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說完,便大聲的哭了起來,言語之中十分狼狽不堪,又心疼又懊惱,又是恨。
傅元臺忙來安慰她,又怒道:“太醫呢,快去請太醫,沒看到姐兒滿臉的血嗎?!”
管家忙上前來道:“已經去請了……”
傅元臺轉過身怒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
傅宇恆衝了過來,心痛不已的抱着妹妹,渾身氣的發抖。而林氏此時早已經對傅傾顏恨之入骨。剛剛傅傾顏那樣,分明是想要讓她的錦兒死,若是來晚一步……若是來晚一步,女兒豈不是要被她給掐死了?!林氏越想越後怕,越想越恨……
整個傅府好好的大年夜竟也不得安寧,鬧成了這個樣子。到了此時,跟過來的妾氏等人哪裡還敢再近身上前,根本不敢沾染半分,早慢慢的退開去了,雖捨不得走,想看熱鬧,卻離這兒足足有半個院子的距離,壓根不敢上前來看。
傅傾顏看着哭的紅腫着眼的孃親和哥哥,清醒過來,定了定神去看傅宇焞,他一動不動,始終立在原地,單膝跪着,也沒有過去勸林氏和傅綿錦,只是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微弱燭火之下,傅傾顏只看清他的一隻手立在地上,緊緊的攥着,似還能看到他手上透出來的青筋。
傅傾顏心中一動,傅綿錦其實不足爲懼,真正不能留的,是傅宇焞。看到此情此景,只怕傅宇焞以後一定不會放過哥哥。
此人,絕不能再留了。
傅傾顏眼底也透出一股殺意來。後宅婦人,她尚有餘力對付,而傅宇焞一旦羽翼漸豐,只怕根本不好再對付了。到那時,他便是她的勁敵。
傅宇焞,傅宇焞,除了你,你的母妹,根本不足爲懼。
蘭氏幫着她擦着血跡,看她眼神呆滯,一副嚇住了的表情,伏在地上,也不怕涼了,哭的肝腸寸斷。
杏雨和荷香已經跪了下來,爬了過來道:“……老爺,奴婢們出來陪姑娘看煙花,散心,二姑娘她突然發瘋一樣的跟了過來,拿根簪子就朝我們姑娘臉上戳,力氣極大,當時奴婢們根本沒有防備,二姑娘一衝出來就將奴婢們衝倒,這才被她給得了手,她口口聲聲說恨我們姑娘,說要毀了我們姑娘的臉,老爺,求你爲我們姑娘做主啊……二姑娘她是瘋了,真的是瘋了……我們姑娘後來反應過來也嚇傻了,這才做了過激行爲,論是誰被毀了容顏,只怕都是這樣的反應,老爺……求你爲姑娘做主,我們姑娘傾世美貌,有夫人之風采,若是,若是小小年紀,就……就臉上有缺,老爺讓她可怎麼活啊,嗚嗚……”
她們一面哭訴一面哀求,一面碰碰的在地上磕頭,彷彿這地上的疼根本都不疼一般……
傅元臺聽的更是臉色鐵青,他死死的盯着傅綿錦道:“……她們說的可是真的……”
傅綿錦往林氏懷中縮了縮,卻根本不會不承認,她喃喃的道:“……賤……人,去死……”
說完就發起抖來,眼神渙散,顯然是既怕傅大人,卻又深恨傅傾顏,已是魔障了……
傅大人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的盯着林氏,怒道:“……你教的好女兒,大過年的竟也不安生,你就不能派人好好盯着她,叫她別惹事生非嗎?!我傅元臺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兒來,林氏,二姐兒怕是腦子有毛病了吧,這樣瘋癲至此,竟要傷至親之人,實不可原諒……”
“老爺……”林氏咬着牙,臉色微變道:“……我們姐兒怕是一時被妖邪上了身,這才做出這等事,老爺,大過年的,你就饒她一回吧。錦兒至此,也是被逼無奈……”
“被逼無奈就敢傷人嗎?!”傅大人大怒,還想再說什麼,那邊管事已衝了過來道:“……大人,今天是大年夜,各位太醫早已經無人值班了,老奴想去各位太醫府上去找,但是卻怕耽誤了時辰,先請了京城有名的大夫前來先行診治要緊,四姑娘這傷怕是不能耽誤……老奴再去想辦法請太醫前來……”
“速去……”傅元臺焦躁的道:“大年夜的,勞煩太醫,記得備上禮物,好生的請過來,要說明情況。”
“是……”管家忙匆匆去了,而大夫也已經被請了進來,他進來後也不敢擡頭看周圍狀況,那邊的女眷早已經避開去了,只是蘭氏和林氏等人都沒法避開,大夫忙道:“傷者在哪兒?!”
“在這兒……”蘭氏忙道:“勞煩大夫給我女兒看看臉上的傷……”
大夫一看蘭氏美貌如花,心中一跳,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只去看傅傾顏的傷勢,再看她一臉血的樣子,更是嚇的不行,道:“……這,怎麼傷在了臉上,這是位姑娘吧……”
他蹲下來看了看,道:“……這下子只怕是要留疤了,而且還不小……”
蘭氏和傅宇恆怔了一怔,蘭氏忙道:“大夫,不行,她是女子,怎麼能留疤,臉上一留疤,豈不是毀了嗎?!”
說完淚已下來了,道:“求你,求你給我女兒看一看吧……”
大夫哪裡敢看她,緩了緩道:“……我只能先爲她止血,只是傷口雖不深,面積卻不小,想要去疤,要費些功夫,我也是能力有限,只怕要勞煩宮中御醫纔可了……”
傅元臺道:“請大夫先爲小女止血吧。”
大夫忙拜了拜,應了一聲,拿了藥箱,這才爲傅傾顏清理,擦去她臉上所有血跡,看清她的小模樣,大夫微微一怔,嘆了一口氣,暗歎這樣美貌的女孩子,若真是毀了臉,就可惜了……
他不敢再多說,知道大宅門裡事故多,這樣的美貌女子,只怕遭了嫉恨纔有此禍,他忙幫傅傾顏給清理了傷口,這才退了下去。
管事給了銀子請他保密,送他出去了。
蘭氏眼睛早腫的不行了,看着女兒道:“……疼不疼?!”
“頭有點暈……”傅傾顏道,“孃親,我們回去吧,這裡有爹在呢,交給爹處理,孃親,我冷……”
而蘭氏身上也早已經僵了,聽聞此言,忙和女兒起身,傅宇恆扶着蘭氏和傅傾顏,蘭氏轉身對傅大人道:“……交給老爺了……”
“蘭兒先回去休息……”傅大人咬牙道:“我一定給顏顏一個交代……”
蘭氏應了一聲,根本對他所說不抱希望,她緩了緩神,母子三人忙回去了。
蘭氏心沉到谷底,想到兒子摔斷腿的苦,想到女兒毀容之苦,恨的不行,一進金蘭院就對筱竹道:“……我不該養虎爲患的,她兩個兒女長成了,竟然處處要逼死我的兒女,這兩個禍害,早在他們小的時候,我就不該婦人之仁留着他們,終究是害了哥兒姐兒……”
蘭氏越說越是自責,筱竹看她幾乎要暈倒的樣子,忙扶住她,臉上也有哀色,道:“夫人,你這一凍,怕是又要病了。”
蘭氏眼淚直下,手緊緊的握着,那心中的自責,幾乎淹沒了她,當時有多仁慈,現在就有多悔恨。
一步仁慈,此時卻是插在心口上的刀,劃的她鮮血淋漓。
傅傾顏痛一分,她便痛十分。蘭氏眼淚直下,難過的幾乎要發瘋了一般,疼的心中發瘋,恨不得立時也去劃花了傅綿錦的臉。
看着女兒躺在榻上病歪歪的樣子,如花無痕的臉上一塊明顯的傷痕,蘭氏幾乎要發瘋。
“這樣毀人,她小小年紀,竟懂這樣毀人了,臉有多重要,對女子來說,臉有多重要?!”蘭氏痛心不已,已是眼淚橫流。
“他又在逼我,她們都在逼我……”蘭氏道:“老爺不會爲傾顏討回公道的,老爺絕不會……”
“孃親?!”傅宇恆恨恨的道:“我也去劃花了傅綿錦的臉……”
蘭氏拉住他的手道:“你衝動有什麼用,林氏已回,她與傅宇焞一定會將她守的如鐵桶一般,牢不可破,你別說進去了,沾身都不得……”
“爹呢,還有爹呢,妹妹若真是毀了容顏,爹會不痛心,他定會給妹妹一個交代……”傅宇恆咬牙痛心的道。
“你爹?!”蘭氏心中冷笑一聲,直直的盯着傅宇恆。
傅宇恆心中一驚,他幾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孃親這樣的眼神,他一時僵在那裡,動了動脣,竟然半個字說不出來。
“他不會的……”蘭氏慘然的道:“……他不會的,大不了就跟當年一樣,關她幾年了事,當年我中毒,如今林氏還不是回來呆的好好的……”
傅宇恆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蘭氏。
蘭氏微眸厲睜,道:“……報仇,要靠我們自己,恆兒,你等着看就明白了,你會知道你的親生父親,他有多有情,也有多無情……無情到讓人心中發冷,發恨到無可救藥……恆兒,今日之仇,你給我牢牢的記着,不是我們不與他們生路,是他們根本不給我們活路……我的顏顏,以後若是毀了容顏……”
蘭氏哽咽了,一時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