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醒醒!”
“秦崢,你快醒醒啊,不要再睡了!”
朦朦朧朧間,秦崢察覺有人一直在推他的腦袋。而他的頭卻沉的厲害,彷彿被人丟入水中,不斷下陷。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誰活的不耐煩了,竟敢推他的腦袋?!
秦崢猛地一怔,由噩夢之中徹底驚醒。
“謝天謝地,總算是醒了。”雷婷撫了撫胸前,松下口氣,“你一直髮抖,口中念念叨叨,我還以爲你被奪舍了。”
“你的想象力要不要這麼豐富,誰有本事奪我的舍?”
秦崢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汗水溼透後背,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問一句怎麼了,驚覺手腳竟被胳膊粗的精鐵鏈子綁住,“這是什麼東西!”
秦崢怒了,這是鎖妖獸的鏈子!
把他當成什麼了?!
妖獸嗎?!
氣惱着想要掙脫,再驚覺靈力竟也被禁錮住了。轉而祭劍,又半響不見動靜。秦崢既驚且呆,臉上露出極爲古怪的表情,“咦,我的劍呢?”
雷婷臉上的表情更加古怪,揚起胳膊摸了摸他的額頭:“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腦袋被打壞了,忘記咱們的處境?”
“雷婷,你究竟什麼賤毛病啊?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動腳的。若非瞧在慕歌和我大師兄的面子上,早就揍你了!”
秦崢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一轉頭,待瞧見雷婷那張髒兮兮的臉,瞳孔就是一縮。原來他和雷婷正被關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地牢裡,只有一個乾淨的位置,雷婷也讓給他了,自己坐在泥窪地中。
地牢內滿滿都是妖獸和半妖,放眼望過去,至少上千只。
妖獸糞便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終於讓他的識海逐漸清醒過來。
之前他和蘇慕歌分開以後,帶着那隻半妖跑出禁止範圍,正打算前往說好的會合地,半途卻倒黴的遇到兩名無極宗金丹修士,見秦崢抱着一隻半妖,不由分說的便把他們抓了。
以秦崢的個性,當然不肯乖乖束手就擒,但以他目前的修爲,對付一個金丹修士都不可能,兩個就更別提了。
反抗的結果,就是除卻鐵籠子之外,還被扣上了禁錮法力的手鍊和腳鏈。
“你可真厲害,”雷婷豎起大拇指,“復原能力狗一樣,傷的那麼重,我都以爲你快要死了,結果非但沒死,還進階了。”
“我進階了?”
直到現在,秦崢的腦袋還有一些恍惚,他剛纔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噩夢。
夢中之人,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他夢到聚窟洲尋仙那日,父王將他賣給了白梅真人作爐鼎。他被白梅那個妖婦囚禁起來,同現在如出一轍,鎖着沉重的、淬着法力的精鐵鏈,與各種醜陋的妖獸鎖在一起,被白梅所奴役。
秦崢本想要一死了之,但夢裡的自己完全不受控制,他妥協了、屈服了,對那妖婦低眉順目、卑躬屈膝。
他怕死,居然怕死。
爲了生存,寧願在狹窄陰暗的世界苟延殘喘。那張臉,比裴翊的棺材臉還要難以忍受千倍。
秦崢無法理解夢裡自己的所作所爲。雖然只是一場夢,但卻如此真實。
難不成,在他骨子裡,其實是這樣一個人?
亂想什麼,不過只是一場虛妄的夢而已。
秦崢微微蹙起劍眉:“已經過去多少天了?”
雷婷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從被關進來,應該快有大半個月了吧。”
“什麼?!
秦崢一聽這話,立馬跳了起來,將噩夢帶來的負面影響統統拋諸腦後。
雷婷又算了算,不是很確定的道:“也可能是一個月了。”
“完了,慕歌一定急壞了!”
秦崢簡直快要抓狂,身上的精鐵鏈子至少三百斤重,好不容易纔拖着鐵鏈走到籠子外沿,喊道,“喂,有沒有人,快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是妖!你們有沒有搞錯,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難道和一隻半妖在一起,就一定是妖了嗎,這算哪門子的邏輯?!”
大喊大叫了半天,除了引起此起彼伏的獸吼聲之外,半點效果也沒有。
“冷靜,你急也不是辦法啦!”雖然法力被禁錮,好在雷婷身上沒有鐵鏈,行動比較方便,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再鬧下去,等會兒說不定還得捱打。”
“你我堂堂築基修士,被當成妖獸一般囚禁,還能冷靜?”
秦崢氣的雙頰漲紅,對他而言,這絕對是奇恥大辱!
“等唄,蘇姐姐一定會來救咱們的。”
“指望她還是算了吧!”
秦崢纔不想如此狼狽丟人的一面,被蘇慕歌給看到。本來那個女人就很瞧不起自己,以後他還能擡得起頭嗎!
於是秦崢繼續喊,由喊變成罵,而且越罵就越難聽。
別說雷婷,就連兩側牢房幾十只妖怪,都接連捂住耳朵。
半個時辰過去,他終於也是累了,坐下來休息會兒,大家的耳朵才得以解放。就在雷婷以爲他已放棄之時,待休息夠,秦崢繼續開罵,聲音比之前更加洪亮。
“是誰在那嚎叫?”
看守手持馭獸鞭,從外間疾步而來,同行的,還有一名藍袍築基修士,“又是你這畜生,皮癢是吧!”
看守身後那名築基修士,端看兩人幾眼:“他們也是半妖?”
秦崢一聽就火了:“你眼睛瘸了?見過道爺這般英俊倜儻的半妖嗎!”
“屬下瞧着是不像,但人是劉長老抓進來的,不可能有錯。”看守點頭哈腰的道,“我聽說啊,這有些半妖,血統混的不是很明顯,只有在特定的時候纔會變身,比如月圓之夜啊,比如見到血之後啊,他們說不定就是……”
“哈哈哈……”雷婷笑的險些岔氣,“想象力要不要這麼豐富啊。”
“您瞧,若是沒有妖獸血統,怎會有女修士的腦袋這麼大,像個蒜頭。”
雷婷的笑容僵在臉上,也跳起來罵道:“你說誰腦袋像蒜頭?!”
看守早就被罵習慣了,完全當做耳旁風,只對身後的築基修士道:“這兩隻半妖頗有些能耐呢,您看……“
築基修士點頭:“剛纔挑的,再加上他倆吧。”
看守立刻施法打開牢籠。
秦崢和雷婷微微一怔,不等問出口,就被叉出牢房。
一同被叉出去的,還有將近一百隻半妖。它們有些妖化的比較厲害,一看就是妖怪樣子。但也有些半妖並不是很明顯,或犬牙時短時長,或瞳孔偶爾變色,身上也沒有什麼妖氣,不以靈氣辨別,不認真盯着看,還真分辨不出是人是妖。
秦崢和雷婷混在這些半妖之中,完全不顯得突兀。
一行被驅趕至一個橢圓形的場地裡,看守便先離開了。
周圍看臺上,三五成羣的坐着一些修士。
被驅趕而來的半妖們,則瑟瑟發抖的蹲在地上,不敢擡頭。
“看情形不妙啊。”雷婷舉着大腦袋睃了一圈,拍拍秦崢的胳膊,“我瞧這地方很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差不多的。”
“聚窟洲的鬥獸場。”秦崢脫口而出。
“對對,我說爲啥這麼熟悉呢,原來和聚窟洲的鬥獸場很像,只是略小一些。”雷婷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略有些興奮,“咦,你也去過聚窟洲?”
秦崢沒有吭聲,暗暗攥了攥拳頭。
聚窟洲他何止去過,那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地方,他又豈會忘記!
……
“慕容三,究竟什麼時候開始啊?”
正北方的高臺之上,端坐着幾名銀冠華服的修士。
居中那人名叫慕容錫,金丹境初期,出身北麓慕容世家嫡系,亦是慕容世家三代以內最後天分的一個,家主之位可說妥妥無疑。又因在族中這一代排行第三,便被同輩們稱爲慕容三。
至於他的座上賓,自然各個出身北麓顯赫世家。
“再等等。”
慕容錫把玩兒着桌面上的劍匣,頭也不擡。
先前問話的修士,本想再說些什麼,衣袖卻被一側之人拽了拽,並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切莫多言,以免觸了慕容錫的逆鱗。
從清晨等到正午,從豔陽高照等到小雨淅淅,一抹身影終於出現。
慕容錫冷風過境的臉,總算是浮出一抹笑容:“你來了。”
秦連衣一身靛青衣袍,展袖飛上高臺,拱了拱手:“慕容師兄,我來遲了。”
“不遲,過來坐。”
“恩。”
秦連衣的修爲只有築基境圓滿,尚未結丹,但自小和慕容錫一起長大,同樣世家大族嫡系出身,所以也不顧及什麼,徑直走去慕容錫身邊坐下。
接過僕從遞來的靈泉水,一飲而盡,解了乏,只是雙眉依舊緊蹙。
慕容錫的目光,就像是長在秦連衣身上一樣,聲音也軟了幾分:“怎麼,誰又惹你生氣了?”
秦連衣嘆口氣:“別提了。”
兩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天來。
看臺上的修士納悶不已,一個大男人,爲何瞧着另一個大男人的眼神,這麼的……曖昧?當然,他們不敢討論,甚至不敢擡頭多看一眼。
而高臺上與慕容錫同席之人,大都是無極宗弟子,當然明白緣故。
秦連衣並非秦連衣,而是秦蓮衣,是位如假包換的女修士。同樣也是慕容錫愛慕已久、正打算待她結丹之後,便正式提親之人。
一名修士問道:“蓮衣,莫非你還再搜捕那隻狼妖?”
秦蓮衣“恩”了一聲:“我已命人封鎖了前往明光山的關卡,但它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找不到蹤影。”
慕容錫笑了笑:“一隻妖狼而已,跑了便跑了,你還真是執着。”
“它並不是普通的狼妖。”秦蓮衣捏了捏杯盞,一抹可疑的紅暈在她臉頰一閃而逝,憤怒道,“它打敗了我,還羞辱了我……的劍!”
“說起劍。”慕容錫曲起指節,扣了扣手邊的劍匣,“蓮衣,來瞧瞧這柄劍如何。”
“慕容師兄又尋來一柄寶劍?”
一提起劍,秦蓮衣臉上的不快一掃而空,望向劍匣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她素愛收集古劍,慕容錫也時常從各處尋找名劍給她,故而只要是他送的,必定是好劍。
慕容錫將劍匣朝前一推,揭開劍匣上的第一道符籙。
劍匣“嘭”的一聲打開,被一道道紫光束縛在內的,正是含光劍。
——嗡!
甫一見光,含光劍身不斷震動,似乎想要掙脫桎梏。
但匣子上還有兩張元嬰境的極品封印符籙,無論怎樣掙扎,亦是徒勞。
“竟有這般強的靈力!”秦蓮衣驚歎,“劍非古劍,但也有七八百年份,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最厲害的,這劍已經生了靈!”
“沒錯,所以有些不好降服,需要耗費一些時日。”
“慕容師兄,此劍你是從何處得來?”秦蓮衣隔空撫了撫,含光極爲排斥外人,掙扎的愈加厲害,險些割傷她的手,“瞧這劍靈,似乎滿腹怨憤,一直在呼喚他的主人。”
“是從一個半妖手中……”
“盜劍賊!速將含光還我!”
慕容錫話還不曾說完,就聽見下方場中一人怒喝。
秦崢法力被禁錮,這一嗓子完全是吼出來的。
自從匣子被打開那一剎那,他就感受到了含光,“先前道爺還當你狗眼不明,是非不分,錯把我們當成半妖!如今才知道,你這王八蛋分明就是故意的,存心是想搶我的寶劍!”
場中衆修士等待良久,本就無聊。
秦崢這一鬧,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紛紛放出神識,覷向秦崢。
首先一愣的,是他俊朗的外貌,實在太過出衆。
而後驚訝的,是他看上去,確實不太像一隻半妖。
秦蓮衣微微蹙起兩道黛眉,望向慕容錫,似乎想要聽他如何解釋。
慕容錫也有一瞬的錯愕,因爲劍是其他長老送來的,只說是從半妖手中截獲。如今這小子將罪名按在自己頭上,讓他如何解釋?
而且這小子,確實不是一隻半妖。
秦崢繼續罵:“真是恬不知恥啊!你們無極宗不是自詡什麼名門正派嗎,居然也會幹這種雞鳴狗盜的齷蹉事,也不怕笑掉玄音門的大牙!”
慕容錫冷冷睨了他一眼,又望向寶劍,不語。
秦崢諷刺道:“盜劍賊,沒見過道爺這麼俊的寶劍是不是?可算是開了眼界了吧!”
慕容錫怒:“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喊它一聲,看它答應不答應。”
“喊就喊,怕你啊。”秦崢冷笑一聲,揚聲道,“含光,聽到的話,叫兩聲給道爺聽聽!”
“嗚……嗚……”
劍匣劇烈抖動,發出一陣陣低鳴,完全是在應和秦崢。
事實勝於雄辯。
一道道揣測的目光落在慕容錫身上。
爲了博得美人一笑,抓人盜劍不算什麼,一旦擺在檯面上,就有些難以下臺了。畢竟無極宗的臉面、慕容世家的臉面,在北麓還是很值錢的。
“嘭……!”
慕容錫拍案而起,千年櫸木桌轟然坍塌,“是你的又如何!搶了你的又如何!你是什麼身份?只不過區區卑賤半妖,有何資格同我說話!”
手臂一揚,一道凌厲的靈氣激射而出。
秦崢被打的向後一趔趄,抹乾淨嘴角的血,一個猛子站起來,想要說話,卻怎麼都張不了口,只能怒瞪半空高臺。
一些修士頗爲惋惜,慕容錫說他是半妖,誰又敢說他不是。
秦蓮衣本來想要質問慕容錫,但她發現這柄含光劍,似乎同那隻狼妖所用的寶劍靈氣相似,說不定,它們是一夥的。
那下方此人,或許真是一隻半妖。
畢竟那隻狼妖,一開始作人打扮時,也是極爲俊俏,難以瞧出破綻的。
慕容錫耐性盡失,道:“開始!”
身後僕從立刻道:“遵命。”
“喀……喀……”
沉悶的柵欄門被開啓的聲響,極有節奏。
——嗷!
待門被抽開一大半時,衆人眼前陡然被火光灼的發燙,竟是一條金丹境的獨眼地行火龍竄了出來!
雷婷一驚:“秦崢你看到沒,龍龍龍!”
秦崢說不出話,心下卻在嚎:廢話,道爺又不是瞎子!
其他半妖直接跪了,抖抖索索的抱成一團。
“跑啊!”雷婷衝那上百隻半妖大喊,但他們根本動也不動,一臉認命的模樣。眼下可不是同情心氾濫的時候,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雷婷拉着秦崢就跑。
尚未從震驚中醒來,對面的柵欄門也被緩緩拉開,伴隨一聲吼叫,居然又竄出來一條地行火龍,身形比方纔那條瘦小許多,但看上去卻更加窮兇極惡。
雷婷張着嘴:“秦崢,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秦崢真是無語了,這是在幹什麼,難道看不出來?
將半妖當成食物,引這兩條地行火龍爭鬥,他們看戲,不明白?
秦崢突然覺得,智商都是對比出來的。
並非他笨,而是一直以來,身邊的人實在太聰明瞭。
“咔……!”
獨眼地行火龍只消一口,便咬斷一隻半妖的脖子,囫圇下肚,“咔擦咔擦”,嚼着它的骨頭。
這兩條地行火龍,乃慕容世家豢養的猛獸,專食半妖,以精進修爲,平時也是這樣餵養它們的,今日秦蓮衣瞧在眼裡,卻恍然覺得過於殘忍。
“慕容師兄,萬一他們兩個真的是人,你這豈不是濫殺無辜?”秦蓮衣忍不住道,“還是先將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吧。”
慕容錫冷道:“他們是不是半妖,莫非以我的修爲看不出來?”
秦蓮衣無言以對,畢竟修爲不如他,底氣便不足,遂將目光移向場中躲避的兩人。
雷婷倒還好,手上只綁着束靈繩。秦崢則拖着鐵鏈,跑起來哐當哐當,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
場中一共一百來只半妖,其實不夠這兩條地行火龍一會兒吃的,但妖獸總愛護食,雙龍碰頭,便爲了爭搶食物打鬥起來。
相互撕咬中,火星子噴的漫天都是。
“轟——!”
秦崢和雷婷被一道龍火分開,分向兩側滾落。
“秦崢,小心!”
體型較小的地行火龍被獨眼龍咬了一口,腦袋一歪,正向秦崢砸去。
“嗡……嗡……”
劍匣子不斷髮出嗡鳴,含光劍在匣內狂亂掙扎。眼見匣子快要飛起來,秦蓮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揚手揭開匣子上另外兩道封印符籙。
“蓮衣不可!”
慕容錫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含光衝開劍匣,“嗖”一聲飛了出去,“呯呯”兩聲,砍斷秦崢手腳上的禁錮鏈。
“乾的漂亮!”
秦崢氣惱交加,雙手緊握劍柄,飛身而起,一劍削掉瘦小火龍的犄角!
燃着火的鮮血頓時飆飛出去!
這兩條地行火龍也只有搶食時打鬥,平日感情極好,瘦小火龍的犄角被削掉,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另一條獨眼龍噴出一團烈焰,便向秦崢攻去。
本來坐觀獸鬥,眼下變成了人獸鬥法。
圍觀的修士們似乎更來興趣。
換做平時,秦崢一定同它們血戰到底。但他可沒有被人圍觀的習慣,一個縱身跳去雷婷身邊,砍斷她手臂上束縛靈力的繩子。
“走!”
拽住雷婷向前飛去。
慕容錫正想說他未免太天真了,這鬥獸場內設有封印,豈是他區區一個築基修士能夠逃走,但下一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鬥獸場的石門居然被炸開了!
秦崢也是一愣,他是想劈開這道門,但他還沒來得及出手。
石屑翻飛間,他再是一愣:“你怎麼來了?”
程靈犀一手持着劍,衝他招手:“愣着做什麼,走啊!”
秦崢回過神,忙不迭跑了出去,兩條地行火龍窮追不捨。
犄角是龍身份的象徵,沒了犄角,兩條地行龍被徹底激怒,慕容錫喊都喊不回來,哪怕祭出獸環也無濟於事。
鬥獸場內的半妖們也趁亂逃竄,一時間,場面亂成一鍋粥。
秦崢跳上程靈犀的飛行法器,轉身去拉雷婷:“上來。”
“還是分頭走吧。”
甫一瞧見程靈犀,雷婷的臉色立刻寒了下去,這個在擂臺上殺死她師父的兇手,化成灰她都認識。可雷婷也知道,緊要關頭,並非算賬之際,而且程靈犀已是築基後期修爲,她不是對手。
但要她同兇手一路,那是萬萬不行的。
因此不待秦崢有所反應,便甩開他的手,隱進人羣中跑了。
“我得去找她,不能再分散了。”
秦崢早就記不得這其中的恩怨情仇,說着就要跳下去,卻被程靈犀攔住:“冉前輩也來了,他和那位雷道友,似乎能夠以意念交流,你無需憂心。”
“我大師兄來了?”
“恩。”程靈犀一手控着飛行法器,一面飛着,一面說道,“要不然,我又豈能尋到你,豈能解開這鬥獸場禁制。”
秦崢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程靈犀問:“對了,咱們約好要去神女墓,你爲何不辭而別,跑來這裡了?”
秦崢含糊道:“你不是遇到我大師兄了麼,他沒告訴你?”
蘇慕歌誅殺程靈璧,這些年,程氏家族一直都在通緝她。秦崢有些擔心,會泄露蘇慕歌行蹤。
程靈犀道:“我沒問。”
“那你是如何來到北麓的?”
“你遲遲不來,我以爲你出了什麼意外,便求師父用了探息術,得知你最後出沒在北海傳送陣,去打聽才知道的。”
“哦,師父閉關,有要事差遣我和大師兄來做。”
原本就是前來接蕭師叔回去的,他也不算撒謊吧。
程靈犀淡淡“恩”了一聲,也沒有再說話。
與此同時,千丈之外的靈吾山。
茂密的森林,此刻焦黑一片,只留下幾根光禿禿黑黢黢的枯枝。
靈氣激射,砂石橫飛,戰況激烈。
蘇慕歌原本蹲在一棵古樹後,一眨眼,樹沒了。然後蹲在一塊岩石後,再一眨眼,岩石也沒了。
最後只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其實她貼着隱身符籙,根本不必尋找躲避。
但人嘛,總有那麼幾個壞習慣,比如干這種鬼鬼祟祟不太光彩的事情,就喜歡身前有件大東西擋着,尋求個心理安慰。
“真是看不出來,韓忍堂堂金丹修士,鬥法能力弱成這樣。”蘇慕歌覷着前方膠着戰況,咂咂嘴,“淮師兄也是丹藥師,鬥法已是很劣勢了,同他一比,簡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韓忍區區金丹境,便能煉成化形丹,淮離不能。”
一提起化形丹,銀霄口水橫飛,“煉製這等丹藥,藥材和精元還是小問題,最主要還是天分和人品,就算是元嬰境的高品階煉丹師,都不一定煉製成功。”
蘇慕歌摩挲着下巴:“咱們何時出手?”
銀霄也用爪子撓了撓下顎:“再看看吧,我怕丹鼎門這些人,還有壓箱底的法寶不曾拿出來。”
也對。
蘇慕歌繼續緊緊盯住韓忍。
這廂偷襲他們的鼠族妖修,一共三十多隻,其中金丹中期以上的就有四隻,其他全部築基。
而丹鼎門這邊只有九人,兩個金丹中期,韓忍和一個姓王的修士,另外七個都是築基。
力量懸殊差距過大,更別提鼠妖們早就擺好了妖陣。
不過鼠族這種生物,整體品階非常低等,智商和鬥法都比較弱勢,一時半會的,也佔不了什麼便宜。
丹鼎門一行修士還在負隅頑抗。
“銀霄,你有沒有覺得,此事頗爲怪異。”
“怪在哪裡?”
“你看,鼠妖聚衆在此地設下妖陣,它們怎會知道,韓忍一行修士,一定會擇這條路?”
“咦?”
銀霄一心撲在化形丹上,還真沒意識到這一點,蘇慕歌一說,它也覺着怪,“這一路走上來,岔路口就有好幾十個。如此,竟還能走進這提前佈下的妖陣中,確實蹊蹺。”
蘇慕歌一攤手:“還用問麼,有內奸。”
銀霄不置可否:“放出化形丹的風聲,借刀殺人。”
蘇慕歌推測:“此人就在丹鼎門隊伍中,且帶隊。”
銀霄指出:“同行的那位王師兄。”
一人一狼再向妖陣望去,韓忍一直是衆妖集火的目標,而王師兄則擋在韓忍身前,如一隻保護雞仔的老母雞一般,怒髮衝冠,兩條胳膊上全是血口子。
蘇慕歌繼續摸下巴:“演戲演的還真投入。”
銀霄也驚歎:“真真是北麓好師兄啊……”
……
“韓師弟,不如你將化形丹給它們吧?”陣法束縛住法力,目眩神迷,還有高階鼠妖攻擊,王姓修士金丹後期修爲,大把補靈丹塞進肚子裡,也抵抗不住源源不斷流逝的真氣。
“王師兄,我沒騙它們,我是真沒帶啊。”
韓忍也是灰頭土臉,一身傷痕。
兩人身爲金丹修士,還得保護築基境弟子。
否則,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真沒帶?”
“是啊,平時又用不着,便扔在丹藥庫裡,並不曾隨身攜帶。”
“那沒辦法了,將神農鼎拿出來用吧,快頂不住了。”
“神農鼎我也沒帶啊。”
“師弟,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吧?!”王姓修士詫異至極,眼珠子快要掉出來,“那可是你的煉丹爐子,你打小從不離身啊!”
“師父說出門在外容易被打劫,命我小心行事。”韓忍苦惱極了,“我仔細尋思,身上最值錢的,莫過於神農鼎,臨行之前便放下了。”
“韓師弟,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王姓修士聽罷這話,真是淚水與血水齊飆,一臉我要去死你別拉着我的悲催表情,“師父說一百句你也不見得聽一句,此番怎就如此聽話?”
韓忍欲哭無淚:“師兄,我下次一定改,再不聽師父話了。”
王姓修士吐血:“師弟,你千萬別!”
“師兄……”
“要不然這樣吧……”
“師兄小心啊!”
王姓修士話說半茬,雙腿陡然一沉,竟是兩隻鼠妖從地下竄了出來,拖着他的兩隻腳便向下拽……
……
妖陣內的迷霧越來越大,血腥味道亦是越來越重。
銀霄摩拳擦掌:“可以出手了。”
蘇慕歌攔住:“再等等。”
“還等什麼,等下韓忍若是被鼠王抓到,咱們想從鼠王手中搶人,可是不容易。”
“總之等等。”
其實蘇慕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遲疑什麼,只是在外闖蕩的久了,對危險的捕捉總是十分敏銳。
銀霄雖然牽掛化形丹,不過蘇慕歌的指令,它不會輕易違抗。
蹲,繼續蹲。
直到韓忍突然從妖陣某處缺口跑了。
蘇慕歌有些不明所以,眉梢一蹙,立刻跟了上去,
韓忍受傷不輕,一路踉踉蹌蹌,小心謹慎。蘇慕歌再加固了一道隱身符籙,畢竟差距擺在那裡,只在他身後十丈距離跟蹤。
“他是怎麼跑出來的?”
“妖氣太重,沒看清楚。”
“就這樣丟下同門離開了?”
“興許是發現自己被同門出賣。”
銀霄又一次摩拳擦掌,眼眶因爲興奮而微微發紅:“好機會,下手吧?”
蘇慕歌還是有些遲疑:“再等等。”
一路跟出靈吾山,韓忍擇了一條極爲偏僻的小徑,意識似乎越來越渙散,終於靈力不支,昏倒在一條小溪前。
“這下行了吧,”銀霄翻了個白眼,“慕歌,你也未免太小心謹慎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蘇慕歌清清嗓子,有些尷尬的道,“士風日下,人心不古,修真界的等級越高,修士的心眼兒越是多。”
“我看誰也沒你心眼兒多。”
“我還不是被人給逼的。”
慕歌嘆口氣,一面說着,一面向韓忍走去。
正準備揭開身上的隱身符籙,眼前突然飆現一道藍光。
蘇慕歌連忙停下動作,退了回來。
這陡然冒出來的藍光,竟是一隻孔雀鳥,至少金丹圓滿,瞧着快要結成元嬰的模樣。居然也和蘇慕歌一樣,一直在打化形丹的注意,跟了整整一路。
孔雀小心翼翼的上前,嘴巴倏地伸長一尺,向啄韓忍腰間的藥葫蘆啄去。
瞧見銀霄想要竄出去搶奪,蘇慕歌一把按住。
只見孔雀雙翅兩側,緩緩伸出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將藥葫蘆捧在手心裡。嗓子裡咕噥兩聲,發出得意的輕笑。
它拔開木塞。
——嘭!
一道黑煙從葫蘆裡噴了出來,直噴在孔雀眼睛上,只聽“嘎嘣”兩聲,兩顆藍幽幽的眼珠子爆如炮竹,鮮血飆出數丈。
孔雀的輕笑頓時轉爲尖叫,丟來葫蘆撒腿便跑。
——嘭嘭嘭!
葫蘆升空,“嗖”的飛至孔雀腦門上。
葫蘆倒灌,灑出黑霧,將孔雀籠罩。
這廂韓忍從地上起身,正了正髮髻,撣了撣袍子上的泥,笑道:“抓你還真是不容易呢,前前後後用了十六年,總算是成了。”
銀霄被蘇慕歌按在地上,正惱火掙扎。此刻,動也不敢動。
它掉過臉,一撮鼻涕掛在黑黑的鼻頭上,同蘇慕歌對望一眼,一人一獸的表情都有一些滑稽。
他們猜錯了,冤枉了“王師兄”,原來向鼠族通風報信的,正是韓忍自己。
“你以爲,弄瞎我的雙眼,便能抓到我了?!”孔雀拼命掙扎,漂亮的尾巴一瞬展開,每一條尾翎上,都有一顆藍寶石大小的珠子,折射出一道道藍光。
“不然呢。”
韓忍狡黠一笑,指尖捻起一道靈氣,虛空一擲。
只見孔雀頭頂上的藥葫蘆,緩緩轉動,漸漸化成了一方三足銀鼎。
“神農化妖鼎!”孔雀大驚。
“收!”
韓忍再是一道靈氣擲出,神農鼎便將驚叫中的藍孔雀吸了進去。
眼瞧着金丹圓滿境界的高品階妖修,說收就收,銀霄吞了口唾沫:“慕歌,看來你的小心謹慎,還是很有必要的啊。”
蘇慕歌也是捏了把冷汗:“這位前輩的城府,真是深不可測。”
“算了,慕歌咱走吧,那化形丹,我不要了。”銀霄垂頭喪氣,“他的修爲只高我一個境界,但手中卻有剋制妖修的神器,根本沒得打。”
“我一開始就不樂意來搶,踏踏實實修煉,總能化形的。”
蘇慕歌拍拍它耷拉着的腦袋,轉身離開。
浪費了整整一天,哎。
說不沮喪,那是騙人的。
豈料背後突兀響起韓忍的聲音:“喂,你們就這樣走啦?”
晴空一個霹靂響,蘇慕歌脊背發涼,慢吞吞的轉過頭。
韓忍一手託着小巧玲瓏的神農鼎,眯起一對兒臥蟬眼,笑出兩顆虎牙:“年輕人啊,也太容易放棄了,這樣可不好。”
他、他能看見她?!
“韓前輩,真是巧啊,居然在這裡遇到。”蘇慕歌的識海有點兒分叉,但很快反應過來,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過您再說什麼,晚輩聽不懂。”
“咦,你跟了我一天,難道不是爲了此物?”韓忍臉上露出一抹狐疑,收了神農鼎,從袖籠中摸出一方琥珀瓶子,內藏一顆流光溢彩的仙丹,正是化形丹。
銀霄兩眼發直。
蘇慕歌暗暗在它脖子上擰了一把,知道辯解不過,便微微躬身,拱手致歉:“韓前輩,實在抱歉。晚輩也是無意中聽到您手中有化形丹,一時鬼迷心竅,起了貪念。”
韓忍但笑不語。
蘇慕歌不敢擡頭,手心捏着冷汗:“晚輩知錯,還望前輩海涵。”
豈料韓忍揚手將琥珀瓶子扔了過去:“你既想要,那便送你吧。”
蘇慕歌當場便傻了。
銀霄一個縱身,將瓶子叼在口中。
“前輩,您……”以蘇慕歌的閱歷,完全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此丹實在珍貴,您隨隨便便送人?”
“我煉製此丹的目的,只是以此爲鉺,引這隻狡猾多端的石斑孔雀上鉤,取它孔雀膽煉製一味極品丹藥,參加十年之後的丹道大會。”韓忍眉眼一彎,挑挑眉,“如今目的已經達成,這顆化形丹留着並無意義。”
“你我素未平生……”
“韓某素喜有耐力之人,此丹,且算我提攜後輩吧。”
韓忍的笑容瞧上去無比真誠,但蘇慕歌相信他才見鬼了。
“前輩,您有什麼條件,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吧。”
“我沒什麼條件。”
“您就說吧。”
“真沒什麼條件。”
“無功不受祿,丹藥還是還給您吧。”
“哎,這年頭好人不如狗,算了,我就勉勉強強提個要求。”韓忍嘆口氣,指着銀霄問,“你這靈獸的天賦,是隱身和無視五行法陣吧?”
蘇慕歌頷首:“的確如此。”
銀霄不解:“我很奇怪,你爲何能夠看到我?”
“服了反隱丹。”韓忍拍了拍腰間藥葫蘆,“不過是有時效的,一顆只能支撐六個時辰,而我一共也就煉成三顆。”
“這還差不多。”銀霄重拾自信,“說吧,你想要我偷什麼?”
韓忍此番才真正一愕:“你怎知道,我是教你偷東西?”
銀霄鄙夷道:“找我偷東西的,你不是第一個,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
韓忍噗嗤一笑:“那行,還是不行?”
銀霄朝蘇慕歌努努嘴:“我是很稀罕你這顆化形丹沒錯,但我是個有主人的妖,一切當以主人的意見爲準。”
韓忍向它投去讚許一瞥,轉而望向蘇慕歌。
“不知前輩想要偷什麼?”
“我要的東西在明光山,隨我去了便知。”
聽見“明光山”三個字,蘇慕歌瞳孔一緊。韓忍願意拿化形丹來換的東西,肯定不好取得,蘇慕歌原本有些猶豫,可如果東西在明光山上,簡直是天助她也。
以韓忍的修爲,不愁飛不上去。
“行!”
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韓忍並沒有受傷,故而可以使用飛行法器,一條飛毯。
蘇慕歌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上有那麼多種奇奇怪怪的丹藥,比如她現在吃的縮小丹,身體縮到只有小拇指蓋大小。她和韓忍一前一後坐在飛毯上,頭髮全都被風吹的豎起來。
“前輩,咱們爲何不能光明正大的飛去明光山?”蘇慕歌納悶極了,他堂堂金丹修士,又出身名門正派,幹嘛也要偷偷摸摸的。
“從無極宗北至明光山,冰封萬里,佈滿罡氣,以我的修爲,只能走山道。如今山道被無極宗給封了,還要接受盤查,我可不想被無極宗修士認出來,否則,麻煩大了。”
“爲什麼?”
“明光山的主人可悟尊者,是我族中三伯父。別看他在北麓衆修士心目中名望極高,但在我韓氏家族,卻是個大逆不道之人,所以……”
蘇慕歌聽懂他的意思,便不再多嘴。
一路沉默着向北飛行。
“慕歌,”銀霄傳音給她,“你說我化形成什麼模樣?”
“你現在就要服用化形丹?”
“不,先幫韓忍偷東西。”
“哦。”蘇慕歌寬下心,笑道,“你喜歡什麼樣子,那就化成什麼樣子唄。”
“我比較中意秦崢那張臉。”
“你確定?”蘇慕歌嘴角一抽,“他那張臉確實很英俊,但風險非比尋常,你會被他追殺到天涯海角,說不準會被毀容,三思啊!”
“說的也是。”銀霄沉吟,“那我化成裴翊的模樣吧,他肯定不會在意。”
蘇慕歌一張臉頓時垮了:“那你準備好被我追殺吧。”
銀霄嘿嘿一笑:“開個玩笑嘛,瞧你認真的。其實我私心以爲,你先前使用易容巾時,所化的男裝就很不錯。”
蘇慕歌脣角飛揚:“你喜歡的話,儘管拿去用,那張臉的原主,大概四百多年以後纔會出生。”
銀霄愣:“是誰啊?”
蘇慕歌挑眉:“問這麼多幹嘛,用就是了。”
難得蘇慕歌如此大方,銀霄覺得有點兒不太靠譜,瘮的慌。但它確實不知道化成什麼模樣,也確實比較喜歡那個男裝。
管他呢,反正原主四百年後纔出生,屆時便是他侵犯自己的版權,被自己追殺。
“坐穩。”主僕說話間,韓忍突然道。
“恩?”蘇慕歌微微一怔。
拔地倏起一陣狂風,形成一個巨大渦旋,將周遭氣流攪的天翻地覆。韓忍盤膝而坐,雙臂反向上推,撐起雙重防護罩。飛毯依舊搖擺不定,寸步難行。
眼看就要被狂風捲走,蘇慕歌趕緊一拍靈獸袋:“小水!”
水曜立刻跳出,吐出一個泡泡包裹住飛毯。
蘇慕歌服用了縮小丹,水曜卻沒有,乍然一看,乃是一個龐然大物,面目極爲猙獰,驚的韓忍一個激靈,差點兒掀翻下去。
“怪事,好端端的,哪裡來的強風?”韓忍鎮定過罷,舉目望向天空。
“妖風。”
蘇慕歌跟着擡頭,人縮小之後,神識可以窺探的距離也變得很短,差不多相當於正常肉眼可視距離,“莫非又是鵬鯤?”
不是。
但見高空之上,一艘飛船狀的法寶呼嘯而過,兩條怪異火龍尾隨其後。
此飛船蘇慕歌再熟悉不過,正是她上一世所擁有的飛行法寶之一,萬里乘風。
程靈犀居然來了北麓。
蘇慕歌想起這個人,就難免頭疼。
“嗡……”
乾坤袋也在震動,飛船上除了程靈犀之外,還有秦崢。
看來這個惹禍精又捅了簍子,但也不必蘇慕歌出手相救。
有痕在,何懼區區兩條火龍。
……
靜等風暴過去,氣流歸於平靜,繼續北行。
通往明光山的山道共有六處,分別有六名金丹修士鎮守。提及此,蘇慕歌有些納悶,這都過去多久了,秦連衣幹嘛窮追不捨的。
思量間,韓忍又摸出來幾顆丹藥。隱息丹、疾速丹,外加超級縮小丹。
“吃了吧。”
“前輩,您難道沒有隱身丹麼?”
這些丹藥也不知以何種材料製成,散發出濃郁腐臭,嗅的蘇慕歌直想吐。
韓忍知道她想問什麼,一攤手道:“丹藥和符籙,都有一個通病,那便是具有時效性,怎比的上妖獸的天賦?”
蘇慕歌無奈,唯有咬牙吞了。
兩人順利通過關卡,一路飛上山道。
越向北行,氣溫越是冷的嚇人,天地間一片混沌,彷彿連成一線,未曾分離過一般。饒是蘇慕歌運氣禦寒,效果甚微,依舊渾身發抖。
萬幸不曾獨自前來,否則不等爬上明光山,先要凍死在路上了。
漸漸的,天際現出一道曙光。
蘇慕歌擡起頭,只見一座巍峨高山在雲霧間影影綽綽,山上必然有雪,應該是白雪折射出的光。距離越來越近,眼前也越來越亮,然而眺望上空,卻有烏雲壓山頂,黑氣重重。
“那裡就是永夜殿?”蘇慕歌問。
“是。”韓忍擡了擡眼皮兒,“能被我三伯父關進殿中的,都不簡單。”
蘇慕歌眺望遠處,拳頭在袖內攥的死緊。
師叔就被關在裡面,她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