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到二十多歲的自己,穿着一套十分具有鄉土氣息的紅花棉襖,揹着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包,興高采烈地走在一條無人的路上。
天氣很好,空氣裡滿是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碧藍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白雲朵朵。
路邊掉落着一朵淡黃的小花,她蹲下來,把花小心翼翼地撿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一輛汽車風馳電疾而來。
她轉頭看的時候,眼睛卻被刺目的白光射得生痛。
那是一輛大白天還開着遠光燈的小轎車。
強烈的白光中有一抹黑影飛了出來,釘在她的右肩。
那是一支像針管一樣的東西。
好像是從汽槍裡打出來的麻醉子彈。
她的身體慢慢的發僵,手腳也有些不聽使喚。
頭開始發暈。
車子突然向她衝了過來……
先是刮蹭到了她,讓她直直向前趴下後,那車又退出老遠,再飛速開了過來。
汽車輪胎硬生生從她腿彎處壓過……
劇烈的疼痛讓她直接暈了過去。
醒的時候,撞她的車已經不見了。
一個男人蹲在她身邊,和她說了幾句話。
她告訴他,有車故意碾斷了她的腿,男人覺得這事很離奇,有些不信。
她讓他去一里半外幫她找個人。
男人說她失血過多得趕緊送醫院,找人的事以後再說。
地面突然震了震,轟隆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男人嚇了一跳,拖着她藏到了路邊的雜草叢中。
她痛得死去活來,虛弱地張着眼睛,透過雜草間的縫隙向外看。
塵土飛揚中,一排軍綠色的蓬車開了過來,蓬車裡坐着密密麻麻的新兵。
她知道,那是營部的運兵車。
這些人應該是要去一里多外那個軍營裡的兵。
她張了張嘴,聲音卻被騰騰的汽車開動聲淹沒。
她着急地用手扯着身邊男人的衣袖,讓他扶她站起來。
男人卻像嚇傻了般呆呆地趴着。
最後一輛運兵車開了過去。
車頭的駕駛室裡有兩個座位,除了司機外,還坐着一個身穿上校軍服的年輕男人。
雕刻般的側臉,目光冷厲,挺拔的鼻,削薄的脣緊緊抿成一線。
他的一支胳膊支在車窗上,指間有一點點紅色微光明明滅滅。
就在她用力扒着草叢想要爬出去的時候,年輕的軍官也突然轉過臉。
他的眼神很空,虛虛地看着遠方,像是沒有靈魂的雕塑。
林益陽!
那個百轉千回的名字在她胸腔裡衝着撞着……
她用力向前爬,嘴裡嘶喊着他的名字。
那個龍王村的男人似乎是想要爬起來,卻突然晃了一下,一條腿正好踢在她的斷腿處……
她痛得眼前發黑。
運兵車漸漸遠去……
她終於忍不住那痛,徹底墜入黑暗中。
那一刻的絕望和心痛交雜在心中,哪怕睜開了眼,這種感覺也深深攫着她的心,讓她有一瞬間分不清到底在夢中還是醒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阿笙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笙,你怎麼了?夢到了什麼?”
阿笙慢慢擡眼,望進一對黑色墨瞳中。
眼角有溼潤的液體突然抑制不住地滑下。
“林益陽……有人壓斷了我的腿……我喊你,你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