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秋水大酒店總統套裡面的浪漫風情,張楊幾人在北環分局的一晚,可着實難熬。縱算有廣電總局副局長的大牌子罩着,無濟於事,北環分局的幹警們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絲毫徇私的意思,甚至連半分好臉色也欠奉。
你張楊再是張克行的兒子,縣官不如現管。三局程局長親自抓的現行,還有海軍何副司令員的兒子做旁證,北環分局哪個警察吃了豹子膽,敢給張楊放水?自然是一個個嚴肅認真,摁住張楊等幾個犯罪嫌疑人做筆錄。同時又緊急聯繫被害人楚羽小姐,希望她能到局裡來做一份筆錄。
只是不管怎麼聯繫,楚羽的電話就是撥不通。估計人家嬌怯怯的大明星受了如此驚嚇,肯定躲了起來,在慢慢平復心情呢。
這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新建自然是能夠聯繫得上的,不過老程再粗,也不會做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情。且由得他們去忙亂一陣再說。這個案子,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關鍵要看俊少是個什麼態度了。不過依照必須的程序走,總歸是要花費一些時間的,不急在一時。
安嘉真等辦案警察瞭解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並不代表着北環分局的所有領導同志頭腦都是清醒的,至於市局的領導同志,就更加不瞭解內情了。這邊筆錄還在做着,外面已經緊急行動起來了。
“小安啊,怎麼回事?怎麼把廣電總局張局的小子抓了起來?”
安嘉真正在辦公室陪同程新建說話,北環分局局長鍾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很不客氣地問道。也難怪鍾局生氣,這都什麼時候了,正玩得高興呢,就出了這檔子事,市局丁局長直接過問了。攪了鍾局的好事,鬱悶着呢!
“局長好!”
安嘉真嚇了一跳,忙即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對着話筒說道。
“我問你話呢,怎麼回事啊?”
鍾健怒氣衝衝地問道。安嘉真這些傢伙,不知道怎麼搞的,糊塗得緊。沒事跑去抓張克行的兒子幹嘛?雖然廣電總局管不到北環分局,可人家那關係廣啊,人頭熟,自家管不到,總能找到管得到的人出頭。類似這樣的公子哥兒犯事,以前在北環分局的地面上又不是沒有出現過,安嘉真幾個刑警隊的頭頭,平日裡不是處置得蠻妥當的嗎,很少讓鍾局操心。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吃錯了藥?
“鍾局,這個……張楊等人意圖強姦一個女演員,證據確鑿,被抓了現行……”
安嘉真瞥了大馬金刀坐在那邊的程新建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
鍾健更加惱怒了:“抓了現行?誰抓的現行?”
“鍾局,是部裡三局的程局長親自抓的現行!”
“……”
電話裡傳來類似牙痛的聲音。
“小安,是你們分局的鐘健同志吧?”
程新建說着,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鍾局,您等一下,程局要和您說話……”
安嘉真急忙對着話筒嚷了一聲,又緊着將話筒遞給了程新建。
“鍾局,你好,我程新建啊……對對,是我……哈哈,你好你好!”
程新建粗門大嗓地對着話筒笑着說道。
“程局,您好……”
鍾健立馬換了一種恭謹的語氣,小心地說道,腦門子上已經滲出了冷汗。程新建是新任的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局長,整個公安系統都知道他是樑國強部長的親信心腹。竟然親自出手抓了張楊的現行,這中間肯定不簡單。
“鍾局,這個案子,是我碰上的,張楊、閻茂實等五人正準備實施犯罪,被我抓了現行。內衛部隊司令部的何勝利同志,當時也在場啊!”
鍾健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我的乖乖,連老何家的嫡孫也捲進去了,那可是四九城裡大名鼎鼎的公子哥啊!
幾乎是在一瞬間,鍾健就做出了判斷,此事絕不是普通的刑事案,必定是兩個衙內爭風吃醋,張楊惹惱了何勝利,被人家拿小布袋裝了。不然的話,哪能那麼湊巧,剛好就被程新建這位部裡大員抓個現行?等閒人士,也使喚不了程新建啊。
“鍾局,是不是北環分局受理這個案子有一定的難度啊?要是真有難度的話,我可以和五局的同志通報一下情況,請他們接手這個案子!”
程新建打着哈哈說道。
所謂五局,乃是公安部刑事偵查局。
鍾健一時之間,頭暈腦脹。在他心裡,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情願五局來接手,他好就此脫身,不摻和到衙內們的“鬥法”之中去。但鍾健的潛意識裡告訴自己,不能隨便接口。誰知道程新建背後隱藏着什麼後手?最簡單的是,憑什麼要人家五局的同志親自過來接手?難道就因爲犯罪嫌疑人之中,有一個是廣電總局副局長的兒子?
咱們國家,講究的可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身爲國家執法人員,鍾健可不能露出這般明顯的把柄給人家去抓。
“程局過慮了。既然本案是發生在北環分局的管轄地域之內,我們當然要受理的。請程局放心,北環分局一定會秉公辦案的。不管涉及到誰,都絕不姑息遷就!”
鍾健腦袋裡轉了幾個圈子,馬上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義正詞嚴地說道,就差直接向程新建表決心了。鍾健作爲公安系統的負責幹部,廣電總局的領導和公安部的直屬上級,分量孰輕孰重,他焉能掂量不出來?
“呵呵,這就很好啊。有鍾局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程新建繼續打着哈哈說道,貌似全無機心的樣子。這粗豪的笑聲,聽在鍾健耳朵裡,卻是一陣陣的發寒。
放下電話,鍾健顧不得身邊妖嬈的女郎那火辣性感的嬌軀,穿好衣服,急匆匆往局裡趕。在車上,將電話給市局副局長丁淮陽打了過去。
“丁局,情況有些複雜啊……”
鍾健語氣沉重地向丁淮陽做了彙報。
丁淮陽在電話裡,也露出了類似牙痛的聲音。沒說的,肯定是何公子擺了張大少一道。這樣的衙內鬥法,丁淮陽很清楚,自己不能摻和進去了。張楊還則罷了,何勝利可惹不起。雖說自己和張克行是老鄉,平日裡關係不錯。但再好的關係,也犯不着將自己的身家前程搭進去。
“既然證據確鑿,那就應該查一查,徹底搞清楚案情,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丁淮陽的腦筋轉得也不慢,馬上就做出了指示。
“好的,丁局,我們一定會堅決執行您的指示!”
鍾健也是一本正經地答道,心裡頭的膩歪,就不用提了。只是身在官場,大多數時候說話,都是這麼個調調,丁淮陽不過是照着規矩做罷了。
聽說兒子進了公安局,張克行也不是如何吃驚。自己養的兒子,自己知道,張楊確實不是那種很爭氣的兒子。平日裡打着所謂演藝經紀公司的招牌,沒少玩花樣。張克行訓斥了幾回,收效甚微,張楊表面上唯唯諾諾,過後依舊我行我素,絲毫也不見收斂。曾經也有幾回進局子的記錄。畢竟父子連心,張克行雖然恨鐵不成鋼,卻又不得不出面去疏通關係,將兒子撈出來。
這一回,張克行以爲又是歷史重演,也就沒有過分擔憂,抓起電話和老朋友丁淮陽通了個氣。只要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事情就不會很嚴重的。
但這一回,張克行失算了。丁淮陽竟然告訴他,是公安部三局的局長程新建親自抓的現行,強姦未遂!這猶罷了,在場的證人中間,居然還有老何家的嫡孫何勝利。
張克行對着手機發了好一陣的呆,一股寒意自尾椎骨處升騰而起,迅即遍佈全身。
完了!
這一下事情鬧大發了!
“老張,不是我不肯幫忙啊,你也知道的,這樣的事情,你得找正主!”
丁淮陽畢竟是張克行的老鄉加好友,知道這會子張克行心裡堵得慌,便好意提醒了他一句。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絕對不能解決的難題,關鍵是要找對突破口。
“我明白!謝謝你,老丁……”
張克行聲音乾澀地說道。
丁淮陽搖搖頭,嘆了口氣,又說道:“老張,你也不要太着急,現在還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真要是何老三家的小子和張揚有些誤會,也不是不能解決的。無非就是給足個面子。畢竟是未遂,不是即遂嘛,還有挽回的餘地!”
“嗯,我知道的,謝謝!”
張克行深以爲然,暗自舒了口氣,焦慮的心情略略得以緩解。
和丁淮陽比較起來,鍾健可沒有那麼樂觀。尤其是在北環分局見到程新建之後,鍾健心裡更加沒底了。程新建和傳聞中的形象一模一樣,大大咧咧的,看上去就是一個馬大哈似的人物。口口聲聲對北環分局的同志們很信任,但程新建雙眼中偶爾閃過的凌厲神色,卻叫鍾健膽戰心驚。
這個案子一定要全面掌控,不容有絲毫偏離軌道,不然的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連自己都搭了進去,那可就太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