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番外之萌糰子記事特別篇大哥VS舅舅
萌糰子記事之抓週禮(特別篇:大哥vs舅舅)
“陛下,您看這……”紫霄低眉順眼地站在金碧輝煌的玉清宮大殿上,手中緊緊攥着一張薄絹製成的書信,目光瞥一眼斜倚在小榻一側的帝君,又連忙避了開去,“長公主說,這是小公子特意給陛下的邀請信。”
“唔,是麼?”玉帝聞言撩了下眼皮,目光終於從半遊離的狀態收了回來,“拿過來給朕瞧瞧。”
“呃,陛下,這個……好像……嗯……”紫霄聞聲倏地抖了抖手,眼睛迅速瞄了眼鬼畫符一樣的信件,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玉帝皺了皺眉,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紫霄手中的薄絹,問道:“你不是說,這是朕的小外甥給朕的邀請信麼?朕難道看不得?”
紫霄被他的目光盯得一陣頭皮發麻,聽到這話,頓時忍不住在心裡慘叫了一聲,只能硬着頭皮道:“不、不是……只、只不過這信……”
——誰能告訴他,那位小公子究竟寫了些神馬東西啊!萬一這位三界之主看不懂,然後問他怎麼辦?!
“這信怎麼了?”玉帝不悅地挑了下眉尖,“紫霄,你莫不是騙朕的?”
紫霄頓時一噎,白着臉連連搖頭:“不敢不敢,小神怎麼敢欺瞞陛下?”
他暗暗咬了咬牙,與其被玉帝懷疑自己欺君,倒不如把這張鬼畫符拿給玉帝看,橫豎都是死,這第二條罪名肯定比欺君輕多了。
“陛下請看……”他上前幾步將信箋遞了過去,待玉帝接過,連忙迅速從御前退下,垂着頭緊緊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果然,他還沒看多久,座上的帝君就不解地開口了:“這、這是什麼東西?”
玉帝來回翻轉着手中的薄絹,素來冷厲的目光緊緊盯着上面畫着的“字”——也許叫線條更爲合適——細長流暢的眉眼倏地擰成了疙瘩:“瑤兒當真說,這是給朕的邀請信?”
他擡頭掃了紫霄一眼,語氣中帶了幾分冷冽,“你要是敢騙朕,朕就把你弄到萬劫不復之地去。”
紫霄頓時冷汗直冒,連連點頭:“是的是的,這是楊家的竈王親自交給小神的,說是長公主說的,讓您下個月的二十六去楊府一聚。”
“哦?”玉帝又是皺眉,“下個月二十六?”他屈着手指敲了敲梨花木製的把手,眯着眼想了半天,卻依舊沒想起下個月二十六是個什麼日子,“她讓朕去做什麼?”
“小神不知。”紫霄老實地搖頭,停頓片刻,又道:“長公主說,具體是什麼事情,小公子已經在信裡寫明瞭。”
話音落下,玉帝的臉頓時黑了一下——問題是,他根本就看不明白這封信!
玉帝冷着臉狠狠瞪着紫霄,直到他受不了地打了個哆嗦,才又轉開了目光,改成死死盯着手裡的“鬼畫符”,似乎恨不能在上面盯出個洞來——那上面,他能夠辨認出來的,只有一個大大的圓圈,而圓圈前面那一團又一團好像雞爪子一樣的亂線,卻不辨不出究竟是什麼。
他不由皺了皺眉,又盯着“信箋”看了半晌,忽然一拂袖子,振衣而起:“行了,紫霄,現在就隨朕下凡去——朕要去仔細看看,瑤兒她這一大家子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楊府後院荷塘。
清波微漾,微風吹皺了一湖碧綠,高高低低,起伏綿延,映得遠處的青山都失了色彩。偶爾有幾片淺粉的花瓣劈開半池的翠色,露出小小的尖角,像是羞澀的少女,斂了裙裾,透過半開的窗張望。
楊戩乖巧地窩在自家兄長懷裡,仰着水嫩嫩的臉看着院子裡匆匆忙忙的下人,一雙水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眨動,只一個眼神就透出無邊的靈氣來。
“小戩,你到底記住了沒有啊?”楊駿親暱地蹭了蹭自家小弟白白軟軟的臉,眉眼彎彎笑得滿足,“等等開始以後,一定要拿桌子最右邊的……”
話沒說完,就聽身後忽然傳來聲帶了笑意的男音:“駿兒,你這可是在作弊。”
楊駿臉上的笑頓時一僵,扭頭去看,卻見自家父親正斜倚着荷塘邊的柳樹朝他看過來。
“爹。”他撇撇嘴,擰着眉頭叫人。
楊戩本是乖乖地待在楊駿懷裡,這會兒瞧見楊天佑走了過來,連忙揮着兩隻手招呼:“爹爹~”
剛滿週歲的小娃娃聲音很是糯軟,好像甜絲絲的棉花糖。
楊天佑頓時笑起來,擡手揉了揉小兒子的頭髮:“二郎乖。”
楊駿似乎有點不高興,摟着楊戩小身子的手臂下意識地用勁兒,擡頭看了眼笑眯眯的人,問道:“爹,抓週禮什麼時候開始啊?小戩都快要餓壞了。”
“馬上就好。”楊天佑應道,“等你們舅舅到了,就可以開始。”
“舅舅?”楊駿狐疑地眨了眨眼,還沒等他再開口,曲曲折折的鵝卵石小路盡頭就出現了兩道身影——左邊的那個楊駿很熟悉,是他的孃親,天庭的長公主瑤姬,右邊那個,他卻不認識,只覺得那人氣勢非同一般。
玉帝帶着紫霄剛跨進楊府後花園的大門,就遠遠地看見了站在荷塘邊上的父子三人,楊天佑正笑眯眯地對大兒子說話,楊駿卻一臉不樂意地緊緊摟着懷裡圓圓軟軟的小傢伙。
他不由微微眯了眯眼,沿着鵝卵石的小道走過去。
“駿兒,二郎,這是你們的舅舅。”瑤姬開口道,“還不快叫人?”
“舅舅。”楊駿低聲問了句好,剛擡起頭,卻見這位氣勢非凡的舅舅居然直勾勾地盯着他……懷裡的小糰子!他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連忙抱着楊戩警惕地往後退了半步。
玉帝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如此可愛漂亮,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由微微愣了愣,待察覺到楊駿不善的眼神才倏地驚醒,不着痕跡地掩飾下方纔的失態,勾起嘴角笑了笑。
“瑤兒,時辰快到了,你去招呼大家吧。”楊天佑敏銳地感覺到了自家兒子跟大舅子之間甚是微妙的氣氛,適時地開口說道,“兄長請稍等,跟小弟從這邊走。”
玉帝點頭應下,跟在楊天佑身後往荷塘另一側的空地走,一邊走,還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跟在楊天佑身邊的兩個孩子。
離荷塘不遠的空地上,已經擺好了一張三米見方的大方桌,桌面上鋪了層大紅色的綵綢,四角都用精緻的玉器壓住。瑤姬剛招呼完沒多久,楊府衆人就都圍在了方桌四周。
楊天佑引着玉帝走到方桌前,笑眯眯地朝瑤姬點了點頭,說道:“好了瑤兒,可以開始了。”
瑤姬抿脣一笑,率先把從懷裡取出東西,輕輕擱在了方桌上——木質奩盒雕刻得精緻細膩,有馨香的氣味幽幽地飄散開來,卻是一盒難得的胭脂水粉。
楊天佑不由一怔,忍不住皺眉,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聽瑤姬說道:“選擇權在二郎自己,他會喜歡什麼,那可不一定。”
“那你這當孃的也不能……”送這種東西。
楊天佑看着瑤姬明顯是一副“我送什麼我樂意”的表情,最終還是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只垂着眼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放在了桌子上。
瑤姬抿脣一笑:“就知道你這書呆子會拿這個。”
楊天佑不以爲意,淡淡道:“立身以立學爲先,立學以讀書爲本。”
楊駿不動聲色地蹭到了桌子的最右邊,一邊把手裡拿着的桂花糕放到桌子上,一邊趁機跟被他剛剛抱到桌子上的楊戩咬耳朵:“小戩,你一定要記住,等等來這裡拿桂花糕哦,要不然以後再也不給你吃了。”
楊戩連忙乖巧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剩下的衆人,從楊家的老管家開始,都一一將自己準備的抓週禮擺在了桌子上。最後,就只剩下玉帝自己。
“兄長……”瑤姬開口提醒道。
玉帝不解地看着瑤姬:“這是……”
“今天是二郎一週歲的抓週禮。”瑤姬笑眯眯地應聲,見玉帝兩手空空,只有滿袖清風的樣子,不由詫異地挑了挑眉,“怎麼,難道兄長你什麼都不知道?”
玉帝右手握拳抵着嘴脣嗽了嗽嗓子,見衆人都向他看過來,素來剛毅冷峻的臉上少見地染了幾分窘色:“咳,朕、朕當然知道,只是……嗯,來時走的太過匆忙,所以……”
“你不會真的什麼東西都沒準備吧?”瑤姬忍不住皺眉,“我記得早就讓人將信送去天庭了。”她側目斜瞄了眼遠遠蹲在廚房門口撓牆的黑臉竈王,“莫非是他沒送到?”
玉帝沉默不語——他沒看懂小外甥的信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絕對!
“還是……”瑤姬忽然勾着嘴角輕輕一笑,“兄長你沒看懂二郎的信?”
話音落下,玉帝頓時一驚,表情有剎那的僵硬——他現在是終於明白了,那封信上畫的唯一一個他能夠辨認出來的圓圈,其實是“抓週”的“周”字的意思……而前面那團亂糟糟的,好像雞爪子一樣的圖案,大概就是“抓”字的諧音了。
他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脣角卻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看上去,他這個長得粉雕玉琢可愛漂亮的小外甥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得多,真不愧是他們老張家的骨血。
他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輕聲笑道:“怎麼會?朕自然是……嗯,看懂二郎的那封信了。”說着,還淡淡地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紫霄。
紫霄連忙應聲道:“是啊,陛下看到小公子的信就連忙趕來了,以至於走得太過匆忙,所以沒來得及準備。”
——真是,爲什麼給三界之主圓謊這種事十有八|九都是得落到他頭上?!可憐他如此兢兢業業,居然連俸祿都不給。
“可是……”瑤姬爲難地抿了抿脣,一雙美目在方桌和玉帝之間來回打轉,“按規矩,兄長必須要放一樣東西纔是……”
玉帝頓時覺得頭大,直覺瑤姬是故意的,但卻抓不住把柄,只皺着眉空手站在方桌前,半晌沒說話。
楊戩睜圓了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兩手空空的人,脣角微微嘟起,似乎有些不滿,細小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扭着屁股就朝他歪歪斜斜地爬了過來,剛碰到他的衣角就緊緊地把兩隻手都抓了上去:“舅舅……”
糯糯軟軟的嗓音帶着幾分奶香,聽在耳朵裡真是說不出的熨帖。
玉帝只覺得心裡像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頓時又軟又癢,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楊戩的頭髮——細膩又柔軟的觸感,彷彿最名貴的絲綢一般——他不由眯了眯眼,伸手將掛在腰上的金印解了下來,輕輕放到方桌上:“罷了,朕走得急,沒帶別的什麼,也就只有這東西還拿得出手,如果瑤兒不嫌棄……”
話沒說完,就聽紫霄在一旁說道:“陛下!萬萬不可!這金印是……”天帝才能動用的私印。
瑤姬也是一驚,尚未說話,就被玉帝擺手制止了。
“無妨。”玉帝搖搖頭,擡手把爬到他身邊的小糰子抱了起來,“小傢伙,這次是舅舅的疏忽,你若是喜歡,就只管把這印章拿去,如何?”
楊戩乖乖地讓他抱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舅舅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好像娘做的桂花糕一樣,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圓滾滾的小胳膊搭着玉帝的肩膀,整個人都趴到了玉帝身上。
“唔……”許是聞到了喜歡的味道,他滿意地眯了眯眼,發出軟軟的一聲輕嘆,烏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轉。
玉帝頓時被逗笑了,伸手拍一把在他身上扭來扭去的小糰子,把他放到桌子中間,說道:“好了,去抓一個吧。”
楊戩似乎很不樂意離開散發着桂花糕香味的懷抱,扭着身子往玉帝身上貼,玉帝笑着把他推開,只片刻,楊戩又七扭八扭地爬了過去,在場衆人頓時被逗笑了,只有楊駿,陰沉着一張小臉,不悅地瞪着吸引了自家小弟全部注意力的人,晶亮的眼睛裡幾乎冒出火來——小戩以前明明跟他纔是最親近的,他絕對不允許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舅舅把自家小弟給拐走!
他憤憤地咬了咬牙,看着楊戩不情不願地爬到桌子中間,對着一桌子的東西看都不看就衝着玉帝剛纔摘下來的印章爬過去,心裡的火兒頓時燒起來了,但礙於楊天佑和瑤姬都在場,也不好明着鬧,只能憋着嗓子重重咳嗽了一聲。
楊戩果然停下來了,歪着頭朝自家大哥的方向看過去,細小的眉頭緊緊皺成了團。他微微有些猶豫——記得剛纔大哥跟他說過,一定要去桌子最右邊拿大哥擺的桂花糕,要不然以後就再也不能吃又香又甜的桂花糕了,可是……
他又回頭看了眼剛纔把他放到桌子上的玉帝,舅舅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啊,跟桂花糕一模一樣。
他爲難地坐在桌面上,水葡萄似的眼睛一會兒看看離他已經不遠了的印章,一會兒又看看桌子另一邊的桂花糕,手指緊緊抓着衣角,還沒完全長齊的小牙偶爾咬一下嘴脣,便留下一點紅潤的痕跡。
楊駿看他猶豫不決,心裡真是急得要命,擡頭瞥一眼桌子對面笑意盈盈的玉帝,卻正巧碰上對方的目光,他不由挑釁地揚了揚下巴,無聲地重重哼笑了一下。
——舅舅又怎麼樣,我家小弟只能是我的!
玉帝不由有些驚訝,忍不住開始思考究竟是哪裡惹到了另一個外甥——不過,他就算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他只是一不小心就將大外甥心裡那隻醋罈子給碰翻了。
楊戩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朝着離他不遠的印章伸出手去——雖然大哥說了,如果他不去拿桂花糕的話,就再也不給他吃了,可是大哥那麼疼他,如果他軟軟地央求一下,肯定還會再給他的,但是舅舅就不一樣了,這種機會可能就只有一次……
楊駿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小弟緩慢卻堅定地爬到印章旁邊,伸手將那枚白瑩瑩的印章拿了起來,頓時覺得一股子火氣乎地一下燒起來了,想都沒想地張開嘴……放聲大哭。
忽然響徹大院的哭聲不僅嚇得剛剛抓起印章的楊戩猛地一個哆嗦,小手一抖,連圍着桌子的衆人都不由愣了愣,還是瑤姬這個當孃的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走過去安慰。
楊戩被嚇得激靈靈一個哆嗦,整個人都被嚇呆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也跟着放聲大哭了起來。
頓時,原本還喜慶歡快的抓週禮眨眼就變成了兩個孩子哭功的較量場,在場衆人面面相覷了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慌忙幫着老爺夫人安慰兩位哭得傷心的少爺。
只有那位應該被稱爲罪魁禍首的三界之主,直到回到天庭都還沒能想明白,他那位大外甥爲什麼會突然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