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以後,經過瓦倫丁與國立音樂學院之間的協調,演出時間終於確定爲明年的3月21日,這個時間是根據申城交響樂團的演出時間安排來最終確定的。經過孫雲和陳斜陽連續兩任音樂總監的辛勤工作,申交每年的演出數量都在穩步的持續遞增,現在已經基本保證了每年60場左右的國內國外演出數量。申城交響樂團,正在逐步顯示出亞洲一流交響樂團的動人風采。
瓦倫丁邀請的這次演出,時間是在明年春季。現在已經是6月初,這個時候申交明春的演出安排已經基本確定,作爲邀請方的瓦倫丁理當根據申交的情況做出妥協,而不是申交這方變更自己的演出安排來應對瓦倫丁的邀請。
在這裡順便提上一句。
交響樂團、或者說古典音樂的演出很少有臨時邀請的,當然救場的情況不算,一般都是按照演出季來提前進行安排。主辦方至少會提前半年左右向樂團、演奏家、歌唱家等等發出邀請,提前一年也是正常的事情。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爲了方便雙方在各自的演出時間上的協調。雙方確定好時間、地點、曲目、演出場次等等,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演出費用,一切細節問題全部商量妥當之後雙方簽署正規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演出合約,主辦方預付三分之一到一半不等的定金,這次邀請纔算正式確定下來。比如這一次申城之春所有的古典音樂演出,半年以前就已經確定了所有的細節。
這跟流行歌手隨時隨地都可以參加演出的情況是很不一樣的。而且一旦出現違約的情況,罰款的金額也會相當高昂。
在瓦倫丁和校方確定了演出時間之後,陳斜陽立刻口頭答應了這次邀請,開始跟瓦倫丁商量演出當中的一些具體細節,他甚至都沒有提及演出費用的事情。
對於陳斜陽來說,瓦倫丁的這次邀請是好事,對申交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申交這個既古老又年輕的樂團,除了需要不斷引進來優秀的演奏家充實自身的實力之外,更需要不斷的走出去拓寬眼界、展開視野,跟世界樂壇真正優秀的一流樂團、一流演奏家以及一流作曲家進行更加廣泛更加深.入的交流。只有這樣長久的堅持下去,申交的水平纔會繼續逐步提升,直到有一天真正成爲瓦倫丁讚譽當中的那種一流樂團。陳斜陽心裡非常清楚,以申交目前的水平來說華夏一流那是毫無疑問的,亞洲一流暫時還欠缺一點火候,不過憑藉着孫雲打下的底子和自己這幾年的不斷努力,這個目標很快就能做到。
但是說到世界一流,那就真的還距離非常遙遠。
爲此,任何對於申交有益的有利的邀請,哪怕不賺錢他都願意答應下來。再說了,陳斜陽根本就不懂怎麼跟人家談錢。
這一點,瓦倫丁就不可能知道了。
“謝謝你的好意,陳大師,”瓦倫丁很有一點迷惑:“不過我想我們還是先把演出費用商定一個大致的範圍,你知道國立音樂學院舉辦這次慶典要花很多錢,所以在演出費用方面的預算有點緊張,這一點希望你能體諒。”
“至於其他一些具體的事情,那就讓具體經辦的人來負責吧,陳大師你說呢?”
作爲邀請的一方,瓦倫丁很不理解陳斜陽的舉動。一個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絕不應該來跟自己商談那些細節方面的問題,在瓦倫丁看來音樂總監和指揮要比樂團團長重要多了,這些事情應該是手下人去做纔對。而且演出費用都不問一聲就答應邀請,這也讓他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在他看來哪怕就是他的老爸邀請他譜寫一首曲子,那也是要付錢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最多給老爸打一個折扣而已,這又不是一張照片之類的小事,怎麼可能不談錢?
陳斜陽的舉動讓他費解。
陳斜陽笑道:“演出費用的事情好商量,這是小事,我們就不要在這些小事上面浪費時間了。”
“不不不,尊敬的陳大師,我並不認同你的看法。”瓦倫丁堅持自己的意見:“演出費用問題牽涉到這一次邀請是否成行,我堅持請你給出你們的初步報價。剛纔你也應該聽見了,我的團隊很快就會通過電話和傳真跟你們進行具體的商議,陳大師,請申交的演出經紀部門派人過來吧,或者你也可以給我一個他們的電話,等一會兒的具體商談就讓這些專業人士去負責,我們之間先定下一個框架就行。”
這是正常的程序,就像瓦倫丁剛纔事先確定了葉梓本人的意願,ok之後具體的事情就交給澹臺文慧去負責,葉梓根本不需要理會。澹臺文慧跟對方談妥之後,自然會把明年的行程安排妥當。
這就是經紀人的作用。
但是到了陳斜陽這裡,他就有點撓頭了。
申交併沒有像國外那些一流樂團那樣設立對外演出經紀部門,在改制以前這些事情都是由正副的有關方面出面商談,團裡只要按照下派的計劃執行任務。改制之後正副不再插手,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這個團長、音樂總監和指揮拍板來定,在這方面他又沒有前任孫雲那麼熟悉情況,所以在陳斜陽接手之後,團裡的業務量的確每年都在增長,但是營收卻比孫雲在的時候下降了不少。
這些事情,實在不是他這個指揮家擅長的領域。
談曲目、談演奏家、談作品風格等等,這些陳斜陽完全能夠勝任,他還能給出自己的專業意見。但是一旦涉及到了金錢方面的談判,涉及到整個樂團出行各方面的規格、待遇等等具體問題,陳斜陽可就徹底抓瞎了。
“瓦倫丁先生,這個……這個……要不你看……”
陳斜陽極其難得的支吾起來,他剛想狠狠心隨便報個價算了,葉梓忽然插了一句嘴。
“陳老師,麻煩您跟我出來一下好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量。”
“好好好,那我們就先出去吧。”陳斜陽如逢大赦,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很抱歉哈維爾,耽誤你們兩分鐘時間,我跟陳大師私下裡說幾句話,事情很急,真的抱歉。”葉梓又跟瓦倫丁打了一聲招呼。
瓦倫丁嘴裡就有點嘟嚷,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葉梓給潘喆使了個眼色,潘喆立刻就拉着瓦倫丁聊上了。
一出房門,陳斜陽便掏出手帕來擦了擦汗,嘆道:“小葉子,今天你可是救了我啊,我最頭疼這個!”
陳斜陽緊張得連汗都下來了,看得出他心裡的壓力有多大。
葉梓心裡好笑,不過他當然不可能笑出聲來:“陳老師,那申交平時都是怎麼接受演出邀請的呢?”
“國內的演出都還好了,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價格和條件,沒什麼好談的。國外的演出邀請就真的麻煩,人家摳得非常細,什麼事情都要寫進合同裡,一點都不帶含糊的。以前我們都是傳真和電話往來,大家一起商量好了再給人家答覆,需要出面的時候就交給副團長來負責跟人家談判,他比較懂這些。”
葉梓心裡暗暗搖頭,那位副團長要是真的很懂這些,申交在孫雲離開之後營收也不會下降了。這當中有沒有其它貓膩兒葉梓沒有證據無法判斷,但是演出數量增加之後營收水準反而下降,無論怎麼說這肯定是不合格的。
“陳老師,您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我給您介紹一個專業人才吧,這一次跟瓦倫丁他們的談判就可以讓她來代表申交出面,您只要跟她交代一下您的心裡價位就可以了,其它的她會幫您全部搞定。”葉梓也不東拉西扯,直截了當的說道。
剛纔葉梓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他早就猜測陳斜陽對於演出方面的事情可能不太擅長,但是他沒想到陳斜陽居然會不擅長到這個地步。說得難聽一點,隨便哪個國內的演出經紀人都能把申交給賣了,陳斜陽還會反過來感謝人家。
這是一個極其純粹的藝術家,跟音樂藝術搭邊兒的事情他都知道都瞭解而且見識非凡,但是碰到這些他嘴裡的“小事情”,比如演出費用的談判等等,陳斜陽比普通人都不如。
這是陳斜陽這個華夏首屈一指的指揮大師身上最大的軟肋,葉梓絕不可能眼看着他在瓦倫丁面前吃個大虧。
雖然瓦倫丁同樣也是一位極其純粹的藝術家,但是瓦倫丁生長所處的環境跟華夏大陸完全不同。國際樂壇是一個高度商業化的存在,瓦倫丁耳濡目染之下早就習慣瞭如何處理這些事情。而且西方人和華夏大陸人對於金錢觀念天地差別,這就造成了瓦倫丁習慣於做事先談錢,陳斜陽則是做了事情都羞於談錢。
這樣的兩個同樣純粹的藝術家在這件事情上進行“交火”,葉梓敢肯定陳斜陽一定會被瓦倫丁打得丟盔卸甲、一敗塗地。而且瓦倫丁會毫不猶豫的在演出費用上、在接待條件等等方面佔便宜,人家可是一開始就做過校方經費有限之類的鋪墊的。
葉梓不在場也就算了,在場看着卻無動於衷,葉梓自己都交代不過去,孫雲老師知道以後也會很不滿意。正好澹臺文慧接了溫文的電話之後已經迅速趕到了申交,準備親自跟瓦倫丁和他的團隊談判,剛纔就是她在辦公室門口露了一面,跟葉梓招了招手,又向邊上指了指。
既然澹臺文慧準備親自來跟瓦倫丁協商,那麼能者多勞,再請她幫着申交一起談談,葉梓想來她應該是不會拒絕的。所以葉梓立刻打斷了陳斜陽跟瓦倫丁之間的交談,拉着他走出了辦公室。
陳斜陽大喜:“好啊好啊,小葉子你我當然信得過,是誰啊?她來了嗎?就交給她吧。”
從陳斜陽高興而且急迫的語氣裡葉梓可以聽出,只要能幫着他卸下這個包袱,陳斜陽是絕對沒有二話的。
“陳老師,她已經來了,就在這間接待室裡。”葉梓暗暗搖了搖頭,指了指團長辦公室隔壁的接待室。
“她是我的經紀人,名叫澹臺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