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呢?!”筱竹道:“他們豈敢與上皇作對,怕是金冊絕對會奉上皇之命造冊登記了……”
傅傾顏笑道:“那就會鬧天大的笑話了……”
她的眸中露出一抹冷意來,道:“既然是上皇封的,便讓上皇安排住處便是……送她們回去……”
“這……”筱竹的表情有些爲難,道:“這不是打上皇的臉嗎?!”
杏雨道:“就該送回去,這樣的事可千萬不能妥協,妥協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後上皇總往後宮送人,我們娘娘還要不要活了?!我馬上派人送回去……”
說罷便出了殿,十分着急的模樣。筱竹一時攔都沒攔得住,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看着傅傾顏心意已決的眼神,也深知改變不了任何,便只能哀嘆一聲,這宮中的好日子怕是已到頭了。
“備輦,去鳳起宮……”傅傾顏不容有拒,語氣略顯威儀。
筱竹急道:“娘娘,你可想好了,這是公然與上皇作對。”
“我知道輕重,姑姑……”傅傾顏眸中卻全是堅定,道:“我早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的,這是我自己的戰爭,姑姑別攔着我了……”
“娘娘可要想清楚了,這是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就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心裡怕啊,怕娘娘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筱竹急的眼眶已紅了。
傅傾顏道:“腳踏了出去就沒有收回的道理,而我心意已決,也斷無更改的可能。姑姑,這是我的選擇,請你支持我,無論是成是敗,是生是死,我都認。”
筱竹心抽的疼,淚如雨下,手都開始在微微的顫抖。她低聲道:“娘娘不會後悔嗎?!”
“若是現在什麼都不做,我纔會後悔,餘生都會在這後悔中度過,痛不欲生……”傅傾顏道:“況且我知道我不會輸,我相信皇上。”
“可是娘娘要敵對的人是上皇,孝道大於天,娘娘因太皇太后一事,以及靖王的事,已經被天下人所詬病,若公然違逆對抗上皇……”筱竹道:“後果不堪設想,若危及朝堂,連皇上也要受這後宮爭鬥之累,娘娘剛被彈駭的摺子所淹沒,娘娘忘了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實在是……”
“這些我都知道……”傅傾顏喃喃道:“可我必須要這麼做。”
她目光堅持的看着筱竹,筱竹知道再無轉寰的可能,便放下了手,交織着放在一起,手指尖都在顫着。
“既是娘娘的心意,我明白了……”筱竹道:“娘娘若想去便去吧,此後我再不攔着娘娘,只是是生是死,還有我陪着娘娘……”
傅傾顏抱了她一下,便帶着杏雨轉身出去了。
筱竹整個人都僵了,站在原地,臉色微微發白。
“姑姑,你別坐立不安的……”夏竹性子最是沉默,與筱竹的性子卻是極像,外冷內熱之人。
她扶着她坐到一邊,道:“不會有事的……”
“你不明白,上皇選妃一事,皇上和皇后竟半點不知,這宮中所有的事,現下如何能瞞得過皇上和皇后的眼睛?”筱竹道:“只怕是上皇與貞貴太妃聯手所爲,所以後宮這才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滴水不露啊……”
夏竹微微一怔,道:“所以娘娘這纔去找貞貴太妃,不是去找她商量此事的,而是,去興師問罪?!”
筱竹道:“這宮中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娘娘若要選擇這一條最難走的路,以後,怕是要與所有人爲敵了,包括貞貴太妃。她終究並非皇上生母,也並非太后,她先是上皇的妃子,纔是……太妃啊……”
夏竹一聽,手腳也變得冰冷起來。
“準備好了嗎,往後我等要更加小心,在這宮中,我們會寸步難行,到處都是反對的聲音和人,甚至還有明槍暗箭……”筱竹道。
夏竹整個人都如墜冰窖。
筱竹微閉目,道:“我們都要替娘娘捏一把汗了……”
殿內再良久無言。看不見的戰爭,終於開始了。這也許是遲早的事,也是註定了的事。
大太監回到上皇寢宮,臉色灰敗的厲害,跛着腳進去回話的時候,上皇看到他這樣,也是微微一怔,道:“怎麼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下,扭傷了腳……”大太監道。
上皇看他心不在焉,微微蹙了眉,道:“老東西,越發的沒有用了,走路也不看看路……”
大太監低着頭不說話。
上皇叫小太監搬了椅子給他坐了,道:“去叫個太醫來給你瞧瞧,別弄的老腿的生了毛病,倒叫別人說朕苛待於你。”
“多謝上皇。”大太監道。
上皇看他臉色實在差勁,也不知道他是疼的,還是心裡不自在的,便道:“皇后那邊怎麼說?!”
“皇后娘娘什麼也沒說……”大太監道。
“什麼都沒說?!”上皇擰了眉,正想斥責他,卻見外面又有小太監氣喘吁吁的進來道:“……回稟上皇,宮裡鬧起來了……”
“怎麼回事?!”上皇微怒道。
“上皇剛讓總管公公送去的容妃與賢妃被皇后娘娘的人給擡了回來……”小太監根本不敢擡頭看上皇的臉色,又道:“容妃與賢妃一時不忿,便當場鬧了起來,現下正……正爭執不下……”
上皇大怒不止,道:“……什麼?!鬧起來了,簡直豈有此理。”
上皇騰的站了起來,臉色刷的就沉了下去,怒道:“誰給皇后的膽子,竟敢公然違逆朕的旨意。來人……”
他就知道皇后不會接旨,可是,他萬萬沒料到皇后的膽子竟會如此之大。
大太監看他盛怒,怕他會做昏了頭的事,忙也不顧疼了,撲上前一把抱住上皇的腿道:“上皇,請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一時情急,這才,這才……”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上皇一把推開,怒道:“你這個老東西,就會幫她說話,朕還不信了,旨意下達,她敢公然違抗朕的命令……來人,將容妃與賢妃送回後宮,她不肯安置,朕替皇兒安置,一個安在清寧宮,一個安在榮華殿,速下達朕的旨意。”
小太監看大太監臉色疼的都青了,心中也是抽抽的疼不已,可是,卻毫無辦法,只能速速的退下去了。
“好一個皇后,好一個皇后……”上皇大怒道:“……她竟然敢公然違抗朕的旨意。這個後宮,她說了不算,朕說了纔算!”
上皇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他轉頭就看到大太監還跌在地上沒有爬起來,正要發火,卻見他臉色實在難看,微微愣了一下,上前道:“你怎麼了?!”
大太監半天都沒緩過勁來,上皇忙扶住他坐了起來,大太監才慢慢的緩過了勁,眼淚刷的就忍不住的下來了,道:“……上皇,老奴已經老了……”
上皇臉色一變,道:“說什麼老了的話,來人,太醫呢,怎麼還不到,快去叫太醫……”
大太監道:“……上皇,人不能不服老哇,老奴的身子每況愈下,只怕不能久侍上皇了……”
“連你也要離朕而去嗎?!”上皇沉着臉道:“你這個時候想告老還鄉?!”
上皇的臉色很難看,道:“朕不許,何時你也向着皇后了……”
大太監道:“……與皇后無關,只是身子骨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上皇咬牙道:“胡說什麼,宮中好藥無數……”說罷卻是禁了口,臉色沉了下來。
宮中好藥無數,可是卻從來沒有用在閹人身上過。
而這些年,大太監也從未好好的休息過。
上皇看着他,這才恍然發現他的滿頭白頭竟都幾乎全白了,明明還不算老的年紀,身子卻佝僂着,臉皮也皺的不成樣子了……
宮中閹人有許多得勢的都過的好,可是這個老東西,爲何卻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他真是暴你好戾之主,連身邊之人也容不得嗎?!
上皇的手微微攥的緊了緊,看着大太監這般樣子,心中竟然有點說不出的哽咽。
“上皇……”大太監喃喃道:“人老了,要服老啊,老奴怕是快撐不住了,上皇也放下吧,好好貽養天年不好嗎?!”
上皇哪裡聽得進去,只是卻沒再反駁,只讓人速叫太醫來。
大太監見他如此,有些失望,可是這纔是宣帝本性,他認命了。本性難移啊。大太監露出一抹苦笑。
身子骨跟不上了,以後怕是能做的也更有限了。
大太監便不再多言。
待太醫到後給大太監看了診,上皇急道:“怎麼樣?!”
太醫知道大太監跟着上皇許多年,怕是有極深的主僕之情,便小心的道:“……吳公公的身子骨有些弱虛之症,內臟腑器,也有些漸衰之勢,怕是不詳之兆,再加上他身上有不少舊傷……”
“舊傷?!”上皇臉色微變。
“正是,舊傷未愈,便留下舊傷,陰雨天時,年紀大了的人,受過傷的地方便會隱隱作痛,痛起來,生不如死啊……”太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