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被拉到另一個院落,死命反抗,甚至不惜在貴富的面前跪下,雙手死死的扯着富貴的袍角,哀求的看着他。“貴富..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放了我讓我去陪着我們家郡好不好。好不好...”
貴富於心不忍,卻不能不顧侯爺的命令,拱着身子,顯然是不敢受素言的禮。“素言姑娘,你別爲難小的了,侯爺的命令誰敢違抗。”作爲魏國公府上的家奴,自幼就陪着侯爺,在貴富心中侯爺就是天,只能效忠,不可違抗。“待霍郡主醒過來,自然就會放了你的。”
“貴富,你幫我求求侯爺,求你了!”砰砰的兩聲,素言的額頭上迅速的見了血跡。“若是郡主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苟活於世。”
貴富聞言眉頭遽然緊皺,語氣稍顯急促。“素言姑娘不要胡說!霍郡主定當無恙,一定會醒過來的。”若是霍郡主真的死了,恐怕侯爺他——
素言見富貴半分不肯通融,茫然的鬆開富貴的袍角,癱坐在地上,一臉恍惚的說:“郡主無恙?等待郡主醒?呵呵呵...”
她的聲音淺而慢,帶着一種恍惚的飄然,眼神中透着絕望。“素言雖然只是郡主的婢女,可是我也知道聖池金蓮是什麼?那是乾國的聖物,當年垣國曾以兩座城池來交換此物都未能得償。你家侯爺不過是一個紈絝子弟...我家郡主不過是一個異姓王孫。憑什麼皇家肯拿出來聖池金蓮給郡主?!”素言的聲音驀然加大。“現在..現在你們竟然連讓我照顧郡主最後一程你們都不肯!貴富,你我同爲下人,若是你家侯爺遇見今日之事你會如何?”
“素言姑娘,我相信侯爺。侯爺說能,那就是一定能拿的回來聖池金蓮。”貴富堅信的看着素言,扶起素言坐在椅子上。“侯爺說能救的人一定能救回來。”
“貴富..這話你信麼?”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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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忽...不定..仿若顛簸在最崎嶇的山路,又像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里隨着船隻起伏。痠軟的感覺好像一直從身軀傳入腦海,想要說話,卻無法開口。想要做些什麼卻是無能爲力。
霍菡嫣不知道自己現在自己怎麼了,她睜開眼睛是一片濃稠的白霧,卻沒有沒有白霧應該的冰涼和溼潤的水汽。似乎有血腥的氣味在鼻子縈繞,眨眼之見場景變換。
赤地千里,沿路之上全是瘦骨嶙峋餓死的屍骨,有大有小。有的已經露出森然的白骨,有的則身穿襤褸將自己緊緊的捲縮在一起抱膝而亡。一個還年幼的孩童睜着無神的眼睛永不瞑目的看着天空。
霍菡嫣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嘴只覺得觸目驚心。忽然耳邊傳來鏗鏘有力的聲音,‘寧遠侯罔顧聖恩,無視皇上殷殷叮囑,其罪一;縱情聲色,鯉城滯留不前,導致邊城數萬災民飽嘗飢餓病痛而亡,其罪二;爲私仇私怨,試圖藉此謀害九王爺,其罪三;種種罪行令人髮指,罄竹難書,不殺不以平民憤,不殺不以鎮朝綱!’
絲絲縷縷的霧氣從鏤空的香爐中升起,淺淡幽然的香氣,讓人呼吸之間覺得寧靜舒服。
躺在牀上的女人,卻沒有感受到安神香所帶來的寧靜,她的眉頭緊緊的皺起,眼神緊閉,卻總是躁動不已。
“表哥,凌江羽……不要……”女人額頭冒出汗珠,呢喃的聲音斷斷續續,“夫君……”
她的牀尾靠着一個身穿華麗衣袍的男子,眼底下還殘留着青黑。男人聽見女人出聲,趕緊側耳傾聽,當發現對方的嘴裡出現九王爺的名字時,男人眼中眼神變得深幽。等到聽見夫君二字的時候,更是霍然起身。他緊緊的盯着還在躁動中的女子。咬牙切齒的道。“霍菡嫣!”
牀上的女人卻絲毫未覺,只是陷入昏迷中,意識還沉浸在一個又一個的場景....
一往無際的草原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天地間似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隻腳步輕盈的火狐,踏在雪上,柔軟靈巧,帶着幾分狡黠的四處張望。
霍菡嫣身披着黑豹皮製成的大氅,騎在馬上。注視着不遠處的狐狸,清澈的眼睛輕輕一眯,帶着幾分調皮的意味。忽然加速衝向狐狸,狐狸警覺,加速奔跑。卻抵不過漸漸接近的馬匹和霍菡嫣手裡的鞭子。靈巧的鞭子纏繞到火狐的腰身,輕輕一卷,拎着火狐的後頸霍菡嫣回頭。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個男人,騎着黑色的駿馬,眉眼帶笑一臉寵溺的看着她。
“薛少宸……”還在昏迷中的霍菡嫣乾澀的嗓音慢慢的吐出他的名字。
薛少宸頓時愣住,眼睛緊緊的盯着霍菡嫣,擡起手掌輕撫她的臉龐,脣邊帶着一臉苦笑。“終究是栽了。”將被子拉高側躺在牀邊,將躁動的霍菡嫣攔在懷裡。“霍菡嫣,你招惹了我,便永遠都別想逃掉!”他的聲音帶着兇狠,卻遮蓋不住一絲一縷瀰漫而出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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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及膝的古道上,黑勁裝戴銀皮面具的男子騎着驛馬飛速的掠過,他的身下的馬匹氣喘吁吁,已經開始乏力,最後踉蹌兩步就要摔倒在地。
騎着馬的男人身手靈巧的一翻,見不遠處正拴着兩匹駿馬。收起刀落割斷兩個馬之間的繮繩,男人沒有看一眼倒地不起的馬,繼續向前騎行。
如果說都城是一個國家的心臟,那麼都城內的一個四方黃牆紅瓦的地方就是都城的心臟。裝飾以琉璃,紅瓦,擁有飛檐瑞獸坐鎮的地方,一個身穿藏青色的衣袍的小太監,一手的手臂搭着拂塵的頭,一手拿着拂塵的尾,頭目低垂,腳步卻匆匆的趕往整個四方城的中央,傳說中皇帝的書房。
幾乎是宮中禁地的上書房有兩位高大的侍衛把手,他們的四周還埋伏着各種各樣的暗衛,還有不少在四周巡邏的禁衛。把門的兩個男人看見小太監露出熟絡的笑容,小聲的和男人打招呼。
“孫公公,日安。”
小太監臉上也掛着笑容,“許侍衛,陳侍衛辛苦。”
被點到名字的陳侍衛連道‘不敢’,算是打過招呼,便目不斜視的站崗。
許侍衛略帶嫌棄的看了看陳侍衛,攔着小太監的肩。“甭管他,孫公公你這是有什麼急事麼?”
聞言小太監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興奮。“是啊,許侍衛,陛下在裡頭?”
“孫公公你來的真不巧,陛下在,可是貴妃也在。”小太監的臉色頓時哀怨,這貴妃娘娘在裡頭,皇上哪還有閒工夫理會外邊的事兒啊!
“都吵什麼呢?”硃紅色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一個身穿不知比小太監的身上料子好了多少倍的太監出現在二人的面前。小太監一見到人就恭敬地垂頭喊了聲義父。裡面的太監看見外面的是自己的乾兒子臉色好了很多,但是他還是壓低聲音說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麼,驚擾到陛下我都保不住你。”
小太監一臉苦色,伸出頭跟着公公耳語幾句。大太監聽完也是一臉的糾結,看了看小太監,轉身進了書房。書房內一個頭戴五色鳳釵和白玉流珠簪,身穿淺紅色的裡襯,外罩連珠芙錦絨緞的女人正在挽着袖子露出素白的手腕,神色專注的在研磨硯臺。
她的身邊坐着穿着團龍金袍的皇帝,一邊批閱奏摺,偶爾眼神掠過女子帶着不可見的溫柔。
“陛下,國公求見。”
皇帝挑眉,放下手中的狼毫。
女人聽見太監口中的國公,正在磨墨手腕輕輕一頓,隨即不留痕跡的繼續動作。
“這可巧了,方纔說起你父親,這就便來了。”皇帝也不着急傳喚魏國公,而是拉過薛貴妃的手腕,“愛妃可知國公所爲何事?”
原來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國公的大女兒,薛少宸的親姐姐,當今皇帝最爲寵愛的薛貴妃。
薛貴妃眉目低垂,一副閒聊的姿態說。“臣妾的父親覲見陛下,定然是有要事,臣妾怎敢妄語。”
皇帝似是無奈,溫柔的磨蹭她的手背,輕聲的說了一句。“滑頭!”轉眼問向太監,“魏國公可有說找朕何事?”
“回陛下,國公爺並未說明緣由,只是步履匆匆,似乎是有急事。”太監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聲都特別的輕。
皇帝微微皺眉,“傳。”
“遵旨。”
薛貴妃聞言立刻俯身,眉目低垂,“臣妾告退。”外臣覲見,后妃迴避乃是祖宗定下的規矩。
“愛妃也多日未見國公,且留下吧。”皇帝對這項規矩似乎不甚看重,薛貴妃也只得靜靜立在一側。
魏國公一身紫金蟒袍,眉目精明睿智,又讓人感覺暗藏殺氣。雙鬢隱隱可見白髮,步履穩健頗有悍將之風。“微臣薛卿鵬叩見皇上,貴妃娘娘,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國公免禮。”皇帝輕擡手,讓魏國公起身。“國公匆忙入宮,所爲何事?”
“微臣告罪,想向皇上求取一物。”魏國公並未起身,面色凝重。
見魏國公如此慎重,皇帝目光流轉。“何物讓國公如此慎重?但說無妨。”
“微臣想求的乃是聖池金蓮。”國公嘆氣的說道。
薛貴妃頓時臉色蒼白,匆忙問道:“可是父親有恙?”聖池金蓮乃是乾國聖物,可解百毒。
“並非微臣。”魏國公立刻回道。讓薛貴妃臉色更加難看,“莫非是小弟……”小弟如今遠在鯉城賑災,難道是……
“也非犬子。”魏國公頓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薛貴妃的臉色倒是恢復血色,只要不是父親和小弟便好。
皇帝疑惑開口,“既非國公,亦非寧遠侯有恙,國公又爲何來求取聖池金蓮?國公應當知道聖池金蓮乃是我乾國至寶,決不可能輕易拿出。”
“父親要聖池金蓮究竟是爲何人?”薛貴妃見自家父親難以啓齒的模樣,甚至疑惑。
魏國公面露不豫之色,遲疑片刻纔開口,“爲犬子。”
“父親方纔不知說,小弟並無恙!”薛貴妃一改溫婉,語調驟然升高,所謂長姐如母,母親早逝,自己入宮之時小弟年幼,未盡教養之責,是以薛貴妃對這唯一的胞弟可謂愛護、疼惜有加。
“犬子邊城賑災,頗具成效,誰知霍王府小郡主私自離開帝都出現在邊城,被歹人刺傷,如今命在旦夕。”魏國公拱起雙手,一派正氣的模樣。“犬子心生不忍之餘,向微臣報信,望陛下賜下金蓮,救其性命。”
皇帝眸光微閃,“是菡嫣?”魏國公府和霍王府一向勢同水火,沒曾想這魏國公也有相救霍家人的一日,倒甚是有趣。“愛妃怎麼看?”
“陛下,臣妾知道陛下賢德聖朝堂明,不說霍王當年相救先皇之功,便是如今我國正與垣國談判之際,那霍小郡主是九弟的未婚妻,若陛下不救其性命,恐怕將來對九弟那邊亦是不好交代。”薛貴妃細細想了一下,垂首回道。“再者,霍王和家父不和,若是霍菡嫣死於臣妾弟弟之手,恐怕兩家恩怨再難化解,望陛下三思。”見皇帝猶豫之色,薛貴妃輕聲言道:“臣妾平時無事,曾看過一則千金買馬骨的故事。陛下常常日夜憂心國之棟樑太少,大能者大多歸隱於田園不肯出世。如今臣妾看來這聖池金蓮到好似故事裡面的馬骨。千金買馬骨,貪利着求錢而送千里馬。喜忠義者,也會因爲故事裡面的誠信和重諾和感情,而給千里馬找到更好的歸宿。”
看見皇帝的神情有所鬆動,薛貴妃繼續說道。“臣妾覺得,陛下是真龍之軀。恐怕永遠不會用到那聖池金蓮。區區一株聖池金蓮,與其日日夜夜束之以高閣。倒不如陛下全了那金蓮的本分,讓它救得一命。”
“愛妃說了如此多,若是朕不給,倒是說不過去了。”皇帝無奈的笑道。“不過這聖池金蓮也非如此輕易便可以拿到,總要那薛嚴以物易物纔是,否則朕豈不是虧了。”
“陛下要何物?”薛貴妃不解的問。
皇帝凝視着桌面上的奏摺,脣角洋溢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三日之後,霍菡嫣睜開眼睛,只覺得最裡面都是苦澀的味道,覺得自己好像是吃了三四個苦膽一般。
濃重薰鼻的藥香讓她緊緊的皺起眉頭。她這是被薛少宸救回來了嗎?費力的摸索在自己的腰間,粗粒的手感傳入腦海,她的腰上被人纏了繃帶,已經被處理好了的樣子,也不是很疼了。
張張嘴,嗓子裡面的乾澀,讓她只能發出乾啞的聲響。悄無聲息的打開門,素言端着一個木盆走進來。霍菡嫣和素言四目相對,只見嘭的一聲。結實的木盆被摔到地上,素言幾乎是撲到霍菡嫣的牀邊。
薛嚴一直守在門外,要不是覺得霍菡嫣長時間沒有梳洗過,肯定會難受。他纔不願意放那個丫頭出來。語帶威脅的叮囑了素言兩句,才把人放進去不久,就聽見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薛嚴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用力的將房門踹開。只看見素言跪在牀榻旁,哭得撕心裂肺。
而那個閉眼昏迷了好幾天的霍菡嫣,正吃力的坐起,眼神略帶感嘆的擦拭着哭的心酸的素言。而薛嚴則是呆愣片刻,心下暗喜,她終於醒過來了。邁着步子走進去立在牀邊,用調侃的口吻說道:“都說好人不償命,禍害遺千年。霍小郡主命還挺長的。
霍菡嫣擡起頭,虛弱的靠在軟墊上,“照侯爺的說法,侯爺定然可以活過800歲依然容光煥發。”
“承郡主吉言。”薛嚴揚着痞子一般的笑容讓霍菡嫣瞬間無語。
霍菡嫣別開眼,不同他一般見識,否則會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