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周在疾速之下又連續做了幾個馬上動作,帶着男子的矯健和柔美,耳旁響起一陣陣掌聲和叫好聲,玉珺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一句“小心”便低呼出口。
許是心靈感應,李善周瞬間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微微一笑,催馬揚鞭疾馳至玉珺跟前,穩穩地停住翻身下馬。
李斯年不知道何時走到玉珺身邊,笑道:“玉小姐只管放心,大公子三歲就能騎馬,五歲就能射箭,做這些動作,他是不費吹灰之力!”
直到李善周走近了,玉珺的臉上卻紅了。她的個頭只到李善周的肩膀,站在他的跟前平視時,恰好視線落在他的胸前,
她木木地等着李善周的胸,滿腦子想得卻是:他這身材看着瘦削,可這衣衫底下,到底藏盡多少殺機?
撲面而來盡是男子氣息,她唯恐那點小心思被李善周看穿,不敢擡頭看他,只低低問道:“大公子今日怎麼來了?”
“聽說有人把師母氣地直跳腳。所以我來看看,到底她是笨成了什麼樣子,還有沒有得救。”李善周言語裡全是揶揄的笑意,玉珺不由地大窘,恨恨道:“娘忒不厚道。誇下海口說三天教會我騎馬,五天讓我成高手,我說我不行,她非不信。這一下撂下攤子也就罷了,還讓你來嘲笑我!”
“我哪兒敢嘲笑你!”李善周伸出手替她將散落的一縷鬢髮別到腦後,好笑道:“看把你的臉都氣紅了。師母說她性子急,不是塊當老師的料,讓我搭把手……我好些天沒見着你,你過得可好?”
“前幾日纔在府裡見過的……”玉珺低低迴道。入籍那天,定國公也送了賀禮過來,她在花園裡遠遠地見到李善周同那些男賓客們走在一塊,當時兩兩相望,只是會心一笑。
後來李善周私下裡讓人送了一份禮物來,是隻沁色十分漂亮的老血玉鐲子。她捧着,一個晚上輾轉反側睡不着,將它藏在枕頭下,半夜裡拿出來看看,臉上都發燙。
“那不同。”李善周自然而然地牽過玉珺的手,像是已經做過這個動作幾十遍。玉珺心裡撲通撲通跳,卻仍舊被他牽着走,聽他低聲道:“遠遠地看一眼,不夠。”
他想她,想得都快發狂了。只遠遠地看一眼,那是久旱逢甘霖,可惜只有幾滴水,解不了他的乾渴。他就想和她說上幾句話,即便說不上,也行,肩並肩坐着,也能勝過千言萬語。
有她在,日子就過得特別快,怎麼都過不夠。
“我送你的鐲子,你怎麼不戴?”李善周眼睛落在她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膚,空空蕩蕩地□□着。他覺得刺眼。這麼好的一塊地方,不能讓旁人看見了,得用東西遮擋好。
“我怕騎馬到時候摔着了,所以包好了放家裡呢!”玉珺趕忙解釋道。
“有我教你。你不會摔着的。回去就戴上吧,我喜歡看你戴。”李善周板着臉囑咐道。
玉珺趕忙點頭,“好……”她停了一停,又覺不對,臉上不由一紅,“所以你真是娘請來的救兵麼?我可說好咯,我在騎馬上天賦幾乎爲零,你若是教不好我,也不許生氣,或者笑話我……”
“我是自告奮勇來拯救你的英雄。”李善周不由地莞爾,“秋獮時,咱們或多或少都要騎馬。我教你不是讓你去賽馬,而是讓你多個技藝傍身。你別怕,有我教你,你一天學不會,我就教你兩天,兩天學不會,我就教你三天,直到你學會爲止!實在不成,到了木蘭圍場我就親自騎馬帶着你,那兒風景漂亮,咱們可以在那好好玩玩。有師孃在,自可替我們掩護一二,你別擔心。”
“所以,大公子你也要去秋獮麼?”玉珺不由得眼睛一亮,欣喜道。
“我是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隨侍的名單裡有我。”李善周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你也別想着偷懶,你上馬,讓我也看看,你到底是怎麼把師孃弄得那樣沮喪的。”
原本揹負着拯救父親重責的木蘭秋獮因爲李善周的加入而變得讓人期待,玉珺帶着雀躍的心情爬山馬背,正想着如何說服她的馬祖宗如何動上兩步,李善周道:“馬兒都淘氣,它能感受到你會不會騎馬,若是被它察覺你不會,它就會欺負你,和你作對!所以,你得用自己的信心征服它,讓他服從你,來,你別怕它,你聽我口令,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李善周慢慢說着,玉珺遵照他的指引一步步做,原本以爲必定不會動的白馬真就動了一動。
玉珺簡直樂瘋了,李善周卻不肯讓她放鬆,又教着她如何和馬磨合,如何馴馬,不過半天時間,玉珺竟就能騎着馬跑上一小段了。
連看她幾日無所成就的馬奴們都覺得像是見着了奇蹟,竟比玉珺還要激動,一時間掌聲雷動。
玉珺從馬背上下來,不由地感嘆道:“這真是人善被馬欺,這匹小白馬見了你,不聽話也得聽話了。”
李善周聞言,不由地哈哈大笑,道:“師孃爲你選得這匹馬本就是千里良駒,但凡好馬也是有氣性的,不肯輕易讓人指使。”
玉珺在心裡略略一琢磨,才發現李善周這是拐着彎兒說她笨,連馬都鄙視她,當下舉起粉拳就要打李善周。李善周心情大好,縱身上馬,攔腰抱起她坐好便策馬疾馳。
暖風微醺,身後倚着心愛的男人,放眼望去是空曠的山野和一望無際的藍天,輕輕閉上眼,拂過耳畔的是呼嘯的風。玉珺縱身在山林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放鬆。她不由得揚聲歡呼,聲音像是歡樂的靈鵲兒鳴叫,迴盪在山野間。
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她卻不知,馬場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這聲音……”縱馬疾馳的李善均一下子駐馬停足,凝神傾聽,一瞬間他沉了眼眸,四處張望。
身旁的小廝會意,笑道:“公子,這是玉滿堂玉太傅家的馬場。聽說玉太傅的夫人從前是山匪,馴馬是一等一的好手。平日裡玉夫人喜好騎馬,玉太傅便買下了這個馬場給她。沒想到玉夫人經營地極好,這馬場裡的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駒,京裡的大戶人家要買馬,都想着來這呢。”
“進去看看。”李善均二話不說擡腳就走,哪知剛剛走到馬場門口,馬奴們便攔下他來,恭敬得解釋道:“公子來得不巧,今日咱們馬場內務整頓,不對外開放。公子若是要選馬,請明日再來!”
“你曉得我家公子是誰麼!”一旁的小廝正開口斥責馬奴有眼無珠,李善均卻突然頓了一頓,皮笑肉不笑地指着遠處馬背上的兩人,“那匹馬上的人可是玉小姐?”
“公子認得我家小姐?”馬奴眼睛一亮。
“我是你家小姐的好朋友,她曾藉助在我府上。”李善均溫文爾雅一笑,馬奴趕忙笑道:“既是我家小姐的朋友,您等等,容我通稟一聲……”
他正要走,李善均一把拉住他,道:“不用麻煩,我也只是正好路過此地,聽見小姐的聲音纔過來看看。那馬上的男子我也眼熟,似乎是……”
“他是定國公府的大公子,是我家夫人請來教我家小姐騎馬的。”馬奴一五一十說道。
哪知他話音剛落,李善均臉色突變,竟是二話不說,拂袖而去。
馬奴哪能知道此刻李善均心裡的憤怒。
那一日他送禮到夏家府上,被玉珺掃地出了門,顏面盡失,可是玉珺對他了解之多,讓他以爲玉珺對自己是上心的。沒想到沒過幾日,他再去找她,夏家那個丫頭就告訴他,她竟是不告而別了。
當時真是把他急瘋了,託着人四處尋她,整整半個月沒有她的消息。再得到消息時,她已經成了玉滿樓的外甥女,爾後一步步,她成了玉滿堂的養女。
原本以爲很好拿捏的小白花如今搖身一變,烏鴉變鳳凰。他幾次三番想要單獨約她出來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她的和春堂開業當天,他讓人送去了賀禮,結果,連人帶物都被推了出來。
李善均從前以爲這是玉珺欲擒故縱的小伎倆,可幾次三番下來,他再笨也知道肯定有哪裡不對了。
剛剛一看玉珺的神態,他一股熱血從腳底衝到腦子,閱女無數的他一眼就看出玉珺的笑不同往日,那是面對喜歡的人時才能真情流露出的小女兒的旖旎之態,當下,他想的是:媽-的,她什麼時候對我這樣笑過!
儘管懷疑了無數遍,可是當真發現那個人是李善周時,他仍舊憤怒難當:媽-的,死聾子竟然挖我牆角!我一個全須全尾的人竟然比不過一個聾子!
人一旦生了懷疑,捕風捉影便成了一種本能,所有的事情也都成了證據。他一下子想起了玉珺尚在定國公府時,兩人的一舉一動,他不由地冷笑一聲:好一個暗渡陳倉!死聾子在府裡悶不作聲,沒想到卻在衆人的眼皮底下,勾搭了他李善均看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