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神色也頗有複雜,她瞧了一眼凱利的斷指,忙的對蔡珅道,“老A先帶她去醫院接斷指。”
“哦…哦!好!”蔡珅馬上把凱利的斷指撿起來,可是凱利卻目光幽幽地看着蘇錦,意在表示自己的忠心,“我犯了錯,就應該接受懲罰。斷指是應該的。”
在她眼裡,無論什麼原因,蘇錦受了傷,她沒能保護她,都是她的失職!
“接斷指,這是命令!”蘇錦聲音也不再柔和,愈發冷硬。
凱利這才聽從地點點頭,準備隨蔡珅離開。不過,就當她走到譚斯年身邊,也就是門口處的時候,她忽而轉頭看向蘇錦,一字一頓,“我是認真的,我很清醒。”
шωш ▪ttκā n ▪c○ 蘇錦對上她的眼,才發現凱利看向她時,已經不是那種直勾勾的眼神,雖然帶着病態,可是眼底是清明認真的,也就是說,她是發自於自己內心的意願,才做出剛剛的舉動。
凱利覺得周身溫度更加冰冷,她也沒看譚斯年一眼,轉身離去。
譚斯年關上門,明明上一秒還沉着的臉,在面對蘇錦時,卻已經恢復到了尋常模樣。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從在紅鬍子那裡就很不對勁。”或許是已經對蘇錦坦白了內心。他對蘇錦就再也不用介懷和隱藏什麼,態度是那麼的自然,想問什麼,想表達什麼,都清清楚楚地擺出來,讓她知道。
“斯德哥爾摩症你知道嗎?”
譚斯年一邊把毛巾擰乾,一邊點頭,“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觀點,我很認同:人是可以被馴服的。”蘇錦看到譚斯年拿着溼毛巾給她擦臉,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可是也清楚,她做什麼都是徒勞,就大大方方地躺着,繼續說道,“凱利心理有問題,她沒有任何的羞恥心和三觀,根據實際意義上講,她是最不可能擁有斯德哥爾摩症的。”
溫熱的毛巾格外輕柔地把她的臉擦拭乾淨,又把她的袖子挽起,給她擦拭手臂。
“但是,利用‘人是可以被馴服’的觀點,我可以讓她在主觀上樹立一個統治者的存在。”蘇錦因爲解釋,也真的沒有繼續在意譚斯年的動作,“因爲她漠視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以統治者的身份命令她,甚至囚禁她——當然,對凱利來說,只要讓她有束縛感就行。讓她知道,漠視自己的生命是不對的,她的生命不屬於她,而屬於我。沒有我的同意,她傷害自己,就是在犯不可饒恕的錯。”
原本這種方法成功的可能性並不高,但上天比較眷顧她,那時候的凱利可以說是最脆弱的時候。而她內心深處爆發出來的陰暗也適時震懾住了她。
所以,在凱利眼裡,她就是她的統治者。
只不過,她沒想到,如今看來凱利已經解除了她的精神禁錮,可是她爲什麼又要對她做出效忠的舉動呢?
聽着蘇錦輕描淡寫的話,譚斯年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那探究的眼落在蘇錦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蘇錦看到了他眼底深處的猶豫,便輕笑一聲,“你是不是想問,那個能讓我震懾住凱利這種人的神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M國的時候,她就知道她的情緒瞞不過譚斯年的眼睛。從那時起,她更知道譚斯年會有這麼一問的。
“譚斯年,這句話我不是騙你的。”蘇錦收斂起笑意,直白地看向他,語氣也是不夾雜任何玩笑的嚴肅,“我有心魔。”
是的,所有人怕都想象不到,看起來無比正常的她,內心深處關着一個巨大的心魔。
剛剛重生那段時間,譚斯年說她戾氣太重,又何嘗不是她沒有隱藏到位!
或許,任何一個經歷過一世,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的身體被炸成碎片的痛楚,和被背叛而把一切都毀於一旦的憤怒和仇恨的人,都不可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十分詭異的重生。
她一直都記得彈片穿透她身體的鋒利,記得火焰舔舐她皮膚的無情,記得身體被燒焦的味道,記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雖然她重生了,可是那真實死亡一遍的痛,她怎麼可能真的忘懷!
前世的她從父母離世後,就沒有享受過一天正常幸福的日子。人生的酸甜苦辣她都嚐遍,世界的世態炎涼她都經歷過。
在這種環境下,她沒有成長爲報社的大魔頭,恐怕都已經不易。
前世的種種會因爲她的重生而全部消失嗎?
根本不可能!心魔總是藏在內心的角落,蓄勢待發。
不過,她不會告訴譚斯年的是。這次險些遇難,倒是消除了她不少心頭的戾氣,也讓心魔安分了許多。
從她睜眼的那一刻,對於前世,她介懷的恐怕就只有死亡和對泊爾的仇恨。
那些經歷過的苦難,她已經學會了遺忘和放下。
這是她最大的收穫。
蘇錦淡淡地看着譚斯年,非常希望他知難而退,認清楚她本來的面目。
可是,她期待的退縮並沒有出現。在譚斯年的眼底,她看到的竟然是疼惜和滄桑。
那粗礪的手指撫平她不經意皺起的眉頭,他的聲音風輕雲淡,他的表情從容自然。
“那又怎樣呢?”
蘇錦微愣。他竟然說‘那又怎樣’!難道他不知道,向她這種有化不開的心魔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凱利那種心理病態患者嗎?
“蘇錦,你還記得在省城我們相見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你戾氣太重。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從來都不是一個良善的人。”譚斯年眼底帶了幾分追懷,“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這雙看起來明亮的眼,一直都隱藏着一頭叫囂的惡魔。”
蘇錦抿住脣,竟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譚斯年看透。
“其實我問你這個,不是嫌你,你是擔心你長久的壓制,會讓你崩潰。你敢說那天從凱利房間裡出來,你的情緒沒有失控?”譚斯年漆黑的眼睛裡盛着揶揄的笑,醇厚的聲音卻是給人放輕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