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禮輝感覺自己被萬箭穿心了,瘦削的身子板搖晃了下,然後,眼前一黑,整個人像塊木頭似的往後一倒,不省人事了。
在他昏迷倒地前,還掙扎着說了最後一句話:“天要亡我也!”然後,轟的一下徹底倒了。
譚氏慌了神,三步並倆,撲向樑禮輝,樑愈洲和樑愈忠幾人都圍過去,托起樑禮輝的頭,譚氏又是搖晃又是掐他人中又是往他嘴裡灌溫茶,樑禮輝還是雙目緊閉,眼皮一動不動,但好在還有進氣兒。
老樑頭也急了,這邊話還沒審問完呢!
譚氏抱着樑禮輝大哭,哭聲悲切:“輝兒呀,我的個大孫子哎,你要出啥好歹,要奶咋活呀……作死的,一個個沒有長輩的樣,家門不幸啊,這是要逼死我們奶孫啊,老天爺呀,咋不降道雷把那倆畜生給劈死吧,我的輝兒呀……”
錦曦抿着嘴豎起耳朵聽,對譚氏話裡求雷劈死的那兩個名額很不解,到底是劈死爬灰的那一對男女呢?還是劈死樑俞駒和樑愈林?嗯,這個問題回頭得好好研究下。
那邊,金氏先是像泥雕木塑般晃了晃,她腦子一貫轉的慢,當樑愈林話一出,飯堂衆人皆被鎮住的當下,她還在愣頭愣頭的琢磨‘拱奶子’這話是啥意思?
這會子好不容易砸吧出味道來,那邊樑禮輝已經直直倒下去了,金氏再憨傻腦子笨,也終究是個有情感的正常婦人。
這會子發起作來,那威力也跟尋常人不一樣。
猩紅着眼睛,猛衝過來雙手掐住樑愈林的脖子,披頭散髮,口裡還發出野獸一般的叫聲:“你騙人。你瞎扯,禮輝爹不是這樣的人,你這個不安好心的壞人,這樣抹黑我們大房,你要逼死我兒子,挑撥他們父子,我跟你拼了……”
錦柔嚇得直往錦曦懷裡躲,錦曦摟緊錦柔,一眨不眨盯着前面的混亂。
金氏發作起來,戰鬥力忒牛。那手勁兒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楊氏和孫氏還有樑愈梅都圍上去掰扯她的手,幾個人合力都掰扯不開。樑愈林的舌頭都快拖出來了,眼睛直往上翻,最後還是樑愈洲趕過來,一掌劈在金氏的後腦勺,把她劈昏了才勉強救出只剩一口氣兒的樑愈林。
發了瘋的金氏。可把老樑家人嚇住了。唯恐她醒來再次發癲攻擊人,老樑頭連忙吩咐樑愈洲和粱禮勝二人把金氏擡回前屋,又讓樑禮青跟去屋裡守着,插好門閂不準金氏再衝出來,樑禮柏屁顛着跟去瞧熱鬧了。
這邊,樑禮輝在譚氏的一番折騰下。也幽幽醒轉,目光裡半點神采都沒有,直愣愣的。譚氏和樑愈梅樑錦蘭扶着他回了屋子,臨去前譚氏吩咐孫氏去端盆熱水送到樑禮輝屋裡來。
孫氏忙地應聲去了竈房,錦柔緊隨其後。
如此,飯堂裡就剩下老樑頭和二房兩口子,三房的樑愈忠和錦曦。
“唉……”老樑頭頹喪的坐回椅子上。打了個長長的哀嘆,經過方纔一番鬧騰。錦曦感覺老樑頭臉上的皺紋陡然就多了好幾條似的,坐在那腰板也沒以往那麼挺了,陡然間就好像蒼老了許多。
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旱菸杆子咬在嘴裡,卻忘了點火,黝黑的國字臉上佈滿鬱色,眼皮微垂,盯着地面某一處一動不動,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似的。
“傷風敗俗,畜生,畜生啊!”緩和了好一會,老樑頭再次發出第二聲悲嘆,老眼中一片空洞,恨鐵不成鋼的喃喃道。
樑愈忠面色沉重的垂手站在那,心裡很不好受。
樑愈林夫婦兩口子自覺的從地上爬起來,坐到一旁。
“爹,兒子是貪錢,可這回真沒瞎掰,就是倒黴撞見了大哥和洪氏爬灰,大哥纔要殺我滅口,爹,你可得爲兒子主持公道啊……”樑愈林還在道,老樑頭擺擺手制止了他說話。
“只要有爹在一日,你大哥就不敢對你咋樣,往後別再提那些打打殺殺的混話!”老樑頭沉聲道。
樑愈林吞了口唾沫,道:“老三你在這做個見證,爹這可是給我下了保證的!”
樑愈忠皺着眉頭,不搭理樑愈林,只擔憂的看着老樑頭,他曉得爹這心裡此刻鐵定是亂成一團麻,這事鬧得……該怎麼善後?
“爹,大哥和禮輝媳婦兒爬灰那事,保不準洪氏那肚子裡的娃兒都不是禮輝的呢,這事您老要咋處置?該不會跟洪家那退婚吧?”楊氏在一旁雙眼冒精光的打探。
老樑頭一記厲目掃向楊氏,楊氏頓時覺着後脊背發涼。
“家醜不可外揚,老二,你小子膽敢把今個這事流露出半句口風,讓咱老樑家成爲這十里八鄉的笑柄,讓咱老樑家列祖列宗蒙羞,休怪我打斷你的雙腿把你攆出家門,爹我說話素來一口唾沫一根釘,你小子有膽就試試看!”老樑頭對樑愈林一臉肅穆的警告。
樑愈林曉得老樑頭這是動了真格的了,不敢有二話,連連點頭:“這事不用爹叮囑,兒子也曉得咋辦,爹放心,這事兒子在外絕口不提!”又扭頭惡狠狠瞪着楊氏:“聽到了沒?管好你那漏嘴巴,少去外面嚼舌頭根子!”
“今個這事兒,回頭我還要叮囑家裡其他人,哪個都不準出去亂嚼!”老樑頭眼底涌動着狠戾,照着他的想法,事情都出了,當務之急,第一件迫切要做的事,就是大被子一蓋,把這醜事蒙在老樑家院內,先封住家裡上下十幾口人的嘴,誰都不許外泄半個字,然後,再想法子處置!
楊氏捂着嘴巴也只剩點頭的份兒,這邊的錦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楊氏是出了名的話癆,東家長西家短,不讓她嚼舌根子那比要了她的命還要慘!
樑愈忠也錦曦也表了態,保證半個字都不外露,老樑頭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說話的語氣也和緩了一些。
“唉,真是家門不幸,竟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既然事情發生了,就要想法子去收拾!該咋收拾,我還得好好琢磨,在這之前,老三,你帶着老四他們即刻去把你大哥給我押回來,這事棘手,我還要當面審問這個禽獸不如,五倫不分的畜生!”
那就是說,這事該如何處置,是退婚還是怎麼樣,得等樑愈忠他們去把樑愈駒給押到老樑頭面前,才能得知。
樑愈忠也不敢耽擱,當下就去跟孫氏說了一聲,和樑愈洲粱禮勝幾人分頭出去找尋樑愈駒去了。老樑頭身心俱疲,草草打發了樑愈林夫婦回屋老實呆着去,自己也起身回了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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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愈忠和樑愈洲他們這一找尋,就花了將近三日的功夫。
這三日對於老樑家來說,無疑是史上最壓抑,氣氛就緊繃的三日,錦曦和孫氏娘三,很乖巧識趣的躲在西屋裡,金氏發了瘋癲被關在屋裡,楊氏燙傷的手化了膿,潰爛的不停的流黃水,竈房這塊就全落在了孫氏娘三的肩上,做好竈房這一塊,其他的時間段孫氏娘三絕不走出西屋的門半步!
三日後,樑愈忠和樑愈洲押了樑俞駒歸來,樑俞駒逃亡在外的這三天,一點都沒瘦,不過卻很是狼狽。他的左眼被打的腫起老高,眼睛擠在裡面成了一條縫隙,嘴角邊也開裂了,鼻青臉腫。
後來錦曦偷聽孫氏和樑愈忠私下裡說話,才曉得這回樑俞駒躲得很有技巧,一般人都不可能想到他藏身那地。
樑愈忠他們找遍了長橋鎮都沒見着人影,後來碰巧遇見了文鼎,是文鼎幫忙才找到的樑俞駒。
原來這幾日他一直躲在望海縣城的紅燈籠巷子,紅燈籠巷子是望海縣城出了名的‘紅燈區’,樑俞駒是那裡的常客。當樑愈忠和樑愈洲照着文鼎提供的那地點找過去時,樑俞駒還摟着個‘紅姑娘’在溫柔鄉里睡大覺。
樑愈忠和樑愈洲怒氣翻涌,兩兄弟當即二話不說,撲上去照着樑俞駒就狠狠招呼了一頓拳腳,於是便有了樑俞駒的鼻青臉腫,樑愈洲更甚,一拳打掉了樑俞駒的一顆牙。
樑愈忠他們如實跟老樑頭和譚氏彙報了樑俞駒的藏匿點,可把老樑頭老兩口給氣的,老樑頭一口痰堵在喉間,差點就休克了。
譚氏則直接抄起掃帚,照着樑俞駒的身上沒頭沒腦的抽,好好招呼了樑俞駒一頓竹筍炒肉,對於樑愈忠和樑愈洲打樑俞駒的事,壓根就沒追究……
發泄完了,樑俞駒也被打的不成人形。
老樑頭於是把樑俞駒叫進屋裡去審問,還把樑禮輝也給招了進去,這三日樑禮輝一直躺在牀上,也沒讀書做文章,除了出來上個茅廁外,就是直勾勾盯着帳子頂棚發呆,整個人好像傻掉了一樣。
除了屋裡的三人,老樑家再沒其他人知曉老樑頭到底跟樑俞駒樑禮輝父子說了些什麼,大家都被遣散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