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連續忙碌了好些日子,田敏顏終於將齊十七帶來的棉籽都種下了,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田敏顏就接到消息,老爺子帶着田懷德等人回來祭祖了,都到了家門口了。
田敏顏家在楊梅村的村頭東邊,佔地好幾畝,而老宅則在村子的八巷,要是從大路去老宅,是定然經過田敏顏家的。
田敏顏以爲經過上次的事這大房二房的人會消停些,可想不到的是,老爺子他們回來的馬車會停在自家宅子門口。
田敏顏跟着爹孃走出門,一看那陣型,乖乖,除了田敏青小桃花和陳氏母子,幾乎全部人都回來了。
“哎喲,老三,你這房子可蓋的真氣派啊,瞧這大的,比起陳地主家一點都不差吶。爹,娘,你們說可是這話?”李氏一見田敏顏他們出來,就扭着肥臀上前,誇張地笑着。
田敏顏看着她笑得一癲一癲的,那臉上的白粉撲簌簌的往下掉,看得她嘴角直抽,該不會抹了一斤粉吧。
田懷仁沒理她,只淡淡的叫了一聲二嫂,便走到馬車跟前招呼起老爺子和江氏。
江氏是癲得骨頭都要散了,只想找個地兒躺下,也不想動了,見了老三,哪有什麼好臉色,剛想開口讓他帶進屋裡歇息,田敏顏就開口了。
“爹,老宅那邊這兩日林管家都給打掃好了,你先帶着阿公他們去歇着吧,我和娘準備午飯,這頭一餐,肯定是來咱們家吃的,也爲阿公洗洗塵。”田敏顏笑眯眯的,一臉的孝順樣。
別以爲她不知道他們把馬車停在這是啥意思,無非是想住在她家,她纔沒這麼好脾氣,當個好好小姐,去好住好吃的伺候這夥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呢!
她這話一出,那在馬車跟前的人臉色都變了,這是啥意思,不讓他們住新房子?
江氏第一個就不高興了,總聽說兩個女兒說老三家有多大多氣派,她原本不信,可看着這青磚黛瓦的,輪不到她不信,這房子看着就蓋得好,她也想住,可田敏顏這是明白的不讓住了。
田懷孝是第一個叫出來的,怒道:“老三你是啥意思?咱們大老遠的回來,你要趕着咱去老宅?爹孃還住不得你這房子了?”
田懷孝那是新仇加舊恨,當日在橫河他百般求,田懷仁都不鳥他,害得他白白丟了臉面不說,還賠出去不少銀子,這些日子,橫河都傳遍了,他都不敢出門子。
如今,看着老三這大宅,哪有不眼熱的?這不,一聽田敏顏這話,就趕緊的給江氏上眼藥了。
田懷仁臉色變了幾變,還沒說話,老爺子就先呵斥了一番:“亂噴糞作什麼,嫌好看啊?你多大的人,還怕沒地你睡麼?給我回老宅住去。”
田懷孝深深不忿,可這些日子他也被老爺子修理的很慘,當下也不敢駁嘴,只哼了一聲。
“爹,話不是這麼說,老宅咱們也老久沒回來住了,一點人氣都沒有。哪比得上老三家裡舒坦,你跟娘年紀都大了,有敞亮的大宅子不住,還住那矮磚房麼?”李氏沒有半點眼色地道:“咱也就住這幾天,又不是長住。”
她可不想住那破舊的老宅,老三這宅子看着就舒坦啊,只要爹孃住在這,她也就能住進來了。
這些日子,她可在橫河憋悶極了,那小院子也太窄小了,擡頭就是人。
“娘,你不是喊着腰痠麼,聽說老三家那燒了啥地暖的,比燒坑可暖多了,住裡邊一定極好。”李氏不忙走到江氏身邊攛掇。
“老三,不是說給我和你爹準備了屋子麼?帶路吧,也不去老宅了,老婆子癲得骨頭都散了。”江氏聽了便看向田懷仁,一邊向宅子裡走去,李氏連忙扶着江氏的手。
田懷仁很是爲難,看向變了臉色的羅氏,又看看田敏顏,不知道該說啥的好。
田敏顏心裡冷笑,臉上不顯,便道:“爹,既然阿媽想住咱們這邊,就住唄,反正屋子也一直準備着的。林管家,將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行裝給卸下來拿到北屋去,然後再將大老爺他們的送到老宅安頓吧。”
這話是明着說只讓兩老住過來,田懷德他們是不行了。
老爺子臉色很不好看,當下就看向田懷仁笑着道:“老三你們也別忙乎,我們就住老宅,也習慣了,待會過來吃飯就得。”
李氏還想說什麼,老爺子便陰森森地道:“二家嫂你要是嫌棄老宅房子不好,回李家村住也省得。”
李家村是李氏的孃家,這麼說就是威脅了,李氏立即不敢作聲,只訕訕地撇嘴道:“爹住哪兒,俺們自然就住哪的。”
當下,田懷仁親自帶着他們回老宅安頓,田敏顏則和羅氏回了內宅。
“真是嚇死我了,老太太那架勢,可真是想住進咱們家呢。”羅氏拍着胸口,一臉後怕。
雖然早已撕破臉,可羅氏見了江氏那架勢,依然覺得心裡發秫,一看到江氏想要住進來,她就想起了從前的噩夢了。
這也不怪羅氏,畢竟被江氏壓榨了十幾年了,這好不容易當家作主,江氏這一回來,就想住進來,這怎讓她不發秫。
田敏顏呵的一聲,道:“他們倒是想,真要如了他們的願,日後咱們家就甭想清靜了。”
對於這一家子的賴皮和厚臉皮,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一回要是讓他們住進來,以後再回來肯定也會自然而然的住進來,若是有個不好,日後真的舉家回來,說不定常駐呢。
她是找虐了纔會讓他們住進來,這事是決不能答應的,也不能開這個頭。
羅氏也深以爲然,說道:“現在只希望你爹別犯渾。”
田敏顏點點頭,想想田懷仁那性子,還是放心不過,便道:“娘,我還是去那邊看看,省得爹真的犯渾心軟給應承了。”
羅氏忙的讓她去了,不是她小心眼和不孝,要是江氏和老爺子兩老住進來,她就隻眼開隻眼閉,忍了,可要這那麼一大窩,她纔不幹,畢竟都分家了!
老宅其實也沒李氏說的那麼破舊,畢竟田懷仁也一直有讓人打理着,只是長久沒人住,看着就蕭條老舊了些,這屋子,都是靠人氣養的。
可李氏去了橫河大半年,雖說橫河那院子小,可也是過慣了好日子的,一回來哪有習慣的,不是說這個破就是說那個舊,也不想想,她在這地方住了將近二十年了。
田敏顏也懶得聽李氏發牢騷,見自家老爹去了正房,忙的走過去,生怕老爹吃虧了光。
還沒進正房,透過窗戶就見江氏拉着田懷仁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娘拉扯你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剜孃的心的?你如今也威風了,還被個老婆女兒騎在頭上,你這不成軟蛋了麼?”
田敏顏腳步一頓,站在窗戶邊上聽着。
“老三,不是爹說你,你也是當家老爺了,也該立起來頂事,咋事事都聽婆娘閨女的?”老爺子也很是不悅,道:“就拿顏丫頭來說,小丫頭片子,就沒半點規矩,說一就一了,人也冷漠小氣,沒情。”
田懷仁默不作聲。
“老三,你也別怪爹插手你的家事,這閨女日後就是別人家的人,再能幹也是別家的,該掌事的還是男孫。你也別縱着,這閨女一縱,名聲就不好,日後誰敢娶這麼個強勢的?你如今縱着,也是害了她。”老爺子見他不出聲,又說了一句:“女兒家會洗衣煮飯孝順翁姑相夫教子就是個好的。”
田敏顏動也不動,嘴角冷冷地勾起,微側着頭,聽着他田懷仁要怎麼答。
“爹,囡囡很懂事孝順,行事也有分寸,我們家有今日也是靠她,要不是囡囡,咱們怕是吃着米糠呢。”田懷仁淡淡地道:“而且,瑞哥也跟着一起掌事的,家裡的事並不是就囡囡一個說了算。”
老爺子聽了很不是滋味,臉色也很不好看,田懷仁這麼說的另一個意思,也是彰顯着他過去的無能了。
“就你實誠,這丫頭和她娘一樣,奸狡着呢,嘴上一套心裡一套,將來,把這家底都撈去婆家,就有你哭的。”江氏氣不打一處來,譏諷地道。
“就是全部家底她拿去我也給得,這都是她給掙來的。”田懷仁卻一點都不受她的挑撥。
江氏氣得眼都泛白了,抖着脣道:“你,你這蠢貨,我咋生了你這個蠢蛋!”
站在外頭的田敏顏冷笑一聲,瞧吧,她就說不能對這些人好,這就迫不及待地上起眼藥來了。
好在,自家爹爹也還知道點是非黑白,若真個聽了他孃的挑撥,那可真是讓她心寒了,幸好,田懷仁的心是向着他們幾母子的。
罷罷,這些個長輩她也不指望了,只當着一般親戚走動就好,別落了人話柄就成,都是養不熟的。
當下,田敏顏咳了一聲,高聲叫道:“爹,你在裡頭嗎?差不多吃午飯了。”
正房裡頭的聲音一下子靜了,她笑容淡淡的走了進去,看着那炕上臉色不好看的兩人,笑容更大了,只那笑意,半點也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