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是過來人,如何不知這樣大量的出血根本就不是月信,當下痛悔地差點暈過去,兩邊的宮人也是一陣亂,趕緊替蘇府叫了太醫,這樣的大事底下人不敢私瞞,便報給了皇后知曉,皇后大驚之下吩咐着趕緊將如箏擡到自己寢宮醫治,又讓人去稟了皇帝。
蘇有容得了承平帝的恩旨,趕到皇后的坤德宮時,看到的就是來來往往的太醫和一屋子焦急萬分的命婦們,老太君到他來了,顧不得驚魂甫定身體沉重,趕緊迎上前拉着他,一邊拭淚一邊說:“容兒,祖母對不起你,箏兒是爲了護着我纔出的事!”
蘇有容尚且摸不着頭腦,反手握着老太君的手,聲音都有點發虛:“祖母,究竟是怎麼了,我聽陛下說下面人報上來是動了胎氣,可……可箏兒沒有喜啊,前幾天她還說月信來了,怎麼會……”
聽他這麼一說,老太君也愣了,蘇有容卻是匆匆行了個禮就往裡間闖,卻被剛剛走到門口的葉濟世攔了:“侯爺且慢,現下太醫院的婦科聖手李大人正在爲夫人看診,有些事情還要侯爺定奪,侯爺還是隨下官來吧。”
蘇有容雖然着急看如箏的情形,卻也不敢違了葉濟世的意思,還是跟着他到了東間,葉濟世嘆了口氣才低聲說道:
“剛剛下官在門口也聽了侯爺的話,不過夫人的確是有孕了的,而且已經一月有餘,有些婦人的確是會在剛剛有孕之時還有月信來潮,只是這樣的人較少,想來二位定是不知才……”
他這一言出口,蘇有容恨的差點打自己一巴掌,他上輩子是大夫,怎麼不知道這一樁!只是萬沒想到罷了。
可是此時再後悔卻是晚了,蘇有容整理了一下紛亂的心情,對葉濟世說到:“葉先生,我不知箏兒現在情形如何,只是她是最信先生的醫術的,請先生一定要救她!”
葉濟世點了點頭:“侯爺放心,夫人現下情況還好,性命定是無憂的,下官和李太醫也定會保她周全,只是有一樁事,卻要侯爺定奪……夫人腹中的孩子,還要不要?”
蘇有容心裡悲憤痛楚,腦子裡卻是愈發清明,聽他這麼一問,自然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兒,當下便問到:“留怎麼說,不留又怎麼說?”
葉濟世略沉了一瞬咬牙說到:“此番夫人摔倒,動了胎氣,胎兒雖然有希望可以保住,卻可能在生產的時候威脅到夫人的性命,自然只是有可能,若是不要,微臣和李太醫也可斟酌用藥,將胎打掉,只是……也有危險會傷了夫人的身子,日後……再難有子嗣。”
他話音未落,蘇有容的臉色就又白了幾分,卻是毫不猶豫地咬牙說到:“孩子不要了,請先生務必保箏兒平安!”
他一句話出口,葉濟世倒是愣了愣,他見多了世家大族留子舍母的例子,蘇有容這樣斬釘截鐵想都不想就讓打掉胎兒,卻是讓他大出意外,卻也肅然起敬。
他也不多說,拱了拱手便要退下,卻一把被蘇有容拉住:“葉先生,莫告訴我祖母,便說箏兒本來就是胎氣不穩,這一胎不要,將來還有更好的,總之先生斟酌着騙騙她吧,至於如箏那裡,壓根兒就別告訴她是有喜,就說是……先生明白的。”
葉濟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得拱手點頭,默默退出了裡間。
蘇有容平復了一下心情,勉強做出淡然的樣子到了外間,看着葉濟世和老誥命解釋完,老誥命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一個勁兒地自責,蘇有容強忍着傷痛寬慰了她一番,又到旁邊屋子裡看了看尚且昏迷着的如箏,不多時,便看到葉濟世端着一碗濃黑的湯藥進來,蘇有容瞥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跟葉濟世點了點頭就衝了出去,在院子裡站着發呆。
葉濟世長嘆一聲,伸手喚過旁邊服侍的宮女,示意她端了藥,又問過了李太醫,給如箏施了針,如箏便悠悠醒轉。
葉濟世勉強做出平和的樣子,對着如箏笑到:“夫人醒了,夫人放心,並無大礙,還是趕緊將藥喝了……”
如箏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就着宮女的手剛要喝藥,又突然擡起頭:“我夫君呢?”
葉濟世被她問的一愣,略遲疑了一番才說道:“侯爺他……剛來過,聽了夫人無大礙才走的,現下應該是回前面去了……”
如箏目色一黯,搖頭說道:“葉先生,您是至誠君子,從來不會說謊,夫君不在這裡守着我,定然是有內情,這藥我不喝,你告訴我實情,我自己的身子,我要自己定奪。”
葉濟世想到蘇有容的叮囑,一時犯了難,如箏心裡卻是隱隱明白了什麼,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先生,我不傻,你是神醫,也是名醫,醫者父母心,我腹中的孩子究竟如何,這藥又是什麼,請先生明言!”
葉濟世怕她執拗,心一橫說到:“夫人誤會了,你腹中並無子嗣,只是血氣瘀滯加上這些日子來太勞頓,剛剛又摔了纔會這樣,這藥只是化瘀發散的藥物。”旁邊李太醫也是唯唯頷首,如箏在他二人臉上來回梭巡了一陣,卻是低頭嘆了口氣:“既如此,我也不用藥了,慢慢將養着吧。”說着就要往下躺。
葉濟世如何不知她是起了疑心了,無奈之下只得到了院子裡向蘇有容一一說了,蘇有容長嘆一聲:“是我疏忽了,先生怎麼騙得過她!”說着,便擡腳向屋裡走去。
如箏見是蘇有容進來了,起身嘆道:“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後教唆葉先生騙我!究竟是如何,你也得讓我心裡明白!”
蘇有容見騙不過她,只得一五一十說了,只是略過了打胎之後不易有子這一樁,誰知如箏聽了卻是悽笑了一下:“果然如此……這個孩子我定然不會放棄的,你讓葉先生幫我保下他!”
她一句話,蘇有容便是悚然大驚:“箏兒,這怎麼使得?!你沒聽明白麼?孩子還會有的,我絕不會讓你拿性命冒險!”
誰知一向最聽話的如箏卻是猛地搖搖頭,擡手護住自己的小腹,咬脣落下淚來:“我不!寶寶是我的,我知道……若是我殺了他,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誰也不許害我的寶寶!”
蘇有容見她情緒激動,生怕她再受什麼傷,趕緊將她摟在懷裡安撫着:“好了好了,都依你,咱們留着他,留着行吧,你別哭……”
如箏稍微安靜了些,卻是又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夫君,我知道你是唬我的,我要你給我保證!我要你答應我絕不使手段害我們的孩子!我一定要這個孩子!”
蘇有容看着她決絕的樣子,心裡也忍不住感嘆女人本能預感的強大,看着如箏一下子從小貓變了母獅子,他心裡也是一驚,她的性子他是最知道的,一旦認定了什麼,誰也阻攔不了,若是自己真的不答應,說不定就把她給毀了,當下只得無奈點頭說道:“好,既然你死都不怕,那我也不怕,我答應你,咱們就保着他,我就不信,十個月還咱倆還鬥不過個小崽子!你也得給我保證,將來給我安安全全地把它生下來!”如箏這才放了心,仔細點頭應了,又覺得疲倦,蘇有容將她輕輕扶着躺在牀上,又不放心和李太醫葉濟世商議了一番,兩位太醫答應小心斟酌,力保母子平安,蘇有容拱手謝了,心裡卻知道,這是在和老天排賭局,籌碼,幾乎已經是他的全部……
知道了如箏的情況,皇后特下了懿旨讓如箏暫時在在坤德宮保胎,還抽更衣的空當回來看了她一眼,告訴她坤德宮是歷代皇后的寢宮,承着天下慈母之意,定能幫她保住這個孩子,如箏感激涕零地謝了,凌雨柔也忍不住陪她掉了幾滴眼淚。
大行皇帝喪事忙完,已是一月有餘,如箏的胎氣也穩當了些,老誥命和蘇有容便上殿辭謝了帝后的恩德,小心地將如箏接回了家裡。
回到熟悉的寒馥軒,如箏心裡纔算鬆了一口氣,自那日起也不想旁的,沒日便是尊葉濟世的囑託喝下一副一副保胎的藥,好在她害喜倒是不重,吃下去的東西大半都能留住,到了八月上,也平安闖過了前三個月,胎總算是穩當了。
至於害得老太君受驚,如箏差點失了子嗣的蘇芷蘭,當日便被承平帝下旨徹查,卻是查出她以重金賄賂中極殿的太監宮女,意圖偷偷見蘇家太君一面的事情,只是那些太監宮女滿心以爲她是思親,偷偷見一面也就算了,卻沒承想睜一眼閉一眼任由她混在外命婦隊伍裡出了大殿,卻是鬧出了這麼大一出!
查明瞭前因後果,那些宮女太監自逃不了打殺的命運,便連蘇良媛,也差點被承平帝一怒斬殺,最後雖然顧忌着在明德帝孝期內不可妄殺宗婦,也到底還是一根鐵鏈將她鎖在了順王府幽深的地牢裡,也不知道地府裡的順王庶人李天祈,知道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地牢最後一個關押的竟然是自己的寵姬,會不會無奈苦笑……
蘇家這一個夏天過得很安靜,因爲兩個孫媳都在養胎,三個夫人便操勞着府裡的庶務,六月底,月姨娘誕下了一個女嬰,雖然不是男丁,老國公回府後也是十分歡喜,取了個名字叫應妍。
老太君一直念着如箏是爲了自己才受了這麼多苦楚,心裡總是放不下,隔三差五便要來看她一次,反倒讓如箏十分過意不去,當初在宮裡,各府的命婦雖然知道確實不敢前往探望,如箏回了府,尤其是胎氣穩固之後,淩氏太君、徐氏、如柏等幾個弟弟妹妹、崔府老少夫人還有凌家人這些親友們,隔三差五就要來探視一番,便是宮裡的皇后和淑妃都賜了補藥安撫。
如箏自有了身子,除了執意保胎那次的激烈,性子倒是慢慢沉靜了下去,成日裡不慌不忙的,按時起居,努力吃飯,各種湯藥更是一副不落地喝着,到了九月裡,府裡平靜的氣氛卻是被如嫿的一胎給攪了個天翻地覆……
多謝!
別離恭祝大家年底快樂,年終獎都大大的~闔家幸福,元旦新春雙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