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貴妃似乎想開口說什麼,卻終究只是遲疑了片刻,並沒有開口。
大廳的賓客來來往往甚是熱鬧,皇上親臨讓霍王府多少有些措手不及,臨時置辦了不少事物,搭了戲臺。霍菡嫣如今身子不便,實在不宜參加這般熱鬧的場合,只是跟隨着皇貴妃向皇上請罪便告退。無論永泰帝如何忌憚薛少宸,然而在霍菡嫣面前仍是極力誇讚,信賴有加,大有乾國第一功臣的意味,將薛家再度推到風口浪尖。
不如在世人眼中,無論皇家如何反應,薛少宸就會成爲乾國,乃至神州萬衆矚目的焦點。
霍菡嫣明顯感覺皇上和貴妃此番前來,有所目的。不過自己在告罪退席之前都未有任何異樣,心也就稍稍放寬,她也擔心若是皇上開口讓她入宮待產,該如何回覆。
於理不合?身子不適?心裡念頭轉過千回百,卻只是自己揣測,好在有驚無險。皇上與貴妃娘娘並未開口將自己控制,離開時目光掃過兄長的方向,見他淺笑頷首便不再遲疑地回院休息。
直到臨近子時,賓客散盡,霍灝軒攙着嬌妻幼子卸下,換了身衣服邁步朝着踏雪軒走去,果不其然菡嫣正在斜倚上半躺着看書,還未歇息。
“這麼晚了還看書?也不當心着自個兒的眼睛。”霍灝軒敲門,得到迴應後進入屋內。
霍菡嫣揚眉一笑,將手中書本放下站起身來,“大哥不來,我怎麼睡得着。”吩咐暗衛到院外守着,再轉過身來,“我已讓人將他鎖在雲臺水榭,不會有人察覺。”
自從柳意茹嫁入雲王府,雲臺水榭就空置了下來。
霍灝軒頷首,“三更時分,我會讓人將他帶走。”至於帶到何處,卻並未明說。
此舉卻讓霍菡嫣不禁擔心,大哥究竟想將他帶到何處,略微思緒後皺眉問道:“大哥當真決定不把他交給皇上?”
這倒是奇了,霍王府早已與皇上擰成一股,在乾國顯然是站了邊,今日既然抓到凌雲琮,便應該交給皇家發落纔是,可大哥卻連嫂子都瞞着,除了自己之外,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了。
“自然。”霍灝軒的口氣十分肯定,認真的看着她略顯憂心的模樣,“這不是當初說好的嗎?莫非菡嫣有其他想法。”
“沒有。”她只是輕輕搖頭,從當時大哥制訂計劃開始,就算到了今日之舉。
如今貴妃產下太子,國祚穩固;凌雲琮被擒,雲王一脈盡數瓦解;魏國公生死未卜,薛家以夫君馬首是瞻;福王雖然好色無度,對政權卻是及其保守;莫家素來忠於皇家,別無二心。垣國被莫家擊退,元氣大傷,恐怕近些年無法引起戰爭。如今一切都在看夫君那邊,若夫君勝,垣國自然會選擇依附乾國,求得和平,若戎國勝則會乘勝追擊,戰事恐怕不會善了。
“菡嫣可知,薛少宸屠城一事?”霍灝軒試探性的說着,時刻關注着她眉目間的反應。
霍菡嫣臉色微沉,緩緩點頭。“凌雲琮已經告知於我。”也不知邊城如今究竟是何境況,讓夫君竟然走上這條路。玉川的百姓與邊城數十萬的將士,就此化爲枯骨。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來征戰幾人回。“皇家對此可有反應?”魏國公並未明着造反,在乾國百姓眼中他仍然是抗擊戎軍的中流砥柱,如今自己國家軍隊內鬥不休,皇家打算如何解釋此事?
“自然是忌憚萬分。”霍灝軒束手而立,宛如天邊朗月,風華絕世。“昨日白晝,皇上曾向我提及讓你入宮待產。”
“大哥並未同意?”難怪皇上與貴妃今日隻字未提,如此輕易的將自己放過去。“是菡嫣給大哥添了麻煩。”皇家忌憚夫君,自然想拿自己做人質,以防夫君那邊有任何異動。
霍灝軒眸若星辰,脣邊勾起一抹淺笑,“若你並非如此蕙質蘭心,或許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這個麻煩乃是我自己尋來的,與菡嫣又有何干系?說到底,引你入局之人還是我。”
是自己算出薛少宸七殺命格,才極力讓他從軍,爲乾國開疆擴土;是自己知道菡嫣對於薛少宸而言意味着什麼,纔會將菡嫣也算入局中;是自己將當年祖師親筆撰寫的《兵略》贈與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人能出其右。當初設計此局之時,便早已算出,此局乃是……死局。
“是菡嫣甘願的。”霍菡嫣捋了捋披帛。
當初大哥找自己說玩個小遊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早已身在局中,否則自己又怎會刻意讓凌雲琮將自己認出,將一切提前進行,幫助大哥一步一步視線計策。夫君以爲他與大哥之間的交易自己並不知曉,然而他也終是被自己矇在鼓裡。兩人不過是互有秘密罷了,就像當年薛貴妃所說,夫妻之間貴在坦誠,可卻不能過於‘坦誠’,有些無傷大雅的秘密也是不錯的。
“薛少宸恐怕難以在你臨盆之時趕回來了,綺羅已將一切安排妥當,不必擔心生產之事。”霍灝軒輕柔的撫摸着她的髮髻,“大哥會爲你解決掉一切。”
不久的將來,恐怕事情會走向另一個極端。菡嫣腹中的孩子,便是衆矢之的。恐怕……‘離愁’也會插上一腳,還是早作防範的好。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從凌雲琮被帶走卻已經過了好幾日,霍菡嫣整天不是躺着看書就是撐着圓圓的肚子在院子裡散步,時常對着肚子裡的孩子唸叨。老媽子和穩婆時時刻刻的盯着,就怕忽然臨盤應對不及。
霍王府的丫鬟雖然照顧體貼,卻始終不如貼身的那般無所禁忌,好在霍菡嫣最爲擔憂之時,素言便回到了霍王府,毫不意外隨之而來的是‘珏’。此時他們兩人正雙雙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成全。看着素言脖子上那難以掩飾的紅色印記與羞澀的表情,霍菡嫣只想護額,雖然當初讓素言去照顧珏,的確有培養他們感情的意思,可是不代表自己對‘生米做成熟飯’毫無感覺。看不出來啊,珏平日看着沉默寡語,這出手還挺快的。
霍菡嫣狠狠的一拍桌子,一臉怒火沖天的模樣。“珏,你好大的膽子!本郡主身邊的人,你也敢動。難道不怕我告訴夫君,扒了你的皮!!”
珏跪在地上頷首,不發一語。他此時回覆任何言語都是錯,若主人歸來有何責罰他就一肩承受,別無二話。他沉默認罪的模樣,素言便着急了,連忙跪到霍菡嫣身邊,慌張中帶着濃濃的擔憂。“郡主,不干他的事,是我……是我勾引他的。”
作爲女子與男子成婚前做下錯事,本就應該受到懲罰。可是此事他是無辜的,最大的錯乃是自己,是自己趁他受傷虛弱……
霍菡嫣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自己的小丫鬟,這話怎能是未婚女子說出口的,自己都……好像沒對夫君說過,要不下次試試?咳咳,現在不是東想西想的時候,兩人都發展到這層關係,若是自己擺着架子不答應也不妥當。
“你們可想好了?”霍菡嫣佯裝嚴肅的盯着兩人,“婚姻大事並非兒戲,乃是一輩子的承諾。珏,你做得到嗎?”
素言正着急想開口,卻被霍菡嫣呵斥,“住口,本郡問的是他,待會再收拾你!”傻姑娘,難道還要自己開口說嫁給他嗎?怎麼半點都不矜持,這承諾當然要男子許下,將來多少是份保障。真是白在自己身邊呆了這麼多年,一點聰明勁都沒學到。此時的霍菡嫣早已忘記自己當年也曾如此蠢笨過,將來也不會再精明瞭,俗話說一孕傻三年,在後期的日子裡她倒是學會了很多辦法,解決以前靠腦子解決的事情,不過這都是後話。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盞茶的功夫,珏埋頭叩首,第一次對霍菡嫣行如此大禮,“求夫人將素言賜予屬下,屬下以性命擔保,讓她一生幸福無憂。”
“就算不再是薛家的暗衛,你的性命也都屬於我們夫妻,談何擔保?”霍菡嫣刁難的盯着他臉色漸漸憋紅,她倒要看看今日珏會說出什麼。
對於常人而言,性命的承諾乃是至大無上的,可是作爲薛家的暗衛卻也是最不值錢的,暗衛守則便有一條,主人讓你死則絕不苟活。可是作爲珏而言,他除了誓言再也沒有別的能讓霍菡嫣答應他們的婚事,讓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相當素言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
過了好一會兒,珏終於吭聲,“屬下自幼長於地宮,成年之後便跟在主人身邊,多少得了些主人的性情。主人能對夫人癡情如斯,不惜性命!屬下自信也能對心愛之人做到,求夫人成全。”
噗嗤……若是霍菡嫣此時在喝水,估計會噴他一臉。什麼叫多少得了些主人的性情?!能做到最心愛之人癡情。這分明是擺了自己一道,若自己不同意,豈非將水引到自己與夫君身上,還一個‘珏’,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啊!好笑的看着跪在地上一本正經的‘珏’,“沒想到珏竟然如此能言會道,照這麼說本郡不答應反倒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