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繼祖什麼時候幹過這樣的活,不過他心裡有點怵連蔓兒,就磨磨蹭蹭地下了炕。
“我去吧。”連蘭兒陪笑道。連蔓兒的話裡捎帶着她,她聽出來了。
“大姑,你不說話我還差點忘了。”連蔓兒就笑道,“我們剛纔問繼祖哥,爲啥我大伯孃、我大嫂她們都不回來伺候我奶。繼祖哥說,誰伺候都不如大姑伺候的好。有大姑在,我大伯、大伯孃他們都省了心,我們也都跟着放心。”
連蘭兒就跟着連繼祖出了屋子,去找柴禾燒火。
這期間,周氏就坐在炕上,什麼話都沒有說。
剛纔從外屋,連蔓兒試探過一次,現在看周氏又是這樣,她心裡就更加有底。周氏在三十里營子待不住,她一定是特別想趕緊回太倉。
“奶啊,我大姑和繼祖哥都不在,我們問你老一句話。你老是想自己個留在三十里營子,還是想回太倉啊?”知道拐彎抹角對周氏沒用,連蔓兒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周氏沉着臉,半晌也不說話。
因爲任性,被人家弄假成真,從太倉給撮了回來,還不吸取教訓,現在擺出這樣的態度,無非是想讓在家的兒子、媳婦向她服軟、哄着她,給她搭好臺階。
不過這次,連蔓兒打定了主意,誰也不能再慣着周氏了。
“那奶你就慢慢想吧。想好了,告訴我們。”連蔓兒就道,“你要是想留在三十里營子,有我大姑和我繼祖哥照顧你。粗活我繼祖哥做。煮飯、燒水、服侍你的細緻活,我大姑做。這都是我大伯那邊安排好的。……我們就不上前了,省得你老讓人笑話。一起過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一大堆。沒人搭理你老,還得讓分家另過的來。”
“奶你要是不高興,你就接着罵,接着鬧,到時候我們聽到信兒,肯定過來幫着你。是我大姑、我繼祖哥沒把你老伺候好。是要打、還是要罵,還是送官府。你老一句話,我們都能照辦。”
“對了,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老。左鄰右舍,我們都打過招呼了。你老就放心吧,我繼祖哥跑不了,我大姑我們都放心,她肯定不能丟下你老不管,她們都得在這陪着你。”
“就這些了。”連蔓兒說着話,就站了起來。“爹、娘,你們還有啥話要說不?”
張氏直接搖頭。
“那個、娘,你老就放心待着吧。咋、咋地……”連守信想了想,就對周氏道。他的意思是想說。哪怕連守仁、連守義都不養活周氏了,有他在,也不能讓周氏無依無靠。
“我讓你給我做主,你能嗎?”周氏立刻抓住了連守信的話尾。
“娘,這得看是啥主。這還有我爹,我大哥和我二哥。”連守信道。
一家人就都站起來。要往外走。
“我在這待着幹啥,我回太倉!”周氏終於不敢再拿腔作勢,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就是要將你送回太倉的,連蔓兒心裡暗道,不過這話她們不能說,就要讓周氏自己說出來。對待周氏這樣胡攪蠻纏不講理的人,只能考慮的多一些,免得過後再生出什麼口舌來。
雖然是這樣的打算,現在周氏也說了話,但是連蔓兒並不會立刻就答應周氏的要求。
“這個主我們可做不了。這還有我爺、我大伯、大伯孃、我二伯、二伯孃,哪一個,都在我們前頭。”連蔓兒緩緩地道,眼看着周氏又變了臉色,她就又將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可以想辦法……”
周氏也不再看連守信了,只用眼睛盯着連蔓兒。
“我們這一回去,就想辦法。快則一兩天,要是慢的話,那起碼得十天半個月的,兩三個月也有可能。正好,這幾天你老在這,好好地消消氣。等啥時候你老不鬧、不罵了,那就是你老的氣都消了。我們也能放心把你老給送回去是不?”連蔓兒就慢慢地對周氏道。
周氏夾了夾眼睛。她聽出來了,連蔓兒是在告訴她,想要讓連守信早點兒送她回太倉,她在三十里營子就要老老實實,不能罵人,也不能鬧騰。
“咋地,這才幾個月,你們家,就你這個丫崽子當家了?”周氏狠狠地盯着連蔓兒道。
“奶,這話不能這麼說。奶你還記得不,上次進縣城要高利貸,可是我去的。那個時候,我也不當家。”連蔓兒笑着道,她可不怕周氏。
現在的周氏,是紙老虎。周氏心裡也應該明白,想要回太倉,就得依靠四房連守信這些人。而那種高壓、拿捏的手段對四房不奏效了。連蔓兒擺明了告訴她,只有乖乖的,四房的人才會幫她。
周氏垂下頭,又不說話了。
“奶,我們蓋新房子了,這你老早就知道了吧。你老先歇一會,吃了飯,就去我們新房子看看。其實,房子看不看都行,我們那御賜牌樓,奶你一定得去看看。……回去就讓我爹把地都掃乾淨了,讓我娘在牌樓前等着你老。”
“到了牌樓前面,不管多大的官,都得三跪九叩。……嘻嘻,我娘、我們就都不用,就初一、十五去磕個頭就行。奶,你歇一會,讓我大姑和我繼祖哥陪你來啊。”
說完話,衆人就從屋中走了出來。
走出外屋,迎面就見連繼祖和連蘭兒抱着柴禾從大門口走了回來。這兩人都不是幹活的人,走一路,那碎柴禾就撒了一路。
連蔓兒就朝連守信使了個眼色。
“咳咳,繼祖啊。”連守信就對連繼祖開口大聲道,“你好好伺候你奶。你奶要是有點啥不好的。我這做四叔的,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對,就該這樣,就該是這個氣勢。連蔓兒暗暗點頭。
一行人出了連家的大門,往自家走,這一路上。遇見村裡的人,就有人向他們詢問。連蔓兒就示意連守信和張氏,除了連老爺子的那件事不要說,其他的有什麼說什麼。比如說連繼祖故意避開她們,又比如說連守仁、古氏託付了連蘭兒照顧周氏等。
回到家裡,已經過了晌午,吳家興因爲想着怕連守信有什麼事會用到他。因此一直沒走,正和小七一起,幫着連枝兒做飯。
有個姐姐在家裡就是好,要不然,就得等她們回來自己做飯。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吃上,她可已經餓了。
“姐,你做了啥菜?”連蔓兒高高興興地放桌子、擺碗筷。
“我把兩條魚都做了。”連枝兒告訴連蔓兒。
今天連枝兒做的是魚燒豆腐。就是將魚洗剝乾淨,切塊、掛上調好的麪糊進油鍋裡炸,炸的外焦裡嫩,然後再多放蔥段和豆腐一起紅燒。
很家常的一種做法,卻色香味俱全,連蔓兒很愛吃。
“娘,給我奶送一碗去不?”連枝兒偷偷問張氏。
“想想她對咱的那些‘好處’。是真不襯給她。”張氏吐出一口氣,“算了,就當咱修好了,給她送一碗去吧。”
大家都不反對,就由五郎提了食盒,去給周氏送菜。
一會工夫。五郎回來,大家纔開始端上飯菜來,上桌吃飯,吳家興自然是留下來一起吃。
相互之間已經熟悉,連枝兒和吳家興之間相處也自然了起來。不會很親密,但是細微處卻已經培養出了某種默契。
淡淡的,有點甜絲絲的感覺。
“姐,今天的魚你放糖了吧?”連蔓兒吃着魚,突然問道。
“沒有啊。”連枝兒不知道連蔓兒這是打趣她,還特意夾了塊魚好好嚐了嚐。
“沒放糖啊,那我咋吃的有點甜那。”連蔓兒就微笑道。
“你送菜過去,你奶他們說啥了沒?”張氏就問五郎。
“沒說啥。”五郎就道。連蔓兒的話不是白說的,周氏不敢再鬧。“……我三伯聽到信兒回來了。”
趙氏和連葉兒也在一桌吃飯,聽五郎說到連守禮回來了,就都住了筷子。
有扔下她就跑的她所疼愛的長孫,也有被她各種不待見,卻聽到消息立刻去看她的兒子。周氏會因此不再疼愛長孫,待見這兒子嗎?
“三伯孃、葉兒,你們接着吃。不會有啥事。……老鋪子那,你們收拾收拾,啥時候都能搬過來住。”連蔓兒就道。
“我一會回去,我們就搬過來。”連葉兒就道。
吃完了飯,吳家興見沒什麼事,就告辭走了,趙氏和連葉兒就去收拾老鋪子,打算要搬過去住。
“你奶一會能來嗎?”張氏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
“不知道。”連蔓兒搖了搖頭。
周氏可能會被連蘭兒勸來,這要看連蘭兒的功力。也很有可能,周氏不會來。因爲來了,就要給牌樓磕頭,張氏會在場,卻不用磕頭。
以周氏慣於掐尖兒的性格,會覺得低了張氏一頭,周氏不會示這個弱的。
“蔓兒,你打算啥時候讓她們走?”五郎問連蔓兒。
“讓她歇兩天,都來求着咱們要走的時候,再讓她們走。”連蔓兒想了想,就道,“哥,咱給太倉先寫封信吧。”
上次的信是委婉暗示,連老爺子之後一直沒有回信。這次再寫信過去,可沒那麼客氣了。她們要好好地質問、敲打太倉的上房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