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板子也是宮中的刑罰之一,那行刑的工具是一方寬約四五寸見方的竹板,落在身上威力非同小可,一般人到了二十大板就已經承受不住,四十大板那可是要去掉半條命的,甚至若是嚴重一些只怕日後會不良於行,落下終身遺憾。
這樣的刑罰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不過,嫣然的擔心倒是也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因爲她分明已經警惕的發現,趙宣帝的命令已下,可週圍站着的那些宮人卻依舊是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連半點兒動彈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就連福公公此刻也是聳拉着腦袋,只當是沒聽到趙宣帝的怒吼。
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莫不是真要逼宮?
嫣然心中陡然一驚,不可置信的擡起眼睛直直的看向趙拓,這些宮人不會全都是被他收買了吧?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趙拓的封地距離京城足足有幾千裡之遙,且是天朝最閉塞貧瘠之地,而且,以嫣然對趙宣帝的瞭解,即便是他對趙拓最放心不過也難免會在他的身邊安排一兩個眼線,一旦是趙悅有什麼異於平常的風吹草動,只怕立刻就要傳到他的耳朵裡。
帝王之家,血脈親情原本就廉價,更何況是一向最是多疑冷血的趙宣帝?只怕他唯一能信得過的就是他自己。
而就算是滿滿的將前世的記憶搜尋了一遍,嫣然也不記得當時趙拓有過任何的逼宮之舉,也許是因爲趙拓的存在感實在是太渺小,當年那一番宮變根本找不到他插手的痕跡,甚至,就連趙炫登基的時候在提及趙拓都是不聞不問,只說一切照舊即刻。
終生呆在西北封地,非得詔永不得回京,這便是趙宣帝和趙炫留給趙拓的歸宿,對於堂堂的天朝皇子雖然是難免落魄了許多,但嫣然在重生之後偶然的回憶起這位天朝二皇子的處境,也曾發出過感嘆,有時候天高地遠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若是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自己前世沒有遇見多趙炫,哪怕是從此遠離京城流放在貧瘠不毛之地,她都甘願承受。
可如今,趙拓的人生怎麼也驟然發生了變化?這般毫無徵兆,着實讓嫣然不知道要如何的應對。
似乎是發覺了那些宮人的異常,趙宣帝雙目一凜,虎目如電閃雷鳴一般快速的環視一圈,大怒道:“你們是聾了不成?連朕的吩咐都不聽了?!福公公——”
話音一下子戛然而止,趙宣帝的一雙眼睛幾乎瞪成銅鈴一般大小,死死的瞪着站在自個兒身後如木偶人一般的福公公,咬牙切齒道:“你們敢違抗朕的命令?反了,全都要反了!”
身爲天子,向來都是振臂一揮雲集着甚衆,想來趙宣帝從來就沒有想過會出現眼前這一幕,這大殿中的宮人,沒有一百,也有三四十之多,可此刻他們全都是面無表情的微微低垂着腦袋,雙臂垂放於身側,活像是大殿中泥塑的土胚一般,若
不是還有幾絲淺淺呼吸聲的存在,他當真是要覺得這些人和死人無異。
“是你?是不是你做的?!”揚手一下子指向趙拓,因爲太過於震驚,趙宣帝的手指差點兒就戳到他的鼻尖上,“你竟然敢對我不敬,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趙宣帝的憤怒和指責換來的卻只是趙拓一點變化都沒有的淺淺笑容,毫無疑問的,他這番舉動搞得趙宣帝心頭的怒火陡然上升了幾分,竟是一咬牙揚起一掌就要朝着趙拓揮過去。
掌風一閃,還沒等到落下就已經被另一道大掌攔在了半空。
“父皇何必動怒,您如今年歲也大了,該好好將養身子纔是,這般激動怕是對龍體無益,兒臣還想着日後要多多的承歡膝下,給您頤養天年呢!“一字一頓的,趙拓才把話說完就側過頭,竟是將目光落在了福公公的身上,”福公公,您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平日該好好的勸解父皇纔是。“
在趙宣帝震怒不已的目光中,只見福公公畢恭畢敬的朝着趙拓深深行了一禮,道:“老奴謹遵二皇子吩咐。“
原來,福公公竟然是他的人!
看了福公公對趙拓的態度,嫣然再想不明白未免也太傻了,如今福公公連趙宣帝的旨意都不顧了,獨獨的卻對趙拓恭敬有加,這恰恰也就說明了趙拓纔是他背後的主子。
而仔細的一想,嫣然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福公公可是趙宣帝身邊的老人了,他入宮至今只怕也有十幾年的時間了,趙拓收服他,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要知道,趙拓如今也不過是二十有二,而他十六歲便已經自請去了西北封地,算來也有六年的時間,這六年之中他奉召入京的次數屈指可數,總共也不過是三四次,那麼這其實也就是說,早在六年前,甚至是更早一些的時候,福公公就已經是趙拓的人了!
嫣然震驚的不能言語,這怎麼可能呢,當年趙拓不過是個沒有任何背景和依附,且不被趙宣帝重視的皇子,而他留給衆人的印象大抵也不過是散漫不堪大任,毫無皇子之氣度的形象,總之,着實是皇族中的異類,即便是出身和他同樣卑微的趙謙尚且還能以武力見長,這才讓趙宣帝看中將他送入軍中。
一個原本默默無聞的皇子,如何能突然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轉變,且趙拓此舉和前世的一切也絲毫不相符,難不成是因爲自個兒重生,所以這歷史也要改寫,還是說——
突然之間,嫣然的心裡涌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個趙拓,莫不是也是重生?
可這怎麼可能呢?她的重生可以說是一次意外,而嫣然原本以爲這樣的意外不過千載難逢偏巧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並不打算將這事兒告知任何人,即便是父母弟妹也被她死死的瞞着,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理解這麼離奇的事情。
可現在,若是趙拓也是帶着
前世的記憶重生,那麼,或許他前世也是經歷了重重不堪甚至是讓他深爲遺憾的事情,所以今世也要改變自個兒的命運,這樣火薰說的痛今日之事爲何與她前世的記憶不相符,但驟然之間又遇到一個和自己擁有同樣經歷的人,這未免太過於荒謬了!
“逆子!逆子!“
趙宣帝憤怒的咒罵之聲不絕於耳,可嫣然分明的看見,福公公不過是一個眼神示意過去,立刻便有幾名宮人上前,看似恭敬,實則根本不容趙宣帝反對的就將他架住強行帶離,而他此刻的咒罵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趙拓的表情沒有動搖分毫,那些宮人聽到了也只當是沒聽到。
原來趙拓竟然已經將這些宮人都收服了嗎?一口冷氣再次被吸進心肺之中,嫣然的震驚,根本不是用隻言片語就能形容的,原以爲她有了前世的記憶便能借此順理成章的報仇,可看到趙拓一片淡定之下卻已然翻雲覆雨的動作之後,這才知道不管是心智還是手段,面前的這個人都足以勝過她百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雖然嫣然知道這話說的是不假,但如今真的出現在自個兒面前的時候,內心深處的遺憾卻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二皇兄,你這是要做什麼?“等到趙悅尖銳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的時候,嫣然才發覺,原來那些宮人早就靜悄悄的離開了,這偌大的宮殿只剩下她們與趙拓三人而已。
難怪趙悅會害怕,想來她一定也是沒有想到趙拓會有今日之舉吧?一個原本默默無聞、最不得寵的皇子,一個被所有人認定與儲位無緣的皇子,此刻竟然能把皇上都給算計了?
當然,若是再去掉被嫣然算計,此刻已經身在冷宮的趙謙和趙炫,當然還有未成年不足以與趙拓相抗衡的六皇子,趙拓此刻應該已經是笑到最後的人了。
“五皇妹不必驚慌,我可不像父皇和四皇弟那般喜歡手上沾染至親之人的鮮血,當然也不會像三皇帝那般精於算計,不管你承認與否,你我都是兄妹,我斷然是不會把你怎樣,相反的,有皇兄在,斷然是不會讓你和親番邦的。”將趙悅的警惕和慌張看在眼裡,可這些對於趙拓來說完全是不值一提的,趙悅的反應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當然,你也不需要感恩戴德,你畢竟是天朝的公主,你被番邦人侮辱丟的是天朝的臉面,對我沒有半點兒的好處。”
趙拓的話極其的直白,且因爲太過於直白反倒是顯得有點兒不近人情和冷血,但在嫣然看來,就算是再不近人情、再冷血也不會比趙宣帝和趙炫、趙謙的舉動更加讓人覺得心寒了。
至少的,趙拓知道什麼是脣亡齒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至少的,趙拓的心中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
指尖微微一顫,趙悅差點兒將紅脣咬破,到最後也只得低頭道:“多謝、多謝二皇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