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貴人

那兩人乘了車,一路行至城西李仲秋所說之福興園。

待到園門口,二人下車,開發了車資。李仲秋便吩咐那車伕,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還來此處接,就打發了車伕離去。

季秋陽下得車來,只見那園子佔地頗廣,門口車轎紛紛,行人往來穿梭不息。李仲秋在旁說道:“啊呀,今兒只怕人多,裡頭恐沒地方坐呢。”季秋陽說道:“不過一個雜耍班子,竟能招來這許多客人麼?”李仲秋道:“你不知,今日在這裡登臺的是有名的常勝班,他們這班裡藝人的把戲甚多,驚、險、奇、絕,四個字竟是佔全了,與那尋常跑江湖的大不可同日而語。京里人皆愛看這班子的戲耍,他們登臺的日子,戲園子裡必是人滿爲患,不提前來佔個位子,怕是不成的。”季秋陽聽聞,便問道:“既是這等,咱們又不曾早來,裡頭哪還有位子可給咱們坐呢?”李仲秋道:“這卻不妨,裡頭有那大戶人家差來佔位的家人,與他幾個錢勻凳子出來便了。”

二人說着話,步進園中。

那園裡是偌大一間敞廳,正前方是一張戲臺,地下放着一百多條凳子,唯獨戲臺正下方擺着七八張方桌並藤條椅子。二人望去,廳中果然已是人聲鼎沸,只臺前的幾張桌子尚還空着。

眼看此景,季秋陽方纔信了李仲秋方纔之言,又問道:“人這樣滿,卻怎樣好?”李仲秋便尋了個與主人看座的家人,與了他一串錢。那人便勻了一條凳子出來,李仲秋遂拉着季秋陽坐了。

二人坐定,季秋陽見那臺上空空如也,臺下卻擠滿了人,只覺滑稽可笑,遂向李仲秋道:“如今這世道也是反了,這耍把戲的倒叫客人候着。”又指着那幾張桌子問道:“別處都滿了,唯獨這幾張桌子空着,想是與什麼人留的?”李仲秋頷首道:“不錯,京中亦有許多達官貴人,愛來此地觀玩的。這京中不比別處,天上掉下個雹子,都能砸着個官帽子,故而這幾張桌子,若是平常的品官子弟,還坐不着呢。今兒留着,也不是誰先定下的,倒也沒貼條子。”

二人說了一回話,這廳中卻是越發熱鬧了,不時有人進來,也如李仲秋一般,尋了旁人弄張凳子坐了,真弄到個無處插足的境地。又有小販提了籃子,進來賣花生、瓜子、雜糖、燒餅等物,吆三喝四夾着那衆人高聲說笑,廳中更如滾開了鍋一般的喧鬧。季秋陽見熱鬧到這不堪境地,堂中的氣味又十分不好,心中便有幾分不喜,礙着李仲秋跟前,也不好言語。李仲秋起來,問小販買了些零食,便讓季秋陽。季秋陽哪裡吃得下去,只推謝了。

正當此時,外頭走進幾個客人,一齊走到戲臺前那幾張桌子邊,寒暄了一陣,便各自落座,偏又將正中間一張桌子空了出來。

季秋陽見這些人皆穿戴不俗,僕從如流,心中暗自揣度這起人的身份。那李仲秋兀自言道:“這起人將中間的桌子空了出來,卻不知要留與誰的。”

正說着,卻聽其內一人道:“今日蕭公子卻遲了。”另一人道:“聽他府上人說起,蕭公子一早便進宮去了,到咱們出來時尙不曾回府,想必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那人道:“既是這等,咱們等等又何妨?”另一人笑道:“咱們雖能等得,只怕這雜耍班子就要登臺了。”那人道:“這有何難處,不過使人知會一聲便了。”說畢,便向身側隨侍的小廝言語了一聲。那小廝點頭應下,向後臺飛跑進去,不多時又轉了出來,向他家主人道:“班主說知道了。班主上覆各位老爺,說既是蕭公子未到,平日裡又常蒙各位老爺照顧,就等半個時辰罷。”那人點了點頭,便不言語了。

其時,堂中吵鬧非常,季秋陽也只模模糊糊大約聽見了幾句,心底思忖道:只爲等他一人,便叫這許多人等着,真不知此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這般又坐了一回,果然臺上再不見開戲,只一個身着藍布長袍的麻臉中年漢子,抱了月琴出來彈了兩支曲子,算作串場。季秋陽聽那曲調,雖覺悠揚悅耳,倒也並沒什麼特別的好處。如此又熬了些時候,場中有人便按捺不住,嚷嚷起來。臺前坐着的那幾人倒是面色淡然,置若罔聞,只吩咐家人取了自帶的酒食出來食用。

正在此熱亂之際,門外忽有人開道般喝了一聲,這聲響如炸雷,堂上衆人皆吃了一驚,齊齊回首望去,只見一青年男子自門外走了進來。

季秋陽眼觀此人大約二十出頭,頎長身材,身着白狐皮裘,額上勒着一條歲寒四君子織金抹額,當中還鑲着一塊指頂大小的羊脂玉,越發映襯的他面若冠玉,目含冷光,神采奕奕,俊秀非常。季秋陽打量了一番,不由讚了一聲,心中暗道:此人生的當真一表人才,不知究竟是何許人也?

只見那人邁進門來,步如流星,徑自走到臺前。臺前坐着的那幾人,連忙各自起身,拱手作揖,向那人問好,都喚他爲蕭公子。

那蕭公子倒甚是溫馴謙和,一一回禮,又笑道:“因些細故,我卻來遲了,倒勞煩諸位久等,我心中甚是不安。”衆人都笑回無事,當下衆人各自歸座,蕭公子果然在那當中的桌子邊坐了。

待衆人落座,臺上這纔有人出來報說開場。

蕭公子見狀,便向左右笑道:“我還道今日遲了,必看不完整。誰料今日這常勝班也開的遲了,到了這個時候,竟還不曾登臺。”旁有一人嘴快,又爲討他的好,便將適才之事講了一遍,說道:“程兄爲等公子起見,特特兒吩咐班主將開場時候推了。”蕭公子聽聞,連忙說道:“這怎麼好?這又不是我自家的戲班子,咱們今日又不曾包場,倒如何能讓這麼一場的人都乾等着?”說着,又向那吩咐之人說道:“程兄雖是一番爲我的好意,我卻不敢領受了。”

那姓程之人連忙笑道:“公子言重了,在下是想着公子不過遲上片刻功夫,須臾就要到的,故此纔打發人問了班主一聲,哪裡是吩咐的?且這事也是班主應下的,若果有不妥,班主又豈會答應?”一旁衆人也都打圓場道:“委實如此,公子安心看戲便是。”那蕭公子這纔不言語了,底下隨侍的家人送了茶水細點上來,坐等開戲。

便在此時,偏生又有一人多話,問道:“公子今兒進宮倒去的久,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那蕭公子頓了頓,忽而笑道:“並沒什麼大事,只是近來家裡太太病了幾日,太后娘娘掛心。今日進去逢上,便問了幾句,不想便遲了時候。”那人聽聞,忙奉承了一番,又連連問詢,那蕭公子也只待答不答的。

季秋陽在後面看夠多時,將這景象盡收眼底,眼看此人說話行事,甚有分寸,暗暗點頭道:這京裡地方,不比別處,略有些風吹草動,便上達九重。此人如此勢大,卻倒十分的謙遜,說出的話來,卻半點兒錯也挑不出,再不肯行半分仗勢欺人之事。難爲他小小年紀,卻有這般心智。

正自想時,臺上鳴了一陣鑼,便就開了戲。

先是兩個身着藕粉色綢緞衣褲女孩子上來,兩人分別手執長劍,合着樂曲舞了一回。這劍舞雖無甚奇處,但妙的是這兩個女孩子卻是一對雙生姊妹,又穿着一樣的顏色衣裳,舞起劍來,當真如對鏡照影,精彩紛呈。須臾,待劍舞下去,又有射飛鏢、轉盤子、吞火、戲蛇等把戲上來,雖也精彩,但與尋常江湖戲耍也並無二異。

季秋陽看了一陣,不覺向那李仲秋道:“若是這等,也同外頭的戲班子一般,又有什麼稀奇之處麼?”李仲秋笑道:“季兄莫急,那班主還不曾出來哩。她有幾樣絕活,是外頭再見不到的。”季秋陽聽說,便不語了,只是耐心看着。

少頃,待串場已畢,臺上忽然又鳴起一陣擊鼓,鼓聲緊密急湊,便如雨點一般,且一陣急似一陣。一旁李仲秋說道:“這是班主要出來了。”

那鼓點響了一陣,便有兩個短衣漢子,推了一架雲梯出來。那雲梯高聳至屋頂,頂端掛着一幅水墨圖畫,上頭畫着一叢桃林,樹上結滿了果子。待那雲梯佈置完畢,又是一陣絃樂響起,臺上忽然煙氣四起,白霧茫茫一片,就見一身着水紅紗羅衫裙、披着煙霞色絲絛的美貌女子自臺後緩緩而出。那女子頭上戴着一頂牡丹花冠,額上貼了金箔花鈿,周身環佩叮噹,雪膚花貌,打扮的就如天宮仙娥也似。臺下登時一片寂靜,只見那女子上得臺來,來回走了兩遭,循着那曲調舞了一舞,便即一個縱身,輕輕巧巧的攀上雲梯。

那雲梯甚是高陡,而那女子攀爬起來卻也不見如何吃力,不時還騰出手來,凌空揮舞,手臂過處,香風陣陣,更有飛花落下,扮的便是天女散花。

季秋陽看至此處,心覺這倒有點意思。只見那女子越攀越高,眼看就要登頂,忽而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歪,就輕飄飄的向下跌來。臺下衆人齊聲驚呼,各自起身,然而又覺眼前一花,那女子卻憑空停住了,原來她腰上早已栓了一條絲帶,與那雲梯綁在一處,就此停在半空。

卻見那女子在空中不住的揮衫舞袖,那香風更烈,落花更急,真不知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少香料,掖了多少花瓣,直看得場中衆人目瞪口呆。

那女子舞了片時,又蕩回雲梯之上,重新攀爬,須臾便已登頂。她立在那畫前,向衆人揮手微笑,忽而一個扭身,不知使了些什麼障眼法,憑空不見了蹤影。未及片時,那女子忽的又冒了出來,手裡卻捧着一隻頂尖帶紅、脆生生的大鮮桃。她一個翻身,便自雲梯上飄飄忽忽的蕩了下來,卻比她登梯之時,不知快了多少。

堂中衆人早已呆若木雞,及她落地,方纔如夢初醒,喝彩如雷。

那女子面上含笑,走下臺來,行至那蕭公子桌前,欠身作禮,將桃子雙手奉上。衆人不由皆羨他有這等豔福,那與他同行之人又不住起鬨攛掇,蕭公子便笑着將桃子收了,又令跟隨家人與了賞錢。

季秋陽正看得入神,那李仲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說道:“咱們去罷。”季秋陽問道:“這便沒了麼?”李仲秋道:“待那班主一出來,這好戲也就上完了,餘下的只剩討賞錢的龍套了,再不用看的。”季秋陽聽說,便點頭道:“既是這等,咱們去罷。”

二人便一道起身,往外頭去了,行至門前,向那守門的門房付了兩串子錢,就離了這園子。

待出得門來,李仲秋便向季秋陽笑道:“如何,我可不曾欺你罷?”季秋陽笑了笑,說道:“竟不知這雜耍還有這等玩法,今日也當真大開眼界了。旁的倒也罷了,只是那班主最後的畫裡摘桃,當真是奇絕,真令人思想不透。別的不說,但只這十冬臘月的天氣,她上哪裡弄來這麼個新鮮桃子呢?”李仲秋笑道:“這個法門若是人人皆知,他們也不用吃飯了。”說畢,仰頭看了看天色,又道:“已近晌午了,咱們去吃飯罷,說妥了那車伕來接咱們的,也將到了。”季秋陽點頭應允,又問道:“我卻還有一事不明,適才那位蕭公子卻是何人?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大的派頭,那與他一道的人,看着也都並非小可人家,卻都將他當鳳凰一般的捧着。”

李仲秋聽他問起此人,當即笑道:“哥哥若要問他,他可當真不是尋常人家子弟。前次哥哥來京裡時,他年紀尚小,不大在外頭走動,怪道哥哥不識得。此人姓蕭,名澴,表字仁遠,乃是當朝宰相蕭鼎仁蕭相爺的公子,是當今太后娘娘的親弟,連當今皇上並皇后娘娘還要叫他一聲孃舅,你道他是尋常紈絝子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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