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見了五公主還不行禮!“就在嫣然被福公公引着一腳才轉進內室的時候,一道發難的指責凌空便壓了過來,出聲呵斥的可不正是李嬤嬤麼!
趙悅此刻正懶洋洋的歪在那酸梨紅花木的芙蓉暖榻上,故意拿手撥了撥耳朵上金燦燦的鑲了兩粒碩大東珠的並蒂蓮花樣的墜子,要笑不笑擡了擡眼睛,在看到嫣然的同時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抹妒色,然後又飛快的挪開眼神,看那樣子竟是故意不打算開口了。
嫣然知道她這是在刁難自個兒,雖不清楚李嬤嬤的身份,但只看她渾身上下的打扮,還有不同於一般宮人的頭面首飾之類的,想來多半也是有頭有臉的,在趙悅的面前很是吃得開纔是,所以才故意先發制人,想來個下馬威呢!
笑意盈盈的勾了勾嘴脣,嫣然眸地的神色不禁冷了幾分,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可不曾想天底下竟有趙悅這般的性子,即便是見到棺材了都不肯落淚!
目光落到趙悅身上的時候,嫣然心裡倒是着實的愣了一下,看來她也並非是完全沒有改變,至少今日的裝扮就與往日大相徑庭。
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趙悅今日只穿了一件淺淡色的水粉色籠紗長裙,纖纖細腰被那絳紫色的腰帶越發勾勒的不堪盈盈一握,烏髮鬆鬆的挽成了一個垂雲髻,故意挑出來一縷青絲慵懶的垂在胸口,較之平日,倒是少了幾分盛氣凌人,多了幾分嫵媚。
頭上戴着的髮飾也不多,只拿了一朵新剪下來的淡粉色當中帶着一絲綠蕊的芙蓉花簪着了,另一側插了一隻紅寶石點晶的風頭流蘇簪子,長長的米珠垂到了胸口,壓着那一縷放下來的青絲,很有些相得益彰的味道。
偶然一動,那腰帶上綴着的細小米珠和銀色鈴鐺就發出清脆的撞擊之聲,倒顯得十分的有趣。就連面上也細細的畫了桃花妝,眉間殷紅一點桃花樣的花鈿,眼波流轉之間,當真有一種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別樣風流。
趙悅的姿容自然是不差的,只怕這滿朝的名門閨秀中也算是個中翹楚了,只是之前的打扮總是過多的襯托她高高在上的身份,雖然是瀲灩絕色,到底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架勢,可今日這般妝點下來,通身的氣度竟然從盛氣凌人一下子變成了柔弱溫婉,倒真是讓人連連感嘆果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啊!
被禁足了這麼些日子,趙悅似乎是消瘦了一些,此刻又低垂着眉眼,倒是讓嫣然覺得有些不真切起來,可恍惚之間,趙悅的眼神一勾,濃重的陰鶩之色隨之而來,嫣然立刻便是定了定心神,看來倒是她多想了,以趙悅對她的仇恨,哪裡是幾日的時間能消磨的掉的?
趙悅不開口,嫣然故意的也學着她的樣子不發一言,倆人倒好像是在比誰的忍耐力更強似的。
兩位主子不說話,可不代表她們身邊的人也得跟着不發一言。福公公是趙宣帝派來的,
爲的就是怕趙悅一個控制不住傷了她,想着以他的身份,多少能壓制着趙悅一些,像如今這種狀況,他可不得硬着頭皮上?
只是,還沒等福公公開口呢,嫣然忽然像是察覺了他要做什麼一般,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瞥了過去,那冰冷的眸色霎時間讓福公公把即將要衝口而出的話全都吞了下去。
滿意的點了點頭,嫣然這才收回視線,急什麼,這戲當然是演到深處纔算是精彩,爬的越高摔的越狠,現在可還不是時候!
嫣然和福公公的互動動作甚是快速,倒也沒被別人發覺,可眼看着她們一行人從進門開始就一言不發,顯然是有人沉不住氣了,那李嬤嬤原本就是得了趙悅授意故意要給嫣然難堪的,此刻見她不聞不動的,更是覺得逮到了機會,得意之色越發的明顯,索性冷笑了一聲,尖着嗓子道:
“小姐也算是出身世家,怎麼卻是這般的不知禮儀!我天朝乃是禮儀之邦,最是講究規矩不過,像這般無禮冒犯,難道不怕宮規處置嗎!“
一聽到“宮規“二字,連趙悅也擡起了一張芙蓉面,只不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分明就是得意,宮中的規矩自然是多的,這懲戒當然也分好多種,有的呢只是小懲大誡用了堵住衆人的嘴巴,有的卻是藉機要人性命的,而要是懲戒李嫣然麼……自然是後面一種了!
福公公一聽,心中已經是警鈴大響,他當然知道趙宣帝讓他跟着嫣然的目的是什麼,可看五公主這樣可使一點兒沒有要忌憚自己的意思啊!此刻若是再不開口制止只怕就來不及了,只不過,嫣然的動作比他更快,輕輕的點了點頭,故意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嬤嬤的意思是,五公主的身份比我高貴,所以我就要行禮,否則就要受罰是嗎?”
“這是自然!”不屑的瞪了嫣然一眼,李嬤嬤只覺得這問題着實是問的愚蠢至極,同時她心中也生出一點兒怪異,面前的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問的問題也是如此的天真,這樣的人哪裡會有多厲害的手段?這倒是和五公主說的大不一樣啊!
“那,敢問嬤嬤,若是我執意不從,您打算用什麼來懲戒呢?”笑眯眯的又問了一句,嫣然的樣子倒是顯得對懲戒極爲感興趣似的,這般古怪的表現當真讓李嬤嬤愣了片刻,難不成這丫頭的腦袋是壞了的?
趙悅似乎也感覺到嫣然的古怪,只用那冰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估計是生怕她耍什麼花樣,可嫣然的目光卻是不躲不閃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是冰冷陰鶩,她的神情就越發的溫軟柔和,根本讓趙悅和李嬤嬤從她的身上看不出半點兒的情緒。
“五公主,奴才……”眼看着兩位公主一軟一硬的即刻就要對戰起來,福公公是再也憋不住了,趙悅被趙宣帝禁足,儘管她不惜廣散消息讓小宮女替自己打聽外頭的消息,可或許是根本沒有聽到風聲,或許有時打
聽到了但是怕激怒她,根本就沒有人吧趙宣帝並未將嫣然公主身份收回去的消息告訴於她。
恐怕,此刻的趙悅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引以爲傲的身份恰恰是讓她敗的最狼狽的東西。
“怎麼,福公公是想替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求情?她輕辱了本宮的身份,難道本宮就不該懲戒於她!”
怒意陡然在胸口恣意蔓延,趙悅含怨帶怒的瞪向福公公,別以爲她不知道福公公呆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可今日誰也阻止不了她發泄心中的恨意!若不是李嫣然,若不是她一定要和自個兒做對,自己怎會落到今日的下場!
李嬤嬤不失時機的上前,先是討好的安撫了趙悅幾句,然後冷冰冰的看着嫣然道:“公主說的沒說,你輕辱了公主,按照宮規當賜掌嘴十下!”
掌嘴?就只是掌嘴而已?這會兒嫣然倒是奇怪的挑了挑眉尖,這般良善,似乎並不是她認識的趙悅啊!
“萬萬不可!“福公公的態度倒是比嫣然想象中的激烈多了,只是卻也美人搭理他,包括嫣語和阿秀流熒三人,面色上雖帶了一絲顯而易見的緊張,卻都是從頭至尾乖順的站在嫣然的身後不發一言,這等態度更加是有些古怪。
李嬤嬤也不去看福公公,反正她是有五公主撐腰的,如今皇上又不在,福公公和她一樣是伺候人的宮人,她又何必忌憚,雙手一攏,再伸出來的時候,李嬤嬤的右手上便多了一疊疊放在一起的四五寸左右厚的竹片一樣的東西。
福公公一見登時就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神色也越加的緊張起來,彷彿李嬤嬤手中拿着的是什麼駭人的東西一般。
嫣然盯着那東西瞧了一眼,心中卻是有些明白了,那些竹片全都被製成薄薄的竹篾,大概是五六片綁在一起,若是用這個東西打在臉上,竹片之間定然會互相發生撞擊,一下可等於十下的威力,用這東西掌嘴十下,只怕是臉上的皮肉都要爛了。
果然是夠狠!
陰測測的拿着那竹片走到李嫣然的面前,李嬤嬤的表情多少有點兒嗜血的殘忍,冷着一張臉,故意的用輕慢且鄙夷的眼神再嫣然的身上游走了一圈兒,這才神色倨傲地斜着眼睛道:“既然小姐已經認罪,那奴才就得罪了!“
盯着面前這一張水嫩嫩的麪皮,李嬤嬤心內先是假仁假義的道了一聲可惜,這東西一旦抽打過去,怕是十有八九要毀容了,不過誰讓這丫頭得罪了公主,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如今也怪不得自個兒下手狠了!
一揚手就要那些竹篾衝着嫣然嬌嫩的臉頰狠狠的抽打過去,至於斜靠在美人榻上的趙悅,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但一雙細白的小手卻是死死的攪弄着手中的帕子,偶爾的一個眼神瞥過來,那透入骨髓的恨意便是止也止不住的,恨不能立刻看到嫣然血肉模糊、慘叫連連的樣子纔算解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