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生者總要走出來的,儘管很多人因他而傷心,但是日子依舊是要照常過。
只有上皇,心像是空了一塊,怎麼補都是虛的。
尋來的丹藥放着也是白放着,他心裡有了成算,便去了慕府。
慕無雙在書房看到他時,略微有些吃驚,隨即又笑了,道:“上皇如何有興致來訪?!”
上皇正經歷過悲傷,也無心與他拌嘴,將懷中的丹藥盒遞過去道:“這丹藥,你吃了吧,是幾年前爲沛兒費心尋來,延年益壽之用,只是不知用處大不大,朕本欲給吳總管,可他不肯吃……”
上皇心裡悶了一下,道:“朕看你也沒兩年好活,真到了要命之時,不妨一試?若是信不過,你可以拿給毒聖看看……”
慕無雙狠狠怔住了,看着上皇臉上的面具,一時之間神情古怪。
“上皇爲何不自己吃,卻來送與我?!”慕無雙早在他面前不自稱臣了,聽着十分不敬。
上皇竟也不惱,淡淡的道:“你活着,才能等到兩個孩子回來,這個朝廷還需要你……”
上皇也不多說,推開窗子,身形已飄遠。
氣息隨即消散,慕無雙看着手中的盒子,整個人都是怔怔的。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時移事易,經過這許多年,原來人的心境也變了。
上皇在意這座江山,卻毫不在意他自己的身體,以及能活多少年。
這的確是像他做得出來的事。
慕無雙摩娑着盒子,連毒聖進來也不曾發覺。
“發什麼呆呢,手上拿的什麼,我瞧瞧……”毒聖不由分說就奪了過去。
待打開盒子一聞,臉色就是一變,道:“……這是哪兒來的?!”
“怎麼了?有毒?!”
毒聖搖頭,道:“……這是好物。”
慕無雙也沒解釋,只是笑了笑。
“我弄點去看看你可適合用它,你這破身子,讓我操碎了心,你又要強,身體上的事拖拉着也不肯告訴家人,倘你早早去了,我怎麼向你家裡人交代?!”毒聖道:“總得爲你打算打算,這來處你不說便罷了,只要是好東西,管它怎麼得來,只要你能多活幾年,我就謝天謝地了……”
慕無雙今年就明顯的衰弱了不少,現在更是坐着輪椅,人也十分畏寒,就算他與毒聖撐死了不說,筱竹和至誠又不是傻的,哪裡看不破,只是不願意戳破他精心不願說破的謊言罷了。
再加上胡老太醫,年紀雖大了,可是人卻並不糊塗,即使看上去糊塗,也不過是在裝糊塗罷了。
這幾年,家裡人面上在笑,哪個心裡不糾心?!
就連毒聖自己也萬分的憂心,就怕他撐不住也走了。
加上大太監的離世,死別原來就在自己身邊,他怎能不怕?!
慕無雙沒多說什麼,心裡也覺得對不起家人。就讓毒聖自己折騰去了。
總歸是上皇的好意,慕無雙領這份情。
毒聖確認其無毒之後,也不確定它到底有沒有用,懷着忐忑的心情,到底是叫慕無雙給吃下去了。
毒聖與他閉關三日,纔將此丹藥在他體內完全化開,慕無雙果然身體好了許多。雖然不至於恢復到與常人同等的水平,但是注意保養,細水長流,多活個十年八年不算大事。
慕無雙十分高興,毒聖也是鬆了一口氣。
慕無雙不畏死,只是怕走在親人前頭,徒惹親人傷心。所以,他心裡對上皇是萬分感激的。
只是上皇給他這個,不一定是爲了他的感激,因而慕無雙心裡默默的領了這份情,卻並不說破。
大太監死後,上皇似再無回京的理由,一直飄蕩在江湖之中。
大鳳國蒸蒸日上,農業豐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幾十年裡,再也沒餓死過一個人。
盛世已創,而且還在往着更高的高峰上去。
蕭稷與蕭崢帶着軍隊,護送了不少商隊沿着海圖航行,見過了許多風土人情,不同的風貌,更是佔領了一些無主之地,劃爲大鳳朝的疆土,更遷移了一些民衆過去,開始種植一些只有在熱帶才能種出的水果,糧食等,再用商船運到各處去賣,運回國內,航路便更加通暢,商路更是四通八達。
大鳳朝的水軍已經成爲這一片的霸主。
兩人是知道在更遠的地方還有更遠的風景的,因而也籌劃着派人去尋更偉大的航路。
沿海地帶日益發達,萬國來朝。
兩人在海上自由來去,竟是樂不思蜀,除了寫信回京,竟完全無回京之意。
蕭沛拿他們沒辦法,只能任他們去了。
好在他能容人,用人,他又正值壯年,坐陣京城,國家相安無事。
百姓們無不慶幸有這樣一位帝王以及皇后。
皇后這些年也發展了很多民生手工行業,整個行業一帶動,是帶動着整個社會的發展和進步。
帝后二人在人們心中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以往普通百姓,拜神拜佛,到如今,竟有許多人在家立長生祠,時不時的拜見二人,十分虔誠。
朝廷屢禁不止,到最後帝后二人也就隨百姓們去了,只要不以此藉機生亂的,朝廷並不管。
沒孩子在身邊,帝后二人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朝政中去,民族事業得到極大的發展,加上朝廷重農重商,兩相併駕齊驅,很多地方都開始繁榮發展起來。
大鳳朝的疆土也在不斷擴大,眼見大鳳朝以不能抵擋之勢強大起來,不少小國都俯首稱臣,成爲大鳳朝的屬國。
十年後,姐弟二人才從海上靠了岸。
蕭稷統領了海軍,儼然已成爲海上霸主,無冕之皇。
而逍遙王一靠岸,就先奔雲南而去,他是看上了雲南的氣候,決定駐守在這裡了。
蕭沛見此,乾脆將雲南作爲逍遙王的封地,並加封他爲親王,鎮守雲南一方。他有上皇給與的勢力,以及一些江湖勢力,完全可以在雲南駐紮,因而將雲南併入籠中。成爲他的基地。
鎮南王府有名已無實,自然投靠,誠心臣服於他。
雲南的商路也串通起來,全大鳳朝上下都各有軍事基地,中間纏繞着商業城鎮的繁榮,整個大鳳朝的昭昭之光,無人可抵擋。
傅傾顏心急如焚,見他們姐弟上了岸都不肯回京,只守在雲南,連寫了幾封信去招二人回京。
哪知二人一點回京的心思都沒,只寫了幾封信給傅傾顏。
傅傾顏見他們鐵了心,只能認命作罷。
聽暗衛說姐弟二人又在搗弄什麼玻璃和火藥之類的,她也隨他們折騰去,只讓他們注意安全。
蕭沛倒是挺高興的,道:“他們在外面也好,京城風平浪靜,若是回來,只怕京中就得熱鬧起來,他們大約也料到了這個,纔不願意回來。儲君勢越來越大,而我又正值中年……”
蕭沛搖了搖頭,道:“這兩孩子不是不孝,而是,想要避免這二日爭輝的局面啊,顏顏……來日方長,兩孩子雖不在我身邊,也未娶親,可是他們身體極好,有些事,晚一些就晚一些吧,天家到底不及普通人家……”
“你不必說這些安慰我,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有困難可以克服,我看他們純粹只是野了心……”傅傾顏道:“外面天空海闊,他們定是捨不得回來了,罷罷罷,他們要娶妃,什麼時候都成,我再不逼迫他們了……”
蕭沛一喜道:“顏顏,你想開了就好。”
傅傾顏十分無奈。自通海商後,國內常有外族人走動自由,兩個孩子在外頭玩野了心也是能理解的。
帝后二人乾脆也不再幹涉。
倒是蕭沛挺重視他們送回來的一些玉米種子和一些植物種子的種法。與慕相商量了覺得若是可以在本朝種,以後天災之年,只怕民衆也能吃飽肚子了……
因而十分重視,依兩個孩子所言,開始弄實驗田,沒有貿然就發種子讓民衆去種。
想要推廣,自然要靠朝廷之力,所以蕭沛就又忙了起來。
再過十年,兩個孩子已經三十六歲,依舊沒有娶親,還在外面,而蕭沛依舊是生龍活虎。
火藥和玻璃還真被他們給弄了出來,這十年間,靠着熱武器做後盾,以玻璃爲通商手段,賺的錢是滿盤貫。
這一年玩夠了,朝臣們三催四請了,姐弟二人才依依不捨的進了京。
朝臣們喜不自禁,摩拳擦掌的就等着二人進京好聯姻呢。
結果,等到姐弟帶着鐵甲兵進京時,朝臣都傻傻愣住了。
一排排的軍隊,制服改成了上衣下褲的便體現代裝,結實的牛皮皮帶,繫帶靴鞋,還有貝雷帽,人人手上揹着槍。
這玩意兒,朝臣也知道,十年前兩姐弟就送了不少回來給禁衛軍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一列軍隊就與禁衛軍完全不一樣。
他們身上帶着一種殺伐之氣,又是海軍出身,因而不苟言笑,看上去戰鬥力卻極強。
他們身上的東西雖然全都不認識,可是卻看得出來,都是好東西。
結實的銀製鈕釦,還有腕上的不認識的走動的機械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