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仁和連守義對視了一眼,都將目光盯在了那兩吊錢上。
“老四,你們買地的錢夠用?這錢不着急,往年花生錢也沒這麼早下來。”連老爺子道。
“爹,老四一下子能買那麼多地,這兩吊錢在他那,就不算個事。”連守義道。
“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連老爺子訓斥連守義,“就是一文錢,要攢下也是不易。”
“老四可是爆發。”連守義道,“一個方子,就能賣八十兩銀子。爹,咱家還有別的方子沒有,老四分家另過要錢,大哥要做官,也不能都靠花兒婆家打點,二郎要娶親,接着就是三郎,這也都要用錢咧。”
連守義並沒有去鎮上喝酒,卻知道買地的八十兩銀子是賣方子得來的,一定是連守仁告訴他的。連蔓兒這麼想着,突然心中一動,連守義的話怎麼聽着不對勁。
連守義是說那方子是連老爺子給連守信的,他要連老爺子再拿別的方子換錢來,給大房和二房花!
“二哥,瞧你說的是啥?”連守信開口道,“那方子就是幾個孩子鼓搗出來的,時氣好,賺了這一筆。現在都用來買地,我們手裡也精窮了。可不買又不行,多幾畝地,一家大小先填飽肚子。”
連守義的話他不愛聽,可他對連守義說話,還是很客氣。
“老二啊,我聽出來了。”連老爺子聽連守信說完,這纔開口道,“你這是猜疑我啊,你猜疑我偏着老四,有體己物給他了。”
“爹,我不是那個意思。”連守義忙道。
連蔓兒聽出了連守義的言不由衷,連老爺子自然也聽出來了。
“老四分了出去,這個家,咱分的不公道。”連老爺子緩緩地道。
連守仁和連守義都是精神一震。
“爹,要不,咱重新分。五十五畝地,老四家能分十一畝咧。”連守義道。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異,都屏住呼吸。
“你還要臉不?”連老爺子一旱菸杆打在連守義的肩膀上。
“爹,我就說說,你咋打我。”連守義哎呦叫了一聲道。
“你也有那個臉說。”連老爺子喘了一口氣道,“多少銀子,那也是老四分家後攢下的,你把你那沒用的心思給我收收。再說這樣的話,我照你腦袋上打。”
“爹……”連守義腆着臉陪笑。
“我說的不公道,是對老四不公道。”連老爺子因爲四兒子買了地,心裡高興,多喝了些酒,現在又勾起往事,話就多了起來。說的都是這些年大家不容易,連守信家兩個成年勞力,幾個孩子還小,花銷都在將來。
“……老大呀,這些年,全家掙的差不多都給了你。你自己心裡要有數,不能沒了良心。”連老爺子最後道,“我心裡想幫老四,可我有這個心,沒這個力了。”
“爹,你咋說這個。你老活的硬實,活的長壽,等**子好了,孝敬你老,就是幫我了。”連守信見連老爺子傷心起來,忙勸道。
“你知道你孝順。”連老爺子嘆息着道,又扭頭看連守仁和連守義,“我要是真有啥方子能賺錢,還能等到現在?”
連守義給連守仁使眼色,讓他替自己說句話,連守仁只做沒看見。
“我這輩子,最稀罕買房子、買地。老四,你買這地,買的對,爹高興,替你高興。”連老爺子哈哈笑着道。
連蔓兒早就猜到,連守仁和連守義看見他們買地,心中有了想法,剛纔一定是在連老爺子這說這個。可是連老爺子主意把的定,他們這事也站不住理,就這樣給壓服了下去。
連老爺子這樣,正好省的她們多說話了。
“蔓兒那手裡拿的是啥?”連守義覺得沒趣,看見連要兒手裡拿着一包點心,就問,“知道你二伯沒能去鎮上喝酒,給你二伯捎了吃的回來?”
連守義就要伸手來拿點心。
“誰不知道二伯是能人,天天都有人請喝酒那,還在乎我們這一頓。”連蔓兒笑着道,“這點心,是給我老姑的。”
連蔓兒跳下炕,走到炕梢,將這包點心放在連秀兒面前。她想着雙方不用明說,等大家都走了以後,連秀兒打開這包點心,發現是她偷吃過的,羞愧之下,連同周氏以後都不會去西廂房翻她們的東西了。
誰知道,連秀兒還沒去碰那點心,連守義就走了過來,一把將點心拿了起來。他聽連守仁說了鎮上這頓飯如何豐盛,肚子裡的饞蟲早就被勾了出來,越發覺得家裡的飯菜清湯寡水的,看見有點心,就想厚着臉皮吃上幾塊。
“二哥,那是給我的。”連秀兒只道是張氏今天從鎮上給她買了點心來,見被連守義拿了,立刻不滿道。
“二伯,這是給老姑的,你別打開。”連蔓兒也道。
連守義卻不顧兩個人的攔阻,一着急,乾脆將點心包給撕開了。
“這點心,咋這樣……”連守義拿了一塊點心,放到眼前,沒有立刻吃下去。
連秀兒趁勢搶過了點心包,等她看清楚裡面的點心,臉騰地就紅了。周氏也從旁邊探過頭來,臉也青了。好在屋內光線昏暗,不仔細看,看不出她們的臉色變化。
連蔓兒暗自攤手,事情這樣了,只能見機行事。
連守義心中不滿,這下子就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老四,你辦的這叫啥事。”連守義將連秀兒發呆,就將一包點心捧到連老爺子跟前,讓連老爺子看。“老四,你有錢了,給秀兒買東西,你就這麼捨不得?這你還讓你兒子閨女的啃過了,纔給秀兒。你這事辦的不地道啊。有你這麼做哥的嗎,咱家可沒你這麼奸的人。”
連守信不願意說這是連秀兒乾的,也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老四,都說你是實誠人。”連守仁也開口道,“你這麼辦事,讓大傢伙心寒。你這是沽名釣譽啊,還欺負咱家的妹子。”
“不,我不是。”連守信忙擺手道。
“不是啥呀,怪不得蔓兒不讓我碰,就是怕讓我看見吧。你們要等着秀兒自己打開,到時候你們就不承認。秀兒老實,顧着你們的面子,不說出來就更好了,對不對。”連守義道。
連守義的話說的沒錯,只不過是說反了。
周氏和連秀兒坐在炕梢,誰都沒說話。
連守信顧着這個顧着那個,連蔓兒可不想爲周氏和連秀兒背黑鍋。
“咦,咋會這樣那。今天早上看了還好好的那?”連蔓兒故意驚叫道,“……這點心是前天買的,忙着弄花生,就忘了給老姑了,放在櫃子裡。我們可是誰都沒動過。
“你們沒動,這是耗子啃的?要不咱家還出賊了?”
“爹、娘,你們看,二伯也這麼說。我也說這是進賊了。”連蔓兒立刻接口道,“……火燒的多,怕炕蓆燒壞了,我娘和我姐臨走的時候把炕蓆捲起來了,我們回來的時候,炕蓆是鋪在炕上的,燒紅了好大一塊……好幾樣東西,擺放的位置都不一樣了……也就是我們在鎮上這會功夫,爺、大伯、三伯,還有我們一家,都在鎮上,可家裡還有我奶、老姑、大伯孃他們,二伯和二伯孃,咋我們屋進了賊,就一點都不知道那?”
屋裡又安靜子下來。
周氏的某些習慣,其實在連家是公開的秘密。
“老四、老四媳婦,你們倆說,這不是你們幾個孩子自己啃的?”連守仁就問。
連守信剛纔已經錯過一回了,那還是私底下只有自己親父子幾口的時候,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誣陷自己的孩子。
“我這幾個孩子規矩着那,以前沒分家的時候,大傢伙都知道。現在分家了,更不會了。”連守信和張氏道。
“你這小丫頭,你剛纔那話,是說這賊是咱家裡的人不是?”連守義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突然厲聲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眨了眨眼,連守義這分明是想挑事。
把這包點心送過來,就是讓周氏和連秀兒好自爲之,告訴她們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四房的人不會再忍。現在連老爺子也看到了,想必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以後周氏和連秀兒自律也好,連老爺子壓制也好,再要去四房的屋裡翻查,就要好好想想了。
送點心的目的已經達到。連守義要挑着周氏和她們翻臉,連蔓兒可不會如了他的意。
“二伯,我可沒說你和二伯孃是賊。”連蔓兒怯生生地道。
不提別人,單單說連守義和何氏,分明就是說賊就是他們倆。
“二伯孃就是喜歡揹着我奶那個弄吃的。”連蔓兒說弄,不說偷,“二伯孃就喜歡吃雞蛋、吃雞,應該不會吃點心。哎呦,點心裡有雞蛋。”
連守義氣的衝連蔓兒瞪起了眼睛。
“蔓兒,你哪隻眼睛看見你二伯孃偷吃點心了。你今天要是不說出個四五六來,老四,我今天就跟你們沒完。”
“我也沒說就是二伯孃啊。誰偷吃誰心裡清楚。”連蔓兒道,“我這裡有證據。”
“都給我閉嘴。”周氏突然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