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郡主成全!”珏跪在地上,面上不見半點遲疑。
素言也立即附身在地,滿懷期待的懇求道:“求郡主成全。”
看他們如此堅決,一臉懇切的模樣,霍菡嫣不自覺的咬着下脣,眼神中卻溢出笑意。罷了,他們有今日又何嘗不是自己促成的,既然他們有此心便隨了他們的意,只希望能恩愛白首,繾綣情深。“好吧,等過些時日夫君歸來,我便同他說這事。珏,這婚事是你自己所求,以後必要好生對待素言。”
“屬下多謝郡主。”珏的眼眸中滑過一絲欣喜,也被霍菡嫣捕捉了去,也將些許不安的情緒壓下去。
素言名義上是她的丫鬟,可是感情上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半個妹妹,如今妹妹有了歸屬,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捨。
本覺得是天賜之緣,可當珏退下去之後,卻不見素言有半分驚喜。她的神色上頗爲淡漠,似乎對於這段婚事,只是完成了一件既定之事。而察覺到她情緒的霍菡嫣眸光微張,“素言,你當真願意?”
“……啊?”素言有些失神,猛然擡頭看着一臉嚴肅的郡主,一時之間沒有意識到郡主究竟在問什麼?
見她此番模樣,霍菡嫣眉頭皺得更緊了。“本郡問你,對這段婚事可是自願?爲何在你臉上見不到半分喜悅”這也不太像是因爲矜持而壓抑自己的情緒,也沒有羞澀之狀,除了最開始他們出現在自己面前求婚事時。
“素言當然是自願。”素言福身,眉目頓時笑得彎彎的煞是可愛,“珏是個好人。”她對珏並非毫無感覺,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事,可非要說像話本中所說的生死不渝,又似乎並無所感。她早已決心,要一生一世伺候郡主,而郡主也遲早要給自己找個人嫁了,對她而言珏是最好的選擇。
前陣子珏對她說的話戳到心裡,平時看着他半聲不吭的樣子,竟然能如此瞭解她。當時心間不知流過什麼,漲漲暖暖的,也許這便是郡主所說的心悅與君。雖然沒有當初……帶給她的震撼,可那終究是自己的遐想,並不是屬於自己的,也終究劃歸塵土,不復存在。
霍菡嫣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雖然知道她也許並未想得更妥帖,卻也知道她心中已經是了決定。素言平日看着沒什麼,可只要決定的事情就再難更改,便如同當日她說要去學武,雖說不可能有多大成效,可聽府中的暗衛說,也是有模有樣,起碼唬唬人還是有把握的。
也不知夫君何時才能歸來,好着手將他們的婚事提上日程,雖然珏早已被派來保護自己,可終究是夫君的人,總要打聲招呼纔是。上次夫君語氣中對這事似乎有所微辭,可真當自己問他的時候,他卻只以若珏願意便可行。如今既然是兩人同來,那麼夫君應該不會有異議纔是。
可是等了幾日,沒有等到夫君的消息,霍王府反而來了不速之客,而且還是專程爲她而來。當霍菡嫣挺着肚子走到大廳,看着癱瘓的靠着軟椅上的賢王時,心裡不知怎的竟然梗了一下,眼角微微暗下,前世自己心心念念想着他,怨着他。今生在夫君刻意之下,竟然常常遺忘掉他的存在,似乎一切的事情都早已煙消雲散,直到方纔侍女傳話來,問自己願不願意見他一面,明知道無此必要,可脣邊還是吐出一個:好。
凌江羽雖然已經口不能言,就連動動手指頭都需要花極大的力氣,但他的眼睛卻在霍菡嫣出現的那一剎那便死死的盯着,而他身邊的側妃也細細的端詳着乾國赫赫有名的純嘉郡主。
阮綺羅走到霍菡嫣身邊,接過素言的活,拉過她的手攙扶着。她也並未想到賢王如今模樣還會忽然求見,這二人的糾葛她是一路經歷過來的,若當初沒有林紓,也許今日的菡嫣會成爲……不,阮綺羅暗笑,就算沒有林紓,還有薛少宸呢?以他的性子就算沒有林紓,他也會創造另一個林紓出現。
雖然今生的霍菡嫣並沒有前世那般的眷念,可乍然見到曾經心儀之人變成如此模樣,心裡也不免有些酸楚。想當年乾國賢王是多麼意氣風發,謙謙君子,而如今只是一個躺着軟椅上動彈不得,眼神中盡是絕望的人。看着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動着手指,霍菡嫣情不自禁的往前邁了一步終又停下,她過去又能做什麼?
賢王側妃對着霍菡嫣福身,顯得很是爲難。“郡主,殿下他執意要過來一趟。”
霍菡嫣將目光轉向她,淺笑着打着招呼。這位側妃據說曾經是賢王妃的丫鬟,在雲王癱瘓之後不離不棄,事事親手照顧,甚至爲了賢王病情能夠好轉,甚至三跪九叩到天靈寺祈求,皇家對此頗爲敢動。太后特別恩賜,讓她成爲側妃,入皇家玉蝶。
遲疑了很久,她仍舊在阮綺羅的攙扶下走近賢王,他的眼神中帶着什麼?期盼、愧疚或者其他前世她想要卻終究沒有得到的東西,回想前世確實是自己過於強求,人的路是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別人給你的。就算沒有賢王妃的尊位,她可以一樣過得很好,就算前世當真如願又能如何?看看賢王這些年的妃子,無論是他自己甘願的還是皇家所賜,難以拒絕。若自己當真做了賢王妃,也許最終也會走上那條偏激的路,更不可能成爲夫君的妻子,得到他兩世的寵溺。若當初的侮辱與委屈能讓她嫁給夫君,她寧願再忍受千次萬次。
時間久了,很多感覺也就滿滿消退了,曾經她以爲見到他今日的模樣,自己會覺得解氣,會覺得開心。可是看着他此刻的眼神,很多幼年的情形浮現在腦海裡,雖然這個男人曾經讓她受盡屈辱,雖然這個男子背棄了自己的誓言選擇了她人,可幼年之時他也是護着自己,教導自己詩書、教導自己作畫、會帶她去摘桃花、送她白玉兔子、每次都會給你倒一杯望君含仙的人。
人啊,就是這樣善變,平時提起怨憤之人都是冷言冷語,恨不得他從來不曾在這世上誕生。可當你真的看見他如今的模樣,又會想到他曾經諸多好處。他們之間不止有怨憤,還有情感,雖然這情感早已不是男女之情。
伸手握着他顫顫巍巍的手,可以感覺到他骨骼的羸弱與無助,嗓子裡忽然就哽咽了一下,輕聲喚了聲:“……表哥。”
就這麼一聲,賢王眼角頓時滑過淚珠,瞬間掩埋鬢角,內心各種情緒雜陳。其實他早已不能出聲,更不能表達自己明確的意圖,今日這霍王府也並非是他提議來的,可能再次見到霍菡嫣,他又怎會不想。閉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無聲的張着嘴想叫一聲什麼,卻再也無法出聲。他的命運只會和薛少宸曾經給他的一般無二,年復一年,日復一年,等着十年後的大火讓自己得到解脫。
薛少宸還真是說到做到,陰狠毒辣。如今權勢毅是如日中天,百年來無人能出其右,也不知將來可會負了菡嫣?看着她這麼大的肚子,也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想到他與林紓的孩子,如今見到他就跑得遠遠的,自會聽側妃的話,也不知會將來會變成什麼模樣。如今只希望母后能憐惜他,將幼子接進宮去照顧,他便一生無憾了。
賢王一行並沒有呆多久,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打道回府,留下霍菡嫣略顯惆悵的神色。
“菡嫣……”阮綺羅輕撫着她的手臂悄然安慰着。當年賢王負了她,可卻難以否決他們的血脈親情,他們不但是曾經的未婚夫妻,還有嫡親的表兄妹,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霍菡嫣轉身笑道:“我沒事,嫂子不必擔心。”賢王之事乃是御醫用藥之故,只希望他的身子能逐漸好些。雖然就算痊癒也難以逃脫終身監禁的命運,可總還是好好的活着。
賢王的車馬剛走過長街,位於後面的軟轎就往另一個方向轉了過去,停在藥鋪的門口。雲側妃在侍女的伺候中下轎,面容冷淡。“你們在門口等着,我去買一味藥就出來。”
“是。”侍女福身,守在轎子旁。
雲側妃泛着冷光,邁步走進藥鋪。藥鋪的黑衣銀色面具的暗衛早已守在暗處,見到她走進來,語氣冷峻,“雲媚,誰允許你自作主張將賢王帶來的?”
雲側妃一邊將藥房交給大夫,一副嬌嬈的魅惑模樣,目光並未看着他,也是不想被外頭的人看出破綻,“慌什麼?我只是想看看讓主人欽慕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結果仔細看來,不過就是長得漂亮一些,與普通女子也並無不同,也不知憑什麼就勾得主人暈頭轉向的。
“你就不怕主人知道,饒不了你?”暗衛冷笑道。
雲側妃媚眼如絲,笑得肆意。“主人不會因爲這個懲罰我的,況且我也並未多說什麼。”
當年自己對主人下藥,主人都未有殺她,更何況是今日。賢王的將來如今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想捏就捏,想折磨就折磨。憑藉自己對主人心思的瞭解,她必定會慢慢動手讓主人滿意。當年主人還不就是知道她的心性,才讓她進賢王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