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曦算聽明白了,楊氏這是一推三五六,把責任全給推到樑俞駒那去了,不過,有件事,她好像忘記說了。
再看金氏,活脫脫以個泥人似的跪在那,盯着自己的膝蓋發呆,也不辯解,倒是粱禮勝有點犯急。但長輩說話,也沒他上前插腔的理兒。
老樑頭悶聲不語,似在琢磨楊氏那番‘供詞’的真假度。
譚氏冷笑:“照你這麼說,你倒成了有功的?”
楊氏連連擺手,又準備爲自己辯解,這時,突然有道聲音插進來,截住了楊氏的辯駁。
“爹,娘,我這兒有個事要說!”聲音是從門這邊傳來的,衆人齊齊望過來,目光落在孫氏母女身上。
老樑頭眉頭不可見的皺了下,錦曦猜測,他這是不滿孫氏沒被點到名,就自己插話,這於老樑家的規矩不合。
“三哥,你也不管管你媳婦,娘和二嫂說話,她插一腳,多沒規矩!”尖利的聲音隔着錦曦她們身後的屋門,突然炸響。
孫氏母女本來就是挨着那屋門站着的,也沒想到這會子,還有人從屋外進來。屋門猛的一下被從外面推開,直接撞到錦柔的後腦勺。
錦柔痛的直呼,就見譚氏一陣風似的,從牀邊站起,蹬着小腳衝這邊衝來。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咋不聽娘話咧,這大晚上的,外面又黑又有風的,要你出來作甚?”譚氏口裡驚呼着,過來一把撥開錦柔,錦柔一個踉蹌,幸好被錦曦扶住。
譚氏嘟囔着:“堵這作甚?邊去別擋道!”,一邊已經把那屋門縫隙開的再大些,從外面扯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
屋裡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門外人的身上,暫忘了孫氏。
來人是一個穿銀紅繡花襦裙的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的光景,錦曦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打了個圈,暗自咂舌。
樑俞駒已經夠沒體型了,但跟這少女一比,樑俞駒完全算得上是體態勻稱了。
聽譚氏說的話,這胖姑娘怕就是小姑樑愈梅了吧?錦曦心道,忍不住又瞅了眼樑愈梅的臉面。
樑愈梅原本的眉眼,應是跟樑愈忠樑愈洲他們如出一轍,都隨了老樑頭濃眉大眼,微黑臉龐,但因爲胖的離奇,五官擠的有點變形,嶄新的繡花襦裙,裹在身上緊繃繃的,瞧不出半點身段。
烏亮的頭髮在頭頂簡單的挽了個髻,插着兩根銀簪子,綴着一朵粉色絨花,耳朵上還戴着一對銀丁香。
“就隔着一道壁的,聽到這屋又是哭又是叫的,攪得我睡不着覺呢,還不如就過來瞅瞅!”樑愈梅挽住譚氏的手臂,嘟着嘴擠出雙層的下巴,撒起嬌來。
錦曦落了一層雞皮疙瘩。
“來了就過來,別杵那塊。我還有話要問老三媳婦!”老樑頭重新開了口。
譚氏拉着樑愈梅坐到了牀邊,孫氏也牽着倆閨女往幾步。
“老三媳婦,你要說啥話?”老樑頭問。
孫氏擡頭,看了眼跪在那的楊氏,又偷偷望了眼那邊的樑愈忠,樑愈忠同樣滿臉緊張。
“你爹問你話,你那眼珠子往哪瞅?不干你事,偏要插腔,現問你,又支支吾吾,十八個磙子碾不出一個屁,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譚氏唬着孫氏,罵道。
“說吧,到底啥事?”老樑頭也沒啥耐心等。
錦曦感覺到孫氏握着她的手,掌心裡都是汗,錦曦回捏了捏孫氏的手,想輸給她勇氣。
孫氏低頭看了眼錦曦,女兒正擡着望着她,睜着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孫氏深吸口氣。
“二哥他、他……”話纔剛出口,就被樑愈忠給攔截下。
“曦兒她娘,啥事有咱爹咱娘做主,你別跟着摻和。”樑愈忠神色緊張,過來將孫氏母女往後拽,一直拽回那門邊,才壓低嗓音跟孫氏道。
“曦兒他爹……”孫氏聲音透出哀求。
“事兒都鬧開了,爹孃自然有決斷,也不差你那一件。有啥話,咱回屋再說,這會子,就別再給爹孃添亂添煩了。咱爹上了年紀,下晝又受了氣,娘纔剛醒轉過來,可受不住一而再的打擊,那事,咱緩緩再說,到時我親自去說,可中?”樑愈忠的聲音也透出哀求。
樑愈忠從來沒有像這樣求過孫氏,孫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就被戳破了,頓時就露出遲疑的神色。
錦曦將這夫婦二人的一切瞧在眼底,心底嘆了聲。都這節骨眼了,哪來這麼多顧忌?不趁熱打鐵,還真等着老樑頭頭頂青天,來還三房一個公道不成?
公道,從來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錦曦把手從孫氏手裡抽出,幾步上前,直接跪倒在老樑頭牀前,先給老樑頭和譚氏磕了兩個響頭。
譚氏唬着臉盯着錦曦,老樑頭也側過身來,正面對着錦曦。
“爺,奶,我娘要說的那啥話,是我告兒她的。那事,是我親耳聽見,娘不敢說,我來說。”錦曦道。
“曦兒,別……”樑愈忠幾步搶上來,還欲阻止錦曦,被老樑頭喝住。
“你們幾個搞啥名堂?有啥話,就痛痛快快說,老三,你退一邊去!”老樑頭耐心完全被耗盡,大聲喝叱樑愈忠,樑愈忠只得垂頭站到一邊。
錦曦看了眼身旁的楊氏,楊氏還在那裝委屈。
錦曦道:“二孃方纔跟爺奶交代事情,說漏了一件呢。”
在楊氏驚訝的注視下,錦曦將那天傍晚,她聽到的對話,一字不漏說了出來,不算寬敞的屋子裡,雖然站滿了人,但此刻卻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響。
“爺,奶,我知曉偷聽長輩屋裡說話,不是咱老樑家的家規。爺奶的教導,孫女時刻謹記在心,我不是存心要偷聽的,當時奶讓我去喚二伯他們過來吃飯,走到門口恰好就聽到幾句。”
老樑頭將目光望向樑愈忠,意在問詢。
樑愈忠垂着頭,站出來,沉聲道:“這事兒,曦兒回頭就告兒了我跟她娘,我們琢磨着,這事兒就她一個孩子聽來的,沒憑沒據,沒風沒影的,怕是聽差了做不得數,就沒跟爹孃說道。”
樑愈忠這麼說,也就是變相的證實了,錦曦這話,不是臨時杜撰出來給老二他們落井下石的,而是真的有。
老樑頭胸膛又開始起伏不平了,譚氏一張臉,黑的不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