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自我感覺良好, 自我誇大。畢竟他不是趙子睿那種靠着父蔭的蠢貨,依着祖輩仗勢欺人,趙彥衡的手上可是真正殺過人留過血的, 而且不止一個。若是從前他沒有起這樣的心思, 兩人還會是純粹的被交易和被控制的關係。可他一旦起了這樣的念頭, 作爲弱勢一方的吳子棟即便再想保持原來的關係也沒有辦法, 畢竟她的把柄依然掌控在別人手上。
晚上, 吳子棟正面依着牆壁,腰上摟着一雙粗壯的手臂圈着她,身後是一具溫熱的身體。從剛纔上牀開始她的身體就一直緊繃, 沒有放鬆過。
“放心,就算再想碰你也不會是今天, ”頭頂傳來一陣沙啞的男聲, 只聽他又頓了頓, “起碼也得等到你考到京城纔是。你會考到的,對嗎?”他輕聲問。
她會考到京城嗎?吳子棟也問自己, 甚至頭一次開始懷疑重生以來堅持的目標到底對不對。這個時代的女人包括她的上一世,結婚生子伺候丈夫孝敬公婆是最正常不過了。男人需要繼承家業,傳承後代,除此之外老天還給了他們一些勞碌之外的安慰,便是納妾。那麼女人呢?女人勞碌之外的安慰又是什麼呢?
重來一世如果再次過上前世的生活……不!不甘心!她絕不要讓歷史再重演, 只要能做真正的自己, 就算爲此要委身於他人身下又怎樣?起碼不會後悔。
京城她是一定要考中的!
“對, 我會考中的。”她輕輕握住手指, 語氣裡前所未有的堅決。
“你對毋成和何威有興趣?”他問。吳子棟聽到這兩個名字身體有一剎那的僵硬, 儘管很短促但還是被趙彥衡捕捉到了。
吳子棟沉默,這些事她並不想趙彥衡知道。
“我之所以問你不是爲了探聽什麼, 也對此不感興趣,”他更緊的抱着她,在纖細潔白的脖子上落下一吻,“我只是好心告訴你,他們一個名爲江東商富,一個爲江東知縣,但其實背地裡都是在爲太子效力。如果他們有什麼好歹,以太子的手段是不會放過你的。”
“何況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書生,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何不如再等到殿試之上皇上任你爲官之後再報復他們也不遲,到時候我也會幫你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與趙彥衡的溫柔的聲音不同,她的回答有些冷淡。
聞言,他也只是嘴角輕勾,嗓音裡發出一聲輕笑。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牀上只有吳子棟一個人。門外傳來拍門的聲音:“吳師弟,老夫子說今天要帶我們去見見江東府的大人物,我來通知你一聲,你快些起吧。”
“好。”她回答。
老夫子帶他們來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江東縣衙,見的大人物正是知縣大人何威。“何大人聽說你們從嵩陽書院來,說什麼都要見你們一面,他的愛子何公子也在嵩陽書院呢。”
說話間,只見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被衆人簇擁着走進客廳,老夫子趕忙站起來起身相迎,兩人很是寒暄了一陣後,那何威把目光放在了來自嵩陽書院的幾個。
“你們都是我兒的同窗?”吳子棟幾個人應是。何威點了點頭,又問:“哪一位學生叫吳子棟?”早在他們幾個人來之前何九明便一封紙書到了江東,信中將吳子棟的信息提了幾句,說是貧寒出身,但學識文采飛揚,先生夫子都很看重她,恐日後飛黃騰達,讓何威多照拂一下他。
吳子棟站了出來:“學生正是吳子棟,見過何大人。”
何威上前將他攙扶起來,閒聊了幾句,發現這個人確實家境寒酸,心底裡不免帶了些輕視,但是兒子的話他也很重視,並未將這等不屑表現出來。聽說再過幾天他們這些人就要離開,何威當下表示今晚要他們留宿何府,到時會請有名的淮劇班子來表演,幾人卻之不恭。
他們的住所被安排在何府前院,戲班子的在後院的臺子處表演,何威的書房也在後院。正在其他人看臺上的看到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一個黑影鑽進了後院的書房。這個時候府裡的大部分下人都在看淮劇,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何威的書房到是與他的精緻美奐的院子不同,顯得非常普通。桌子上的東西都被收起來了,爲了找到幾年前的舊案只能從卷宗上查起,可惜的是卷宗上她的死亡是以自殺被結案的,並無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想了想,還是將那張無縫隙地撕了下來,放在自己的口袋裡。
正在將卷宗塞回原處時,突然掉落下來兩封信件。封面右下角印着一隻類似孔雀的信物,信件上面的內容有一句:盡其所能,爲主籌資,怡芳老闆助其所爲。怡芳是座女支院,它的老闆正是現在毋府的老闆,毋成。
看了看日期,這封信是在她死前的前半年寫的,記得當時何威確實跟她暗示過要想鋪子順順當當就應該孝敬孝敬自己的心意。她言辭拒絕了。事後她還被這等話噁心的連飯也吃不下去,覺也睡不好。
原來竟是如此,背後的主謀竟是這個“主”。現在慶陽王跟太子表面兄弟,實際裡明爭暗鬥,而那日毋成跟何威兩人談及到了太子……吳子棟不敢再往深處想,如果是太子看中了她的錢她不給,那不就是自己往死路上走嗎?
忍着心裡的悸動,她將那兩封信也塞到自己的懷裡,趁黑又返回了戲臺子,好在沒人發現她不在。
第二天晚上趙彥衡果然又來了,吳子棟試問了他一句,“信乏上畫着孔雀是什麼意思?”趙彥衡聽聞身子頓了一頓,又照常脫掉衣服躺在牀上將她摟在懷裡。
“孔雀是太子舅舅胡家族的信物,凡是你看到信封上有孔雀的,就表明是胡家族的。”
原來如此,背後主謀當真是太子。
吳子棟問完不再言語,趙彥衡也沒問她是怎麼知道信封上的孔雀。
又是一夜無夢。
第二天趙彥衡走了,這裡事情辦完回京城去了,臨走之時給她留下了一枚玲瓏剔透的玉佩。所謂“玉贈佳人”,也沒多推辭她收了起來。
但是當打開自己放置物品的匣子時才發現裡面已經躺了一枚玉佩,這是在常寧書院時周啓鳴送給她的。將兩隻玉佩一對比,在陽光的照耀下優差立馬就出來了。趙彥衡的玉佩玲瓏剔透、光澤飽滿,一看便知不凡,而周啓鳴送的雖然較平民來說是個貴重物,但是色差很淡,在旁邊幽綠的玉佩照耀下顯得失了光彩。
想了想,她還是將兩枚玉佩都鎖在了匣子裡。
在趙彥衡走了之後,又過了三四天來自嵩陽書院的幾人也終於到了啓程返回去的時候了。經此一趟,雖然江東書院學子的學識比不上嵩陽書院,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見解見聞,且又見識到了與北方完全不同的風景,增加了見識開闊了眼界,此行也算不虧了。
回去後已到了十一月份,南方天氣陰涼,北方鵝毛大雪。明年二月份便到了會試的時候了,幾人抓緊看書,嚴陣以待。吃飯、睡覺、走路,吳子棟無時無刻手裡不拿着本書,就只差恨不得將書吞到肚子裡了。
期間徐氏還讓吳子博來了書院,給吳子棟帶了不少山貨。吳子棟心疼弟弟手腳凍的僵硬通紅,斥責他不該大雪天的跑老跑去,特意讓他在書院的招待家屬的房間歇了好幾天,塗抹了護膚油將手養的好些了,雪停了才讓走。
“二哥,我不礙事,這多浪費錢。”雪雖然停了,但是漫山大雪天氣又冷,怕吳子博回去的路上出事,她特意僱了輛馬車相送,可是吳子博死活不上去。
“這是二哥賣字畫得來的錢,不過幾兩銀子哪能跟你比,聽話別讓哥操心,”吳子棟知道他的臭脾氣將他硬塞到馬車裡,馬車開動了才往裡面又扔了幾兩銀子,“回去跟娘說讓你別來了,明年春天我就回去看你們。”吳子博手裡拿着銀錢,看着雪裡他二哥依舊消瘦單薄的身影越漸越遠,沒忍住哭了出來。
有一個小插曲,回到嵩陽書院後,吳子棟發現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陳文才被全書院的學生嫌棄,甚至欺辱,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張棟樑。
據說剛開始陳文才分不清自己的地位對張棟樑尋釁滋事,言語辱罵。惹了張棟樑的幾位好兄弟的不滿,將他打一頓,而後夫子聽說這件事後也嚴厲斥責了陳文才,陳文才不敢打那些大官的兒子,難道還會怕一個夫子嗎?不僅當場頂撞,少爺脾氣還發作了。嵩陽的夫子豈會像常寧書院的夫子因他爹的富貴時常對他睜一隻閉一隻眼,當下將陳老爺“請”了過來。
陳老爺知道後大罵他一頓,不僅向夫子賠罪,更親自向張棟樑賠罪,對於自己兒子被別人毆打連氣也沒吭。臨走之時囑咐他要好生學習,不要欺辱別人。
那之後,他在書院就成了衆人的嫌棄的對象,沒人願意跟這種人在一起相交,直到吳子棟回來纔有了可以訴苦的對象。而對張棟樑更是打心底裡從平日的欺負變成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