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送走了蘇有容,便吩咐丫鬟們備水,又把兩個孩子安頓了,給蘇有容的內書房加了個炭盆,烘的暖暖的,沏了壺祁紅等他回來。
左等右等都不來,如箏心裡就打了個點,有心讓丫環去問問,卻又擔心蘇有容知道了心裡難受,帶到了頭更末,她終於有些坐不住了,派了個小丫鬟去探了探,回來卻報說沒能進屋,說是侯爺正跟姨娘說話兒呢。
如箏聽她說沒進去屋,心裡就打了個點,忍不住想到了納妾那日蘇有容說被下了藥的事情,思前想後還是不放心,便叮囑了丫鬟們看着屋子,自到屋裡換衣服,準備親自到凌霜閣看看。
剛掩上房門脫了燕居的衣服,如箏正要叫夏魚進來伺候,卻聽到窗櫺那裡輕輕敲了幾聲,她心裡一驚,趕緊到窗前問了一句,聽果然是蘇有容,便趕緊開了窗子閃開,卻沒有看到他如往常一樣輕巧的跳進屋,而是像個普通人,慢慢扒着窗櫺爬了進來,如箏心裡正奇怪着,定睛一瞧卻見他渾身溼淋淋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當下便大驚到:“子淵!你這是怎麼了?!”
蘇有容卻扶着牀欄苦笑了一下,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道:“給我弄桶熱水泡泡,就說你自己用……”看着如箏驚恐的眼神,他又笑了:“沒事兒,天太黑我不小心掉花園池子裡了,太丟人,別聲張!”
如箏知道他定然是騙自己的,卻也沒工夫細問,看着他閃進了裡面那個小間,趕緊拿了件大氅進去讓他披上,出去招了丫鬟們在屏風後面備下了熱熱的洗澡水,又插了門,到裡間扶了他出來。
蘇有容泡在溫熱的水裡,身上才舒服了些,他沒想到王瑤的麻藥藥力居然這麼大,自凌霜閣二樓躍下時崴了腳不說,走出去沒幾步身上就又提不起力氣,只得到牆角存水的缸裡泡了泡,腦子才清醒了些,趕緊一鼓作氣跑回了寒馥軒。
慢慢驅走了身上的寒意,蘇有容又讓如箏到內書房十錦槅子上給自己取了藥吃了,纔算是壓下了些,慢慢爬出浴桶,接瞭如箏手裡的被單子擦乾了身體,他也沒心思穿衣服,直接就倒在了牀上,如箏趕緊拽了厚厚的被子給他裹了,眼淚就砸在了牀邊:“子淵,究竟是怎麼了?你怎樣,要不要招大夫?”
蘇有容笑着搖搖頭,拍拍自己身邊:“你也躺下,我沒事……”如箏看他神色如常,身上也沒什麼異常之處,才略放下心,躺在他身邊,蘇有容將凌霜閣裡的事情對她說了,如箏便“噌”地坐起身,蘇有容伸手一拉她:“你幹什麼去?”
如箏聲音裡都帶了三分猙獰:“我去掌她的嘴!”
蘇有容笑着把她拉回牀上:“行了夫人,要掌嘴明天再說,現在天寒地凍的,你出去我還心疼呢……再說……”他還沒說完,神色就是一動,眼睛左右一輪,又翻身趴在了牀上,從枕頭裡悶悶地嘆了一聲:“混蛋!”
如箏看他神色不對,趕緊摸摸他身上,卻是帶了三分熱度,忍不住便驚到:“子淵,你發熱了,我叫大夫吧!”
蘇有容卻翻過身來搖搖頭:“別,大夫來了就丟人了……”他嘆了口氣:“我忍忍,忍忍就好。”
如箏歪頭想了想,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心裡便是一痛,趕緊俯身摟住他:“能忍得下麼?子淵,你是被人算計了,祖父不會怪你的……”
蘇有容長嘆了一聲,輕輕撫上她臉頰:“我想祖父也不會怪我,不過肯定是會罵我沒用的……”說着伸手撐了一下牀,卻是怎麼都掙扎不起來,尷尬地對着如箏笑了笑,如箏心裡卻如被錐子刺了,痛的一縮,趕緊吹熄了燈,起身輕輕跨坐在他身上:“子淵,沒事,別想了,明日就好了……”
“嗯,明日就好了……”蘇有容喃喃說出這樣一句,伸手撫上了她的纖腰:“唉,這叫什麼事兒啊!”
如箏暫時壓下了心裡的憤懣,努力安撫着自己身下的夫君,待他得了“解藥”沉沉睡去,她才擁着被子起身,在黑夜裡將牙咬得咯吱作響:如今是在孝裡,自然是不能讓人知道他在自己這裡過夜的,若要懲治她,還須想個妥帖的由頭纔是……
她在黑暗裡大睜着眼睛想了許久,纔打算好了躺下,摸了摸蘇有容的額頭,心裡略放下心,依在他身邊淺眠了一會兒,聽着外面打了五更,看看天色還很暗,便起身摸了摸蘇有容身上,果然有些微熱,心裡又是一痛,自下牀喚了夏魚秋雁,佈置一番。
如箏推開窗子看看,卻不知這一夜,外面竟然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心說正好,便回到牀邊叫了蘇有容起來:
“你忍忍,我讓他們烘熱了外書房,也叫了大夫,我送你過去。”
蘇有容迷迷糊糊地起身,只覺得渾身發緊,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些着涼,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也不願意多想,便按她說的穿了厚衣服。
清晨,一乘青呢小轎自內院擡出,對外說是侯夫人林如箏得知自家夫君夜裡受寒發了熱,急匆匆地從內院趕去探望,轎子裡坐着的,卻是如箏和蘇有容二人。
如箏仔細替蘇有容掩了掩身上的大氅,心疼地伸手摸摸他額頭,感到溫度又高了些,便忍不住催促轎伕們快走。
將蘇有容安頓下了,衛氏也得了信兒趕來,如箏也不瞞着,將昨夜的事情和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報給了衛氏,衛氏氣的臉色鐵青,咬牙說到:“箏兒你也不必麻煩了,在這裡陪着容兒,看我去剝了那小賤人的皮!”
她雖然出身將門,卻一向溫婉柔雅,此番氣狠了出言不遜,倒是把蘇有容逗笑了:“行了,孃親息怒吧。”
如箏也趕緊勸了一句,又言到:“孃親,子淵說的對,殺雞焉用牛刀,此事媳婦料理便可,您就在這裡陪着夫君吧。”說着便要起身,蘇有容卻一把拉住她:“你就教訓她便是,凌霜閣的事情我着人辦,她那裡邪門兒的東西太多……”如箏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丫鬟小廝們好好看護着,便起身要走,衛氏卻還是不放心,叫了阿笈跟她回了寒馥軒。
凌霜閣裡,王瑤直睡到辰時二刻才起身,想着昨夜的溫存,她心裡一甜,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小腹,盼着經了這一夜,自己也能孕育出一個子嗣,她看看身邊,又伸手摸了摸,卻是已經冷透了,她心裡一沉,揚聲喚了丫鬟進來問到:“侯爺什麼時辰走的?”
小丫鬟愣了愣搖搖頭:“回姨娘,奴婢們也不知道,沒聽見動靜。”
王瑤眉頭一皺訓斥了一聲,又揮手讓她退下,自招了蕭氏進來慢慢梳洗打扮,還沒等頭髮梳好,外間便傳來小丫頭略帶慌張的聲音:
“姨娘,少夫人院子裡的崔媽媽和阿笈大姑姑過來了,說要招姨娘去問話。”
聽了她的話,王瑤心裡一沉,沒想到蘇有容不但將昨夜的事情告訴了寒馥軒那位,居然連衛氏也知道了……
她隱隱覺得今日這是怕是不得善了,心裡也是一陣忐忑,卻強自忍了,冷笑了一聲拿了大氅便出了凌霜閣,向着寒馥軒而去。
一進寒馥軒的堂屋,王瑤便看到如箏穿着厚厚的狐裘坐在正中間的八仙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自己,身邊四個大丫頭立着,阿笈和崔氏坐在下首,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憤然和不屑。
她出身高貴,何曾被人這樣盯過,卻無奈如今身在屋檐下,又的確是有些心虛,還是上前微微福了福:“夫人萬福,不知夫人清早叫妾過來,有何吩咐?”
“跪下。”如箏聲音不大,語氣裡卻透着森森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勢,驚得王瑤一下子便擡起了頭:“夫人這是何意?”
“跪下!”如箏沒有回答她的問話,目光中又帶了三分狠戾:“聽不懂話麼?”
王瑤咬了咬牙,垂眸言到:“夫人的意思我不明白,不知妾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過,夫人問也不問便讓我跪下,我畢竟是侯爺的貴妾!”她把一個“貴”字咬的很重,不服輸地擡眼看着如箏:“若是侯爺下令,我……”
如箏沒等她說完,目色一厲便喚了一聲:“雪纓!”雪纓得令,二話不說上前擡手,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個響亮的耳光,王瑤看她上前便有意躲閃,卻不想自己極佳的身手在這小丫鬟面前卻完全施展不開,被她重重地扇在了臉頰上,一時疼痛憤恨,愣了愣剛要發作,如箏卻又低聲喝道:“既然姨娘不通人言,你便幫她跪下吧。”
她話音未落,王瑤便覺得腿窩一痛,不自覺地便重重跪在了石板地上,疼的她“嘶”了一聲,有心起身,雙膝卻還麻木着,便擡頭厲聲到:“夫人,我雖是妾卻也是奉了你朝皇帝之命入府的,夫人怎可不問緣由,任意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