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老爺子的一聲斷喝,東廂房裡立刻就沒了聲音。何氏和連花兒都嚇壞了,她們兩個說話說的太入神,根本就沒有發現屋外有人。
“這可怎麼辦!”連花兒咬着嘴脣,兩隻手幾乎將手裡的帕子撕裂。
何氏也有些害怕,但是她歷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又覺得就算剛纔的話都被連老爺子聽見了,也跟她沒啥關係。
“還不滾出來!”連老爺子吼了一聲,見沒人出來,又吼了一嗓子。
他是氣壞了,額頭的青筋在突突地跳着。他都聽見了什麼?原來張氏小產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幕。是連花兒慫恿了連秀兒,差點造成一屍兩命的結果。而何氏竟然早就知道了,還拿這件事敲詐連花兒。連花兒卻自認安排的天衣無縫,出事也有連秀兒頂缸,算賬算不到她的頭上。
這就是他的大孫女和二兒媳婦。做了這些年當家人,他對“不聾不瞎不做當家”,這句話有很深的體會。小打小鬧他可不管,可那不代表,他會容忍家裡的人這樣自相殘殺。
連蔓兒在屋外,將連老爺子的表情都看在眼裡,但是這個時候,又不好上前去勸說。就在這時,她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是何氏和連花兒要出來了。
連蔓兒就朝小七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趁着連老爺子不注意,飛快地溜回西廂房。連蔓兒不想讓何氏或者連花兒知道,連老爺子並不是無意地出現在東廂房外,而是被她們故意引過去的。而她也相信,連老爺子不會多嘴將她們說出去了
這樣做,倒不是怕了何氏或者連花兒。而是這兩人相互撕咬,沒必要去節外生枝對不對,連蔓兒眯了眯眼,心裡偷笑了一下。
連蔓兒和小七趴在西廂房門口,看見何氏和連花兒低着頭從東廂房裡走出來。連老爺子盛怒之下,終於還是顧及臉面,不想在院子裡訓斥兒媳婦和孫女,扭頭徑直往上房屋裡去了。何氏和連花兒就低着頭跟在連老爺子身後。
不知道連老爺子會怎處理這件事,連蔓兒就拉着小七,往上房來連枝兒和五郎也跟了過來。
連老爺子的兩聲吼,已經將上房正在歇晌午覺的人都驚醒了,連蔓兒到了上房的時候,就看見連老爺子已經坐在炕上,正沉着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周氏坐到了連老爺子身邊,連秀兒緊挨着周氏坐在炕上。
何氏和連花兒都垂着頭站在地當間,古氏、連朵兒,蔣氏抱着妞妞也在旁邊站着。
“秀兒,花兒去縣城前都跟你說了啥,你那麼氣你四嫂?”連老爺子沒有問何氏和連花兒,而是先問連秀兒。
連秀兒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下意識地去看連花兒。
連花兒就想給連秀兒使個眼色,讓她千萬別把自己說出去。連花兒才一扭頭,連老爺子就大聲咳嗽了一聲,將旱菸袋重重地敲在炕沿上。
“秀兒,你自個兒沒長腦袋,我問你話,你看花兒幹啥。快說,花兒都跟你說啥了?”連老爺子怒道。
連秀兒坐在那,還是拿不定主意。當初連花兒告訴她那些話,叮囑她不能說出去的。她們是姑侄,又那麼要好。
連老爺子正在氣頭上,她可不能出賣了連花兒。 шшш▪ тт kan▪ c ○
“還不說,等以後她賣了你。”連老爺子看連秀兒這個樣子,是想要維護連花兒,心中就更加氣惱了。
“秀兒,你就說吧。咱爹都知道了,花兒也承認了。”何氏在旁忙道。她這樣說,是想討好連老爺子,一會少挨些訓斥。
連花兒在連老爺子眼皮子底下,不能做手腳,只能心裡着急。
連秀兒卻將何氏的話當做真的了。她想,既然連花兒都說了,那她說出來應該也沒關係的。
“四嫂眼裡沒有爹和娘,花錢給枝兒和蔓兒買東西,那天答應孃的鞋面和給我買的東西,都沒給買。四嫂教壞了蔓兒。我氣不過,跟花兒沒關係,花兒還勸我忍忍那。
我可沒花那麼好的性子,我沒忍住。”連秀兒就慢吞吞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爹,四嫂她不孝,對我不好,我也不是故意推她的,她都生了四個孩子了,我也沒想到……”
“你給我住口。”連老爺子氣的咳嗽了起來。
周氏的臉上閃過一道陰雲,連秀兒糊塗,可她一把年紀什麼沒見識過,因此看向連花兒的目光就有些不善。她知道連秀兒和連花兒要好,甚至連秀兒很聽連花兒的。
她對此也沒說過什麼,但那些都有一個一前提,就是連花兒真心對連秀兒好。如果連花兒利用她的聰明好連秀兒對她的信任,將連秀兒當槍使,那她怎麼可能高興。
“花兒,你知道你老姑的性子,你這樣是想幹啥?”周氏指着連花兒質問道。
“花兒她……”古氏在一旁想替連花兒幫腔,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到好的說辭。總不能說連花兒並沒說過那樣的話,是連秀兒編排出來的吧。
“爺、奶。”連花兒擡起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我、我不是成心的。”
連花兒嗚嗚地哭了起來。
“爹孃再怎樣,也是我的親爹孃,娘被打掉了一顆牙,爹也被打傷了。我知道,我什麼都不該做,爺罰的對。可是我忍不住,我和老姑好,我就是私下裡跟老姑隨便說說,圖自己心裡好受點。老姑也說了,我勸她不要生氣的,就當我啥也沒說就行。”連花兒哭的梨花帶雨,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爹、娘。”古氏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立刻接上了連花兒的話頭,“花兒十六歲,還是個孩子那。家長裡短地,她有口無心,隨便說說的。誰能想到後來出了這樣的事。這,都是意外啊。就是秀兒不小心推了一下老四媳婦,也沒想到會有那樣的結果,是不是。”
連秀兒點點頭,心裡更認定了古氏和連花兒都是好的,尤其待她是沒的說。
連蔓兒在旁邊聽着,暗自冷笑。古氏和連花兒還真是配合默契呀。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萬一事情敗露,該用什麼樣的說辭。這連花兒更是早有圖謀,在慫恿連秀兒的時候,就爲自己留了後路。
連秀兒似乎看不出這些,連老爺子和周氏也看不出來嗎,她不相信。
“你養的好閨女。”周氏顯然是看出來了,怒指着古氏,“連家沒有這樣壞心爛肺的,還學會拿她老姑當槍使了,你們當我和你爹是死人啊。”
古氏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我們連家沒有這樣的人,都是你,嘴上溜光,心裡歹毒,你以爲我看不出來。我看我大兒子的面上,不跟你計較。你還蹬着鼻子上臉了。”
“娘,你聽我說。”古氏就想開口辯解
“我呸。”周氏一口濃痰吐到古氏的臉上。
連蔓兒看出周氏是生了真氣,比起大房要賣她去做什麼“童養媳”,張氏掉了孩子,差點沒了小命,對周氏來說,都比不上老閨女被當傻子似的利用了,更觸動周氏的心肝。
“你個爛**,”周氏氣的第一次用了村婦罵街語言中最髒的話來罵古氏。
古氏自恃是秀才娘子,是名門淑女,在家裡又從來最有臉面,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話,又羞又氣,一下子就捂住臉大哭起來。
“你還有臉哭,”周氏惡狠狠地指着古氏,“我好好的大兒子,原來多好的前程,自從娶了你,考試考試不行,教書也賺不上錢來。你個敗家的娘們,你個喪門星。”
周氏這是將連守仁這些年的落魄,都歸罪在古氏的身上了。
“娘啊,你的話,我可當不起,這些年,我……”
“呸。”周氏又是一口濃痰。這次出古氏低了頭,那口濃痰就落到了她的頭髮上。
“還有我大孫子,多好的苗子,可憐她親孃死的早。他爹又讓你這騷狐狸給迷了,啥都聽你的,把我好好的大孫子給教壞了,讀了這些年的書,愣是啥也沒考出來。你表面上裝賢良,背地裡使壞,我大兒子一家,就毀你手裡了。”周氏聲色俱厲。
蔣氏抱着妞妞,本來還想着要不要替古氏和連花兒求求情,聽見周氏這樣說,立刻將要出口的話都咽回了嘴裡。她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她上前,只能將周氏的怒火引到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的益處。
古氏是連守仁娶的填房,是連繼祖的繼母,在這個禮教森嚴的社會氛圍中,周氏的話可是相當嚴重的指控。連蔓兒也有些吃驚,周氏借題發揮,不去理會連花兒,反而開足火力衝着古氏,揭出這些舊賬來。
“大爺啊,我活不成了。”古氏爬起身,就衝屋中間的柱子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