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什麼都沒瞧見!”大牛媳婦撇撇嘴,連忙道。
樑禮青和樑禮柏翻了個白眼,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錦曦,樑禮柏也不敢跑,因爲錦曦早已揪住了他的肩,樑禮柏還在掙扎,錦曦對他又是一腳,踹的他當即就不敢動彈。
“青小子,柏小子,你們還要不要去前面吃飯呢?”錦曦笑眯眯看着樑禮青痛的大汗淋漓的臉,問:“你要是敢去前面吃飯,我現在就把你的胳膊給擰下來,你信不信?”
樑禮青目光轉了轉,嚇得連連搖頭:“我不去前面了,再不去了……”
“嗯,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不管你飯。”錦曦點點頭,一手拽住一個往側院那邊而去,側院後面有扇小門,錦曦直接開了門把他們兩個往外面推出去,倚着門框冷冷警告道:“我警告你們,從今往後,要再敢把死乞白賴,蹭吃騙喝的伎倆用來我家,我一定把你們的衣裳給剝了,掛到村口那棵歪脖子樹上去!”
樑禮青和樑禮柏齊齊打了個冷戰,只覺得錦曦的眼神,出奇的冰冷危險,整個人更是又兇又惡,根本就不像一個同齡的姑娘家。兩小子對視了一眼,腳底抹油的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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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兒!”身後,突然響起孫氏焦急的聲音,錦曦轉身一看,大牛媳婦扶着孫氏。正急匆匆朝這邊而來,大牛媳婦老遠就朝錦曦眨了眨眼。
“娘,你不在屋裡歇着,怎麼來了這裡?”錦曦迎了過去,孫氏避開錦曦直接擦身而過,急急朝後門那走去,跨出門檻朝後面張望,口裡還在喊:“青小子?柏小子?曦兒跟你們鬧着玩的,快回來啊……”
樑禮青和樑禮柏早已跑的不見了蹤影,哪裡還聽得到孫氏的呼喚。
“娘。您別喊了。他倆早走了沒影了,這日頭底下熱,我扶你回屋歇着去啊!”錦曦說道,伸手來扶孫氏。孫氏竟然躲開了錦曦的手。往邊上一站。錦曦愣住了,對孫氏這樣的反應頗感意外。
“娘,你這是怎麼了?爲何對我這樣置氣?”錦曦迷惑問道。
孫氏皺眉道:“曦兒啊。娘一直都覺着你少年老成,做事穩妥,今個你對青小子和柏小子這事做得,真是、真是讓人戳脊梁骨啊!”
錦曦蹙眉,孫氏不待錦曦開口,接着道:“撇開他們兩小子是你的堂兄弟,是你爹的親侄子不說,就算他們倆搗蛋調皮,今個咱家辦喜事,也不能把人往外攆啊,不就多添兩雙筷子嗎!”
“曦兒娘,你別這樣說曦兒,你這好些時日不在村裡待,不曉得那兩小子如今是越發的放肆,這村裡人沒有誰家沒遭受過他們的戲弄,曦兒教訓他們,也不過!”大牛媳婦道。
孫氏看着大牛媳婦,道:“嫂子,曦兒不懂事,你也跟着起鬨嗎?那倆小子再怎麼的,也是孩子,這事要是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議論咱們家!”
大牛媳婦拍了拍孫氏的手,道:“好好好,我不說,你別動氣了,當心肚子。那個,我去竈房那邊看看,看看大鍋裡的飯燜熟了沒!你跟曦兒好好說,曦兒不也是個孩子嗎,孩子之間有個磕磕碰碰的,也不是怪事!”
大牛媳婦離開後,樑愈忠也找來了這裡,孫氏把這裡發生的事情三言兩語說給了樑愈忠,樑愈忠聽完,也是皺眉不敢置信的盯着錦曦,顯然,在這事情上,樑愈忠和孫氏是站在同一個角度。
孫氏轉過身來,看着錦曦,錦曦也看着她,眼中是少有的倔強。
孫氏一愣,語氣少有的嚴厲起來:“怎麼,娘說的話,你聽不進去?還覺着自己沒錯?”
“娘,這兩小子有前科,以前沒分家那會子,他們趁着你和爹下地幹活,可沒少去我們那西屋裡搗亂,你給柔兒納的鞋,被他們扯成什麼樣了?我去如廁,他們就跑去偷窺,還朝裡面扔石頭子……”錦曦道,她早已完全融合了這副身體的記憶,對十歲以前生活的點滴,尤其是被人欺負的事情,更是記憶深刻。
“那些說到底,還是小孩子的心性,最多就是讓人厭煩,也不至於去踩踏他們啊?你扭青小子胳膊,和踹柏小子那一腳,娘在屋裡可是瞧見了的,這事還是你做的過了!”孫氏道,樑愈忠沉默不吭聲,但錦曦曉得,他跟孫氏始終是想法一致的,孫氏能代表他。
“如果爹孃要說,他們倆是小孩子不懂事,那麼,你們可曉得,去年秋天我爲何好端端染上那樣的病?”錦曦淡淡道。
“你、你不是去洗衣裳的時候,一腳踩空掉進了村口的池塘裡這才染了病麼?是你自個養病的時候親口說的呀?”孫氏驚問。
錦曦搖頭:“我養病那會子意識有些混亂,也以爲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其實不然,後來我病痊癒後,慢慢的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來,那天我洗衣裳,樑禮青樑禮柏朝我洗衣裳的地方扔石頭砸水,我到處挪,到處躲,下過一場雨池塘邊滑跤,我不小心滑下了池塘,他們兩個見我滑下去了,還在邊上拍掌叫好,我跟他們呼救,他們兩個見我好想要沉下去的樣子,也被嚇到了,扭頭就跑了,幸好大牛叔下地回來去池塘邊洗手,把我抱了起來,撿回了一條命……”
孫氏臉色白了,上前來扶住錦曦的肩,張了張嘴,喃喃道:“曦兒,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你後來想起來了,怎麼也不跟爹孃說呢?娘和爹再沒用,這個公道也必然要爲你討回來的!”
錦曦冷冷一笑,看了眼面前的這對夫妻。道:“爹和娘是何等綿軟的性子,我還不曉得?大伯和二伯合夥要把我給賣掉,你們真正又能拿他們怎麼着了?爹還差點幫他們還債了呢,好笑不好笑!”
“曦兒……”孫氏握着錦曦的手,欲言又止,不曉得該如何說,樑愈忠也是神情晦澀。
錦曦嘴角緊緊抿着,目光從孫氏和樑愈忠的身上收回,望向院子裡的一處,袖子底下的手指蜷縮着。如果孫氏夫婦也和她一樣。有過前世今生兩輩子的經歷和遭遇。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義正詞嚴的譴責她了。有些事情,即便隔開了時空,再次回想,依舊是心底的傷疤。一碰還會痛。
上一世父母離異。幼小的她寄人籬下。姑母家的孩子多,最小的那個表弟,自小就比別的孩子要伶俐聰明。一家人吃飯,他相中的菜別人若是碰了一下,就會鬧騰打賴不依不饒,家裡人不僅不教育,還誇讚他聰明,曉得護食。
五歲的時候第一回偷了別人家的雞蛋,家裡人沒有緊覺,歸納爲其護家。八歲的時候,把村裡人家的老母雞和一窩小雞仔全埋灰堆裡,面對村民的憤怒家裡人不以爲然,覺着這是男孩子的搗蛋天性,十歲上偷看寡婦洗澡,還是不以爲然,說孩子小,不當回事,甚至還指責那寡婦小題大做,一個十歲的孩子就算看到,又能看懂什麼?
錦曦在姑母家長大,那時候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農村條件不好,夏天洗澡男孩子們在村口的池塘裡划水,女人和孩子就是在房間裡用木盆洗。那個表弟,時常躲在錦曦屋子的樓板縫隙裡,偷看錦曦洗澡,這一直是錦曦的困擾,她想跟姑姑他們反應,但是礙於顏面,還有自己畢竟是寄人籬下,所以一直隱忍,可是錦曦越隱忍就越助長了那表弟的魔性,錦曦爸爸寄給她的零花錢,都被他給颳去了。
直至她上體校那一年的暑假,那表弟還是如此,錦曦實在忍不下去,衝去閣樓揪出他,二話不說就是一頓好打,從那後,再不敢偷窺。
那個表弟一直被縱容着姑息着長到十六歲,犯下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後,他打架鬥毆,偷雞摸狗,只要他在村子裡一日,大家都被攪的不得安寧,等到家裡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並想要管束時,已經晚了。就好比一顆長歪了的小樹,在能夠扭轉的階段你縱容了,等到他某一天長成大樹,就再也扭轉不回。最後,那表弟把姑父摁倒在地狠狠打了一頓,還偷了姑母的三千塊錢跑去了外地,再無音訊。
等到兩年後接到音訊時,因爲持刀搶劫鋃鐺下獄,是錦曦陪着姑母去外省的監獄探監的,她永遠忘不了姑母陡然衰老的樣子,還有鐵柵欄那邊,依舊頑固不知悔的年輕面孔。
錦曦從那時候起,就深刻感悟到,每個孩子都如同一張白紙,沒有誰生下來就是來作惡的,當發現有變壞的苗頭,就要給予嚴厲的制止,絕對不可以找任何理由來給予包容和縱容。
錦曦的這些感悟和經歷,是不能跟孫氏和樑愈忠說的,她只能抿嘴沉默,心裡有些煩躁和懊惱。
看着錦曦這副模樣,樑愈忠和孫氏交換了個眼神,樑愈忠道:“閨女,你怎麼不說話?你要是覺着你娘說的不在理?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想的?”
錦曦收回心神,看着面前這對苦口婆心的夫婦,他們剛纔是帶着責怪過來的,但現在被她如此一說,又啞口無言了。
錦曦垂下眼,想了想,站在孫氏和樑愈忠的角度和立場,還有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錦曦可以理解他們的一片良苦用心,但是錦曦心裡依舊沒有爲自己的原則而動搖,如果有一些自責和懊惱,那她也是對自己今日這行爲過激了而自責,這樣的做法,無疑是讓自己站到了一個很不好的位置上,相反,樑禮青他們卻能博得別人的同情,也難怪孫氏和樑愈忠即便獲悉了當初錦曦鬧病的事情,還依舊對錦曦今日的所做保留着不滿。
“爹,娘,以後,我不會再做今日這樣的事情了,我今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一時激動了些就把舊賬跟他們算了。往後遇事我會三思後行的。”錦曦道,沒辦法,她不許下這承諾不鬆口,樑愈忠和孫氏會一直爲此擔憂下去。
樑愈忠和孫氏對錦曦的自責很滿意,但同時也更心疼了。
“曦兒爹,回頭你多拿些肉菜去那邊老宅子,今日咱家辦喜事,好好安撫下。”孫氏道,樑愈忠自然點頭,孫氏摸了摸錦曦的頭。正欲開口。隔壁主院那邊,突然傳來春柱媳婦的驚呼聲,眨眼功夫,春柱媳婦就急匆匆跑來了樑愈忠他們這邊。神色很不好。
“春柱家的。怎麼了?”孫氏問。
“曦兒娘。我剛從前院堂屋那邊過來,叮囑我家娃兒爹少喝點酒,正準備回竈房來用大盆打飯端去前面。就看到竈房那水缸裡的水,也不曉得被誰給弄髒了,怕是不能用!”春柱媳婦急急道。
“怎會如此?那水缸裡的水,是昨日下晝我走前倒滿的井水,走,去瞧瞧!”樑愈忠領先朝竈房而去,後面三人緊跟上。
大家走到水缸邊,看到水缸裡漂浮着一些黃色的碎屑,樑愈忠從裡面舀了一些出來細瞧,疑惑道:“這是木頭的碎屑。”
“木頭的碎屑?”錦曦眉心微蹙,樑禮青和樑禮柏這半上晝不就是在弄那些木材的碎屑嗎?錦曦再看樑愈忠他們,顯然,他們知道錦曦讓那兩小子做事的事情,都皺着眉。
錦曦轉頭問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兩位嬸子,你們可曾留意到那兩小子何時溜進來過嗎?”這些木頭碎屑,不用猜,肯定是他們倆弄的。
春柱媳婦道:“我之前一直在炒菜,他們在後院弄木材屑,一直沒進來。上幾輪的菜的功夫裡,他們也沒進來,上完菜後,我就去了前院堂屋叮囑我家娃兒爹,提醒他別貪杯,等我回來準備盛飯,就發現水缸蓋子開了半邊,裡面髒了。”
大牛媳婦已經回到了竈房,也正爲那水缸的事詫異。,忙地道:“這水缸咱做完菜後,水缸蓋子還是我親手蓋得,曦兒和琴丫把幾輪的菜送去前面飯堂,竈房這暫且就能停歇一會子,春柱家的不放心娃兒爹去了前面堂屋,我就去了趟茅廁,回來就正好看見曦兒和那兩小子在雜屋門口說話。後來跟着曦兒一起親眼看着那兩小子走遠,就折回竈房門口乘涼,沒去注意水缸,直到春柱家的說要盛飯,我倆一起進竈房,就看到水缸裡的東西了。”
錦曦道:“那兩小子鐵定是趁着上完菜你們都不在的空擋裡,偷溜進了竈房找吃的,難怪我當時擰住青小子的手臂時,他手上是乾乾淨淨的,敢情,是把我家的水缸當做了洗手盆呢!”
“我就說嘛,曦兒教訓那兩小子是值得的,瞧瞧,這沒一刻不做壞事!”大牛媳婦道。
樑愈忠吸了口氣,孫氏心裡也不悅,但還是出來打圓場道:“就上面一些木屑,把這些舀出來下面的水應該能用。”
錦曦淡淡一笑,道:“娘,這水一定用不了!你瞧那裡!”
衆人順着錦曦的目光瞧去,便見水缸一側的邊緣以及那邊緣下面的地面,留下了一些稀薄的液體。
樑愈忠蹲下身手指捻了點那還沒來得急風乾的液體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濃眉皺了起來,道:“我再去重新擔水來用!”說完,拿起一側的水井繩和木桶,悶聲出了竈房。
“曦兒,那是……”孫氏張了張口。
錦曦淡淡一笑,對孫氏道:“娘,那是尿,那兩小子撒的尿!”
孫氏又是驚訝又是氣憤,想到自己剛剛還在爲那兩小子而責怪錦曦,孫氏心裡很愧疚。
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也俱是一愣,兩人臉上都涌上怒意,一邊責罵那兩小子,一邊又責怪自己,覺着自己沒有做好本分,疏忽了才讓那兩小子有機可乘進來做壞事。
大牛媳婦甚至懷着最後一絲僥倖,對孫氏道:“曦兒娘,幸好你們曦兒眼尖,看到了那濺出來的尿,要不,咱等會喝的水,洗臉洗手的,就都是尿水了!”
“娘,姐姐,你們快來呀,我這屋遭賊了!”錦柔從外面跑進來,小臉上全是驚惶之色。
“柔兒別摔着了,有事慢慢說!”錦曦一把扶住錦柔,跟着她出了竈房,去了錦柔自己的屋子,孫氏和大牛家的跟在後面,春柱家的留在竈房盛飯。
“姐姐,我屋裡被人翻過了,我和小姨去了前院吃飯,我先回屋,一進屋就瞧見我牀上的枕頭被扔在了地上,牀板都被翻開了,圓椅子也翻到了。”錦柔急乎乎道。
錦曦皺眉,不會又是那兩小子吧?
錦曦道:“柔兒,你那屋就算真被人翻過,也是無功而返,你今個纔過來,你的衣物和行禮都還在我那屋擱着呢,你這屋除了鋪着一張牀,其他都是空的。”
“不是啊,有東西的,而且還很貴重哪,這下都被人偷去啦,怎麼辦!”錦柔漲紅了一張小臉,大聲道,大大的眼睛裡全是急色,差點就要滾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