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天氣陰沉, 縣城路邊沒多少人擺攤,吳子棟回到家門口,發現自家的滷肉攤子也緊緊關閉着。她拍了拍門開門的是徐氏。見到門外的英俊青年有一瞬間都沒認出來, 直到吳子棟喊了她一聲才反應過來。
“我的兒啊, 你可算回來了。”徐氏見到吳子棟先是高興, 下一刻便成了愁容滿面。
吳子棟瞧着她的樣子不對直覺應該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走進屋裡看到吳子博也是一副不甚歡喜, 彷彿遇到什麼難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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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當初哪怕村裡的人都厭棄徐氏他們,他們都不曾這樣難過過,如今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近些日子來, 徐氏心裡就跟紮了根刺一樣吃不好睡不着,眼看着臉色一日比一日差。等到吳子棟將徐氏的話聽完, 她難得的露出驚訝的面容。
原來就在前段時日, 一箇中年男人登上了她家大門,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吳子博的親生父親!也就是現在益王府的庶出二公子秦升。他長年無子嗣,這次來的目的不爲別的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帶回去。原本徐氏被這個男人欺騙的怨恨早已隨着時間淡化掉了, 沒想到他剛一出現張口便要搶回多年的兒子,徐氏又氣又急,直恨不得將那人活活打死纔好。
吳子棟安慰着痛哭的徐氏,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旁邊吳子博也說了他是不會跟着那人走的。“縱使他再來, 小弟不跟着他去不就是了。”
“你小弟前幾天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回他的, 結果那賊人轉頭就找了幾個人來將咱那鋪子砸了一通, 臨走之前還給你小弟留下話, 若是他要爲了我好便要聽着他的話。”
“出了這樣大的事, 怎麼也不來跟我說,要不是我今天回來你們就打算這麼一直忍着下去?”吳子棟急切道。
“我想說的, ”吳子博開口,“只是,娘怕耽誤你的學業就沒讓我說。”他頗有些委屈。
那秦升是個壞了心的賊人且家世又不凡,若是讓他得知了吳子棟現在的下落,難保不會暗中給她下絆子。徐氏到底想到比較多些。
“過了這麼多年了,他怎麼突然想把小弟帶走,當初不是即便得知娘懷了他的骨肉也是一走了之的嗎?”這個渣男過了這麼多年纔想起他有個兒子不成?吳子棟直覺這裡頭一定有什麼不對。
一時之間屋子裡沒人言語,吳子棟回來的喜悅也被這個令人犯愁的消息衝散了。
吃完了晚飯,吳子棟照例去徐氏的房間說了會兒話,一是安慰她二是叮囑她自己的身體,徐氏的身體已不如前些年的好景兒了,看着虛了不少。徐氏拉着她的手心裡滿懷愧疚,不知該說些什麼,“那秦升是個糟心人,早就爛到骨子裡了,如今你弟弟被他看中了,若不跟他回到那吃人的秦府必是不會罷休的,只怪娘當初識人不清,”她嘆了口氣看着吳子棟,眼中複雜,有祈求有心疼,“娘知道你一個姑娘也不易,但是他好歹是你弟弟,你可一定要護着他啊!”
吳子棟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娘你放心,不管那秦升到底要做什麼,我是不會拋下弟弟不管的。”這樣一說,徐氏才放下心。吳子棟瞧着她有些累了,按好被角把燭火熄滅了就出去了。
月亮高掛在夜空之上,清冷的亮光,突顯的有些寂寞。她坐在臺階上,心情複雜。徐氏是偏心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從沒有一刻像今天這樣難過。趙彥衡的逼迫、周啓鳴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如層層大山襲來,將她壓迫地喘不上氣。如今家中又是這個樣子……
吳子棟起身走到吳子博的屋外,房間裡的燭火還亮着,他坐在桌前拿一根沒有墨汁的筆在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上描摹,那張寫滿了字的紙還是吳子棟曾抄寫的。
看到這一幕,她頗有些訝異。曾經她問過吳子博要不要去讀書,他當場便拒絕了她。他一向是個好孩子,在她不在家中的時候擔起了家裡的重任,現在看來應是害怕增大的家中的花銷罷了。
她的眼神變的幽深,一個主意在心中生成。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讓他去書院讀書呢?那個秦升的手再長,常寧書院也許管不住他,嵩陽書院何其多官家子弟,一個被遺忘的異性王府實在算不得什麼。
第二天,她剛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便有人上門求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秦升。
“你還來幹什麼?不管你說多少次,子博是吳家的孩子絕不會跟了你去!”許是吳子棟來了給了徐氏依靠,對着來者不善的人她也敢言辭拒絕了。
秦升冷笑了聲:“你這婦人實在糊塗!我年華大好的兒子怎能救此斷送在你一個婦人手裡,”他轉了轉眼睛看見身後面孔陌生的年輕男子,猜到了對方身份,“吳家的兒子你砸鍋賣鐵的要讓他去上學,我親生兒子卻要整日與些鄉民爲伍,好偏的心!若是我不來,他的一生豈不是就要被你這無知婦人就此斷送!”
兩人一見面便是這樣水深火熱的場面。
吳子棟走上前:“在下是吳子博的二哥,吳子棟,”那秦升看到她,哼了一聲不願理會,吳子棟卻也不在意繼續道,“方纔你把自己活生生說成了一個“仁父慈父”,若不是知道這些年來你從未來過我們家看過一次小弟,恐怕不知情的旁人還要當真了。”
“你是什麼意思?!”秦升怒對而視。
左右在她的地盤,吳子棟也不怕他這一幅兇狠隨時要衝上來扭打的模樣。“當初是你母親不知羞恥與一陌生人苟且,誰知道我走時她會懷孕,且她也不曾與我說過,否則你以爲我會把好端端的兒子扔在你們家受罪不可?”這人好無恥,明明是他當初有意勾引利用徐氏,擺脫官兵。誰知脫難之後就翻臉不認人,留下一攤子轉身就走。
吳子棟見過多少人,還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之人,真是氣人!偏這人拿定了即便這吳子棟回來也只不過是一個瘦弱書生,奈何不得他們,仗着自家的家世有恃無恐。
當着兩個兒子的面,那秦升竟然這樣羞辱自己,徐氏更是又氣又鬧。當場不知從哪拿了個東西砸到那人的額頭上,生生砸出一個血洞來。吳子棟見此趕忙攔在徐氏面前,阻止秦升跟來的那些人對她動手。
果然那些人不善罷甘休,一氣之下將屋子裡砸了個稀巴爛。那秦升捂着額頭,怒氣衝衝。徐氏想要阻止他們,她害怕徐氏受傷攔住了。吳子博則在他們來的時候就趕緊在吳子棟的暗示下報官去了。
就在這時,縣官領着一羣衙役來到了吳家。吳子棟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會元,別說在他們這個小小的縣城便是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縣官一聽吳子博來報說是有人敢在吳家鬧事,想也沒想,領着人就快速趕來了。來到時正巧看到一羣人在人家院裡又打又砸的,趕忙吩咐手下將那些人抓住,問也沒問就讓手下將他們送進牢裡了。
“我乃是益王府的二公子,你們敢抓我是想跟益王府作對嗎?”秦升被衙役按着不死心道。
誰知縣官聽了理也沒理,揮了揮手,下面人就把他嘴巴堵着押送到牢裡了。事後,縣官趁無人的時候跟吳子棟說了一個人名,“趙彥衡”。原來如此,他的靠山竟是那人,怪不得不把那益王府的人放在眼裡呢。
很快就要到殿試的時候了,吳子棟也不能多待,跟徐氏商量着將吳子博送往嵩陽書院讀書的事情。徐氏許久不言語,最後終於點了點頭。至於吳子博,雖然他在徐氏面前不曾多流露,但是吳子棟能感覺出來他是高興的。
嵩陽書院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當初雖然是招學老師親自找的他們,其實背後也是趙彥衡做的,她弟弟的事自然也得找這個人。
回到京城,她就將此事跟趙彥衡說了,對她弟弟的身世顯得一點也不驚奇。說起她弟弟去嵩陽書院的事,“小事。”他是這麼回答她的。
很快便到了殿試的日子,這天大早上宮門外便站了一排的考生。很快一個身穿深顏色宮服的公公走過來,將他們領進宮內。所過之處,高牆紅磚,殿宇輝煌,只遠遠地看着便讓人有種氣勢輝煌的敬畏。走在青石磚上,所有的考生都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兩邊站滿了一臉肅容的侍衛。
直到公公將他們領到一處大殿上,一個器宇軒昂之人坐於首位,“跪。”尖細直長的嗓音響起,這羣考生便呼啦啦地跪下來。
“吾皇萬歲萬歲。”來之前公公已經說過了規矩,此時看起來到一點也沒失禮。
“起來吧。”一個略沉重蒼老的聲音響起,雖然聽起來仍舊有着高處不勝寒之感,但是也能聽出抹有氣無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