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輛頂篷藍色花紋的馬車行駛在林間路上,馬車裡一個身穿藍色綢衣的男子正躺在馬車裡休息,他容貌俊秀臉色卻很蒼白,不是那等清秀薄弱的公子,相反他骨骼健壯,長年從軍雖然留了無數疤痕,卻也讓他有了個能抗的身體。
若不是前段時間府裡有人趁他調養身體時在藥裡下毒,因疏忽中喝了半勺湯藥……何至於現在外出避難。
“流觴,到了嗎?”裡面傳出溫朗的男聲。
“公子,已經到了函山村了,大約一刻後才能到周家。”流觴心中暗算一下,恭敬回答。
趙彥衡在裡面咳了兩聲,這副身體若不是他回來的及時,恐又成了前世那副弱不禁風的鬼樣子。想起前世之事,許是老天也覺得他上一世最後的結局太慘,又賜他一命。心中好笑,他身爲西北大將軍殺伐無數,刀下無數亡魂,這等事卻讓他碰上了。
這一世定不會讓太子得心所願!
“公子,到了。”流觴道,聲音讓趙彥衡回過神。只見流暢先將一輪椅放在地上,然後才上車將趙彥衡出來放到輪椅上。
函山村周家,京城周府的本家,只是現在沒落了,京城的周家還是他們的分枝。當初就是被太子一黨先發現籠絡了去,才讓戶部的周侍郎在最後關頭倒向太子。
管家聽到來人沒敢耽誤,立刻前去稟告。周老爺聽聞震驚驚喜之餘趕緊出門迎接。
一大早,吳子博叫醒了吳子棟,兩人吃完了飯便一塊趕往周家,到了大路上一個往店鋪的方向走,一個朝周家宅院走。
好在周家宅院並不難找,順着吳子博的消息走過小巷盡頭便是。
只見面前是一扇不算很大的木門,上面雕鏤着花樣,至於周宅看上去也不過是個四合院的民宅,磚木瓦房。看上去雖樸素,但是細細看那些雕鏤的花樣倒顯得華麗,但比起前世她爲陳家掙來的宅子就差的遠了。
連中農戶的家宅都是如此,更別說吳子棟家那幾間破屋了。
沒有多看,她趕緊上前走到門裡。看門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大爺,一見到吳子棟臉色就有些難看。
吳子棟心裡納悶,算不準對方跟自己是什麼關係,揚起一張笑臉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對方不冷不熱道:“吳家少爺來了,老爺可等您好些時日了。”說着小眼睛還在吳子棟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帶着輕蔑不屑。
吳子棟刻意忽略對方的惡意。
“真是對不住,前些日子我傷到了腦袋,大夫叮囑一定得好好休息。便在家歇息了幾日,此事也是告知了周老爺的。”
那大爺卻不耐煩聽她說話,只朝着裡擺了擺手:“老爺現下在前堂呢,趕緊走。”他就不愛見着這小娃娃,年紀輕輕當了個馬伕牛氣朝天的,每次見到他都是昂着頭,不知道的還有他是周家少爺呢。
柳夢嫺前世是個生意人,講究待人和樂,打人不打笑臉人。也不知道這吳子棟是怎麼招惹他了,竟一副趕蒼蠅的樣子趕人。
她索性也沒再客氣,收斂了笑容徑直往裡走。
穿過遊堂走廊,便看到大堂裡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戴巾帽,身穿一襲以絹製成的布衣,坐在下首處嘴角裂開帶笑。在他前面上方正坐着一個歇藍綢衣的公子,英俊的臉上帶着淡漠的笑容,兩人和樂交談。
吳子棟由遠及近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時,彷如整個身子墜立冰窟,渾身只感覺到寒冷戰慄。那個男人與夢裡的人一模一樣!
英國公公子十八歲時便以其驚人的才學考取了狀元郎,聞名整個大明。十九歲時瞞着父親從軍,從一個小小的士兵到成爲西北大將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霍洛族人一聽到他的大名便聞風喪膽!二十二歲時,不幸從馬上摔斷了腿,從此遠離軍營。不過此後反而與慶陽王越走越近,更是成爲其心腹。
更重要的是原身前世對他非常迷戀,以至於導致了自己的死!今世定要與他離的越遠越好!
周老爺看到她來了道:“別愣了,還不快去倒茶!”趙彥衡聞言看去,只見一個皮膚白皙、瘦弱的男子呆愣站在那驚訝甚至恐懼地看着他……
趙彥衡並不認識這個人,不過貌似別人好像認識他……
吳子棟趕緊收拾了全身莫名冒出來的感情,低頭匆匆去了廚房,再過來時托盤端了兩杯茶。她先給周老爺奉茶,走到趙彥衡那時,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打量,心裡一激動,剛準備放到桌子上的茶灑了。
趙彥衡更是沒想到這下人手腳如此拙笨,眉頭緊皺,悶痛一聲。
滾燙的茶水潑灑到趙彥衡身上,流觴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將吳子棟推到一邊,“公子,沒事吧,屬下這就找房間給您換衣服。”
周老爺也嚇了一跳,來不及呵責罵吳子棟,讓下人趕緊將趙公子送至客房。
吳子棟心裡忐忑不安地撲通直跳,剛纔她看的清楚,茶水好死不死的正好潑到他殘疾的腿上!
趙彥衡被流觴揹着,臨出房門時眼睛一直盯着吳子棟看,眼神諱莫如深。
這個下人認識他,或者知道他,不然剛纔爲何如此懼怕?
從前從軍時,趙彥衡能從一個底層的小兵經過無數場戰爭的廝殺中浴血而出,除了本人性格的果敢,骨子裡的冷血之外,最重要的是每場戰役的敵方將領底細,長大以來經過小事或大事,做出的每個決定,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道了對方將領的性格,也就清楚了對方的每次戰役佈局,敵動我動,敵不動我不動。幾乎每次趙彥衡都能勝利而歸,數次下來也就有了“常勝將軍”的稱號。
剛纔那個下人的舉動,不像是僅僅聽過他的名頭而害怕,好像就是認識他一樣,他的身邊何時有過這樣的人?思及此,看着吳子棟的眼神更加幽深。
當天便讓人去打探了吳子棟的身世。
到了房間,流觴給他上藥時不無緊張道:“何大夫說過公子的腿細心調養,再過半個月就能完全康復。這下人手腳真是太笨了,這下子恐又要半個月。”
幸好初冬的天氣依舊冷冽,人們穿的衣服很厚。茶水灑到腿上時被棉褲吸了不少,不然這滾燙的茶水足以導致他終身殘疾。府裡的有些人對他一直不死心,此次出外地也爲明,架不住對方暗裡做了什麼手腳。
“去查查他是何人。”
流觴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低聲應道之後便暗自跑出去探查。結果卻有些意外,那下人名爲吳子棟,十四歲從小生養在函山村,最遠的也就去過縣城,與英國公府沒有過一點交際。爲人據說不善言辭,忠厚老實。
第一天上工便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吳子棟便被周老爺狠狠地罵了一頓,反正今天也不去縣城,揮揮手不耐煩嫌惡似的讓她回去了。
懷着異樣沉悶的心情吳子棟走到家門口,發現這裡圍了很多人,院子裡傳來女人尖銳難聽的罵聲。
“你們要是不賠我們二娃的治病錢,今天就沒完!”
徐氏的嘴脣緊抿,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女人,臉色發白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嚇的。
只見吳子博拉了母親往自己背後躲,對着那女人不客氣道:“王虎把我二哥打了,養了好些天才好,我們還沒找你們要藥費算賬,你們到還有臉找上門!”
“你個野雜碎!跟誰你你我我的!沒點教養!”
那胖女人又不屑地哼了聲:“不過也難怪,從小就沒人教的東西能有什麼教養!”女人的話說的極難聽,周圍還有人順着她的話對徐氏和吳子博指指點點。
誰都知道徐氏二兒子出生前三天丈夫便出意外去世了,因爲一直大着肚子也沒什麼人議論。可是後來徐氏平白無故的又生出個兒子,就引起了村裡人的異議。其中偷漢子的說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同意,不然沒個男人這孩子怎麼生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