”陵王沉聲,在這個大年初一里的聲音,有一股難言的狠決,道:“要麼置之死地而後生,要麼,就壯壯烈烈的死,沒有別的路可走……”
“王爺,屬下追隨王爺……”
“屬下也是……”
“王爺,與其這樣坐以待斃,生不如死,還不如壯壯烈烈的死,屬下也追隨王爺,但憑王爺吩咐……”
一時間,聲起如波浪。此起彼伏。
“好……”陵王道:“此次破釜沉舟,我等也一定能衝破朝廷的禁錮,殺出一條生路來……”
“是,誓死追隨王爺……”
“校兵點將,收拾武器,今晚,決一死戰!”陵王站了起來,厲聲而吼。他的眼眶有點青黑,下巴也有點尖,受折磨的不僅僅是這些下屬,還有他,他簡直是睡不安寢,食不安穩,如今,不管是生是死,也有一個解脫,總比這樣乾耗着,半生不死強。
島上人立即都有了一些動力,立時便去安排脫島的船隻,以及戰船,等。
大年初一,依舊下雪。
整個海面上,雖沒有凍起來,但海水卻極冷。人若掉進去,只怕得凍僵了骨頭浮不起來。
今年的滇界是不平常的一年,這裡雖靠海,但卻雨水很少,實在奇怪,到了冬天,雖然也冷,可因爲靠海也很少下雪,但今年,卻是一個稀罕的年份,大年夜的時候就下雪了,這份雪,這份奇特,讓百姓們十分稀罕。因而也昭示着這是一份不尋常的一年,不管代表着的是吉是兇。
慕無雙看着底下暗衛送回來的簡信,輕輕一笑,將之付之一炬。
他招來將領,道:“速備好戰船,應就是今天一戰了……”
將領吃了一驚,道:“今天大雪,可真是如此?!”
“大年初一,大雪,想必對方要的就是這份出其不意……”慕無雙道:“……本相所料不會有差錯,速去準備,通知按本相之前的佈署,務必一定要將陵王等餘孽一舉拿下,務要逃脫一個……”
“是……”將領不敢耽擱,立即下去了。
這些調兵遣將之動靜,自然瞞不過上皇,上皇看情勢這樣緊張,道:“你可是得到了什麼確切消息……”
“消息有一些,但是臣猜應就是今天……”慕無雙道。
“今天?對方未免太過倉促,”上皇道。
“上皇怕是不明白,過年對於那些沒有明天的人的意義和躁動感……”慕無雙道:“他們絕對會忍不住了。經過昨天一天的絕望,今天的他們哪怕是魚死網破,也一定會要一個解脫,總好過這樣的不安。”
上皇聽了若有所思,默然不語。
若真是如此,慕無雙就是料事如神。“若你所說,若是真有一戰,必是十分慘烈。”
“海軍已經做好準備……”慕無雙道:“就在今天了……”
上皇聽了眉頭微微擰了擰,顯然心中尚有疑惑,這個慕無雙難不成連對方島上的人在想什麼都知道嗎?!
這樣未免太過可怕。
慕無雙見上皇沒有說話,便到書桌邊開始寫寫畫畫。上皇走近兩步,越看越是疑惑,道:“你又在做什麼?!”
上皇看着他畫的是古怪的一張複雜的圖,有些莫名其妙。
“在畫關係網……”慕無雙道:“他們的那艘出去的船隻到了雲南以後與哪些人碰了頭,聯絡上了,都在這張關係網上面,只是這麼一畫,臣倒弄清了他們是怎麼瞞天過海,收到糧草和兵器的了……”
上皇一聽就是一凜,立即豎起了耳朵,聽着他繼續說。
“就在雲南,糧草從雲南而出,而當初查過的陵王的鐵器輔和所有的鐵器走向,都是這個方向,應也是雲南一帶,既是如此,這裡定有一箇中轉部,而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瞞過當地的官員,除非……”慕無雙神秘一笑。
上皇一想,臉色已是鐵青,怒道:“鎮南王莫非也參與其中?!”
“非也,鎮南王一直蜇伏雲南,避居離世,也不入京,膽小慎微,他哪裡敢做出這樣的事來?!”慕無雙道:“他就怕被朝廷盯上呢,這麼多年來,一直十分低調小心,從不多事,怎麼會在將要七十之齡時,敢做出這樣的事來,還這麼多年……”
“那就是雲南的官員?!”上皇冷着臉道:“一丘之貉,他們簡直膽大包天……”
“自下而上瞞了這麼久,只怕雲南的許多官員和商人都牽涉其中,這可是一樁謀逆大案,往大了,就大了……”慕無雙道:“……要查下去,是個驚天的內幕,上皇難不成真要查……”
“自然要查,這豈能放過?!”上皇怒道:“謀逆之罪,罪無可恕。”
“他們將東西賣給陵王,怕是有官員從中牽線,否則不會這麼順利……”慕無雙道:“此事鎮南王只怕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敢查,不敢過問罷了,更不敢上報……”
“他怕啊,他怕上皇會誅盡雲南所有人……”慕無雙道:“依上皇的性子必會如此,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