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譚氏這麼一聲暴喝,愣是最愛搗亂的樑禮柏也嚇的抖了一抖,樑俞林和楊氏皆驚愕的看向兒子。
“奶,我肚子痛,怕是憋了一泡屎,快要嗬出褲襠了!”樑禮柏夾緊雙腿,吸着鼻涕道。
樑禮青忍不住偷笑出聲,被樑錦蘭瞪得趕緊捂住嘴。錦曦留意到筆挺站在八仙桌前的樑禮輝,因爲被打斷誦讀,側臉的神色有些陰鬱。
“哎喲喂,人有三急,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得憋壞了!娘,就讓我帶他去茅房吧?正好我也順道方便下!”楊氏仗着自己是全福人,站出來大咧咧道。
譚氏纔不賣楊氏的面子呢,朝楊氏就是一記白眼瓜子:“有你啥事?給我滾回去站好!”
“作死的,瞧你養出來的好兒子,早前飯桌上搶那肉湯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這會子鬧肚子,就你們娘倆事兒多!禮輝文章還沒讀完,這會子誰都不準離開堂屋,憋不住也得給我憋,不長長記性,叫你下回還不要命的搶肉!”譚氏喝道。
錦曦撫額,譚氏還真是蠻橫不講理啊,這生理需求可不是說憋就能憋得了的,待會樑禮柏拉褲襠裡就有好戲瞧了。
楊氏被罵的悻悻退回女眷隊伍裡,一個勁兒朝對面男人隊伍裡的樑俞林使眼色。
“娘,別說禮輝念得那啥,咱都聽不懂,何況禮柏他一個小孩子呢,缺他一個祖宗也不會怪罪的,您就讓他離開一下吧!”樑俞林嬉皮笑臉道。
譚氏還沒來得及鬆口,樑禮柏已經捂着肚子彎下腰,髒兮兮的臉上憋得有點泛青:“奶,我、我快憋住了。要、要出來了……”
他說着,下身已經有了動靜,裡堂屋裡的人都清晰的聽見他放出的幾個大響屁,緊隨其後的,就是山洪傾斜而出的暢快聲響,一股子惡臭從樑禮柏身上飄出來,隨即便在整個裡堂屋瀰漫開來。
“奶,弟弟拉褲襠裡了!”樑禮青拿袖子捂着鼻子,早已跳開好幾步遠,指着半蹲在那。小臉扭曲成一團,下身還在噼噼啪啪像炸豆子一樣的樑禮柏大呼小叫。
雖然製造者是自己的親弟弟,但樑錦蘭還是嫌惡的抽出香帕子捂住鼻子。往後退了好幾步,樑俞梅也表現出極度的噁心。
錦曦錦柔也都擡了袖子捂住了口鼻,樑禮輝如泥雕木塑般僵在八仙桌前,臉色已經極度的陰鬱了。
譚氏早已氣綠了臉,老樑頭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切。數落譚氏:“你這老婆子,你說你好端端的拿孩子這事擰啥勁兒,你瞧瞧這弄得,像啥事?”
楊氏和樑俞林相向而站,兩人眼神交流處,都有一絲幸災樂禍。譚氏氣不打一處來,朝這對夫婦罵道:“你們這對沒心沒肺的畜生,作死的。還沒事人在這偷笑?不麻溜兒的去拾掇了,回頭觸了老樑家的黴頭,我跟你們沒完!”
這對夫婦立刻行動起來,樑俞林帶樑禮柏去後院的茅房,楊氏去那笤帚和灰土來清理現場的污穢物。大部分污穢物都還在樑禮柏褲襠裡。弄得這小子移不開步子,樑俞林只好矮下聲把他背去了後院。
“禮輝啊,你接着往下念!”裡堂屋的混亂暫告一段落。屋裡人重新站好,樑俞林也回了,唯獨楊氏和樑禮柏沒到,但老樑頭已經催促樑禮輝繼續往下道。
“嗯。”樑禮輝垂下眼,雙手捧起那捲軸,沒有任何表情的繼續往下念。
不曉得是中間這個小插曲弄的,還是本來卷軸後面所剩的文字就不多,這回,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樑禮輝就讀完了,然後把那寫着‘錦繡文章’的卷軸,放進八仙桌下面的大瓦盆裡,點火燒着了。
樑禮輝迴歸隊伍後,老樑頭就又上前,把堆放在桌子上的香和黃表紙,也一道燒了。然後,在老樑頭和譚氏的帶領下,老樑家三代人齊齊下跪,對着祖宗牌位連磕了十個頭。
等到禮畢衆人起身,錦曦目光在老樑家人額頭前掃過一圈,發現除了老樑頭和樑俞忠樑俞洲幾個額頭前有些淤紅,其他人額頭那基本都沒什麼異色,也就是說,也就這三個人是實抵實的磕,其他人也都是做做樣子罷了,包括譚氏,包括秀才長孫。
做完了這些,接下來,就輪到最後的放炮仗了,等到炮仗一放完,老樑家的祖宗也就算是接到了家中。
放炮仗,是錦曦最關注的,同時也是樑俞忠和樑俞洲兄弟最爲糾結的。
依照往年的慣例,都是由家中最年長輩分最高的老樑頭來親手點燃,今年也不例外。一家人簇擁着老樑頭去了前屋。錦曦硬是一手一個,拉着孫氏和錦柔,走在人羣的最後面。
在她的印象裡,放長長的炮仗,要麼是纏在長竹竿上,要麼是鋪在地上,有些大膽的人還會拎在手裡點燃,然後甩出去炸。
但老樑家這邊放炮仗,卻跟錦曦以前看過的不一樣。
在前面的正門口,拆開包裝紙殼的炮仗,又被截成好幾段。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擺成一個大大的‘樑’字!
錦曦瞥了眼站在人羣中的樑俞忠,瞧見他緊張的滿頭大汗,心道,這老爹不會關鍵時刻捨身去點炮仗吧?
“爹,給您火,來年咱家一定火!”樑俞駒雙手把一根點燃的長香遞到老樑頭跟前,口中還大喊出一句吉祥話來。
邊上的樑家其他男人小子們,就都附和着大喊一聲:“火!”
可把錦曦雷的那叫一個……
老樑頭笑呵呵接過那香,就要過去點燃炮仗,果不其然,樑俞忠從人後擠過來:“爹,要不,今年就讓我來代您老點火?”
“不不不,三哥,還是讓我來吧!”樑俞洲也擠過來,大聲道。
面對突然殺出來欲搶做‘聖火手’的兩兒子,老樑頭驚詫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邊的樑俞林使勁兒推搡了一把樑俞忠和樑俞洲,翻着白眼道:“你倆搶啥風頭?先摸清規矩再搶!”
樑俞駒咳了一聲,瞥了眼臉色有點不太好的老樑頭和譚氏,擺出一副兄長的樣子來說教道:“三弟四弟,咱們雙親健在,這點火的差事,還淪落不到你們。”
“哼哼,狼子野心啊,這會子就露出尾巴來了吧?”樑俞林得意的落井下石,道:“你們倆這行徑,是變相的詛咒咱爹咱娘!”
樑俞忠和樑俞洲兩兄弟愣了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這一心急,唯恐老樑頭點炮仗的時候出了啥岔子,便都不管不顧的衝出來,還真是沒想太多。
“老三,老四,你們兩個這是咋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咋還總是做些沒腦子的事情呢?”老樑頭手裡拿着香火,看着面前耷拉着腦袋的兩人,眼神頗爲失望。
譚氏重哼了一聲,撇過臉去幹脆不看他們二人,老兩口的這反應可着實讓一腔熱血的樑俞忠樑俞洲心裡涼颼颼的。
“爹,娘,我們真不是二哥說的那意思,我們就是,就是……”樑俞忠犯難了,爲自己辯解吧,又得扯出曦兒的猜測來,假若炮仗放的很安然,那曦兒少不得要被爹孃責難。
不爲自己辯解吧,爹孃鐵定會誤會他和四弟,這還真是犯了難,樑俞忠現在真是後悔沒聽閨女的奉勸,真不該多操心做這出頭鳥。
孫氏站在外圍,見樑俞忠如此,也跟着急了,但她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只得捏了捏錦曦的手。
錦曦把前面的一切瞧在眼中,她如何猜不出孫氏這是在跟她求救,希望她能夠想到法子化解樑俞忠的百口莫辯。錦曦明白這些,但是,這回她打定主意不出頭。
本來她就已經給樑俞忠打了個響聲,可樑俞忠還是要往前衝去做那傻鳥,做神父老好心,也不看看是對的些什麼樣的人,值不值得?
就希望他能夠撞個南牆,撞得頭破血流再自個回頭,只有吃了苦頭,才能讓他自己去體會到老樑頭和譚氏的不公平,他纔會鐵了心的打定主意跟這邊的娘三一條心。
最後,樑俞林把樑俞忠和樑俞洲倆兄弟給推到了一邊,他和樑俞駒也不約而同的往後站,還招呼着小子們往後靠,因爲老樑頭拿着香火,已經在那炮仗擺成的大大的‘樑’字邊上站定,要點炮了。
老樑頭口裡念着吉祥如意的祝禱詞,從樑字左上角那一點開始,依次點燃,每一筆一劃中間,都有引火線連着,老樑頭點着了火,也閃到了一邊。
然後,老樑家正門前的青石板路面上,便接連着響起響亮的鞭炮聲,那聲音出奇的大,跟小雷管似的,震得人耳膜都發疼。
一般的炮仗都沒有這般響亮的,錦曦想,她越發的肯定這炮仗在製作過程中,裡面的原料配比,絕對跟那些老字號的正規炮仗不一樣。
炮仗聲響之大,將老樑家隔壁左右的鄰居們都引了出來觀看,看着那些人新奇又羨慕的道議聲,老樑頭覺得倍兒有面子,先前的一些列不愉快,也被這炮仗的陣勢給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