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次日也陸續離開東華。
沒有那麼多的人前擁後呼,早晨起來,沈淮陪同周知白、宋彤遠道而來的同學、朋友吃過早飯,上午也就陪老爺子在幾家企業裡走一走。
這時候也纔有空隙介紹汪康升、褚宜良、朱立、趙東、楊林、潘成、胡志剛等梅鋼系的企業管理人員給老爺子認識,大家有機會聊上幾句話。
中午就在新浦煉化的工地食堂裡吃飯,請了中海油在新浦煉化負責工程建設的工程師代表過來傾談,沈淮也是藉機給老爺子以及崔老爺子等人普及一些海洋經濟學的概念。
崔永平昨天臨時趕過來參加婚禮,也算是給足了面子,但昨天下午就離開東華,然而接下來梅鋼要跟中海石油以及淮海艦隊進一步加強合作,有跟沒有老爺子們的直接支持,情況會有極大的不同。
吃過中飯,大家又走路前往石化產業園規劃區參觀。
新浦煉化是以生產化工中間原料爲主的一體化項目,含煉油、蒸汽裂解等多套裝置,基礎工程在年前就建設完成,但要趕在入秋之前進行調試運行,就算是速度極快的。
新浦煉化沒有拿到正式批文之前,石化產業園就沒有辦法正式的對外招商,故而還是拖到去年年中才展開大規模的招商引資工作。
目前,石化園除了市裡有權限批覆的幾家中等規模化工項目得以迅速動工外,還沒有什麼大型的化工項目啓動。
大型的談判及考察期都極冗長,立項審批的過程同樣麻煩複雜。
石化園目前除了與法國莊信化學確立一項投資建造年產10萬噸的丁苯合成橡膠項目外,與德國巴斯夫、韓國KS化學等海外集團的引進談判,還談不上多順利。
沈淮陪同老爺子們往園區裡走,就看到莊信化學委託的工程設計單位,已經有員工進場勘測。
“今兒才年初七呢,洋鬼子也是真知道壓榨人啊。”大家都隨意的走走看看,崔老爺子倒是童心不減,說什麼話也是隨意,大家聽了只是笑,然後往沈淮這邊看。
新浦範圍內很多工地過春節都沒有停工,大量的工人都留在新浦過春節,實際也是沈淮對工期要求嚴格的緣故。
工地還是一片荒蕪,冬季天氣乾燥,沒有像樣的下過幾場雨,平整過的土地沒有覆蓋物,工廠還沒有開建造,沙塵化十分嚴重,看上去就像是有一片沙漠橫在眼前。
站在工程公示牌前,沈淮跟老爺子們介紹莊信化學項目的情況,崔向東問道:“換別的縣,一年能撈到一個上億美元的引資項目,就可以躺被窩裡數政績,你小子倒是野心勃勃,整那麼多的事。”
莊信化學的項目投資一億美元,在很多人眼裡看上去已經是稀疏平常,總投資額甚至都抵不上新浦煉化的五分之一,然而像霞浦這般一年就動輒有三四億美元引資額的縣,即使放在全國也要算是異數。
要是照省裡分解下來的引資目標,霞浦縣今年只需要有一家投資過兩千萬美元的外資企業開工,就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沈淮笑着說道:“石化園區這邊,今年主要的任務也就是確保新浦煉化能順利投產運營,再爭取莊信化學項目能在年中之前順利開工就可以了。不過,打建國起,你們老一輩就立下工業化這個目標,視之爲國家振興、民族復興的必經之路。霞浦這邊的條件好些,其他縣的條件差些,霞浦縣自然要多分攤些任務。我不敢懈怠啊,不然崔老爺子您就不是說風涼話,而是要拿柺杖抽我了。”
“油嘴滑舌的傢伙。”崔向東笑罵道,又跟宋華說道,“這小子昨天安排我們上西山島看造船基地,今天又嘴上不兜籠子的說什麼海洋經濟,心裡打的還是支使我們這些老骨頭給他跑腳的主意啊。”
“這說明你跟我,還是有些價值的啊。”宋華哈哈一笑,看得出跟宋家拗了近二十年的崔向東是真欣賞沈淮,他也是甚感高興,想到別的事情,說道,“好些人都說我們土,不懂什麼現代工業,早期也確實犯了一些冒進的錯誤,那也是急於實現工業化。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加速推進實現工業化的基礎,就全國範圍內要控制好節奏,而在地方也確實需要一些做事業的豪情,兩者並不衝突啊。”
崔向東給宋華、沈淮說得連連告饒,答應出面推動淮海艦隊駐泊基地建設的事情。
從眼下還沒有什麼看頭的石化產業園參觀完之後,沈淮就陪同老爺子們以及大姑他們,驅車趕往徐城。老爺子將乘傍晚的列車返回燕京,宋鴻軍也有些事務要回燕京處理,跟着一起回去;成怡她媽也正好同行到石門下車。
送大家上了特別拖掛的車廂,沈淮與成怡離開站臺往停車場走,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沈淮也沒有打算說連夜就返回東華,他還要趁春節大家都懶散的時候,在徐城留兩天,與李谷見面,將融投平臺的一些細節商議好。
沈淮先就讓司機去駐徐辦,他與成怡到停車場,自己開車往市裡趕。
有一種席終人散的感覺,看着車窗外的街燈拖出一道道光暈,沈淮問成怡:“我們晚上去吃什麼?”
成怡讓沈淮報餐館,她來選。
沈淮就連着報了小湯酸菜魚館、無名老鵝館、新市街的新疆大盤雞店。
成怡包裡的手機醒了起來,她掏出來見是徐嫺打過來的電話,接通後說了兩句,又跟沈淮說道:“徐嫺打電話過來,要給你拜年。”
沈淮讓成怡拿耳機插他耳朵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徐嫺閒扯了幾句。
成怡示意沈淮捂起通話鍵,跟他商量:“徐嫺春節孤零零地在徐城,也怪可憐的,要不約她出來一起吃飯?”
沈淮是不大想跟徐嫺再有什麼瓜葛,特別是他現在還不想叫徐沛知道他跟東江證券有什麼瓜葛,不過想想東江證券案還沒有結,徐嫺孤零零地留在徐城,甚至拖到初年七纔敢小心翼翼打電話過來借拜年打探消息,也確實有些可憐。
沈淮想了想,朝成怡點了點頭,將電話還給成怡,讓成怡跟徐嫺說吃飯的事情。
沈淮就與成怡開車到新市街附近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裡,找到一家他記憶中的餐館坐下,點了大份的大盤雞跟幾樣小菜。
徐嫺也很快就打車趕過來,穿着橙色的羽絨服,脖子裡扎着素花圍巾,遮住大半張臉,大晚上的還戴着墨鏡,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
“就想着過年還沒有給沈縣長您跟成經理拜年呢,沒想到你們也在徐城。”徐嫺摘下墨鏡,解下圍巾,露出清瘦許多、顯得清麗的臉蛋,憔悴的黑眼圈較深,看得出她雖然沒有給監視居住,但在案子真正結之前,她心裡承受的壓力極大。
也確實,沒有人會將東江證券的真正案情進展告訴她——徐嫺雖然很聰明的,周辰西在東江證券的違法活動,她都沒有直接涉及,除了借周辰西爬上客戶部副經理的位子外,甚至都沒有怎麼花周辰西的錢,這期間也是純粹作爲舉報人跟證人協助調查,但是她現在能大體知道此案涉及的水有多渾濁、多深,心裡承受的壓力怎麼可能會小。
沈淮拿了一雙方便筷遞給徐嫺,讓她坐下來陪着一起消滅大份、汁濃香郁的大盤雞,說道:“我們也是剛好今天到徐城。對了,今天年初七,東江證券那邊也是正常營業了吧?”
“除了自營投資部還要配合調查吧,其他部門也算是營運了吧——不過從總裁往下到各部門經理,一溜人都給帶走調查,春節都沒有從拘留所出來,市裡跟董事會任命了新的管理班今天剛上任,人心還沒有辦法能一下子安穩住。”徐嫺將東江證券今天年後第一天開關的情形,說給沈淮聽。
她現在是魂難守舍,李谷那邊聯繫不上,即使聯繫上,李谷也不見她,她在東江證券的職務暫時還保留不變,但這些哪裡能安她的心?
金石融信年前宣佈退出增發計劃,胡林安排資華實業的一名副總攬下所有的罪名,資華實業也沒有藉口再停盤,然而重新上市交易,股價自然是一落千丈。
天益集團在幕後到底虧損多少,沈淮無法準確計算,但估計不會低於四個億,而東江證券投資部門的賬戶一直被凍結住,連出逃的機會都沒有丁點,賬面損失高達一個億。
這對於淨資產都不足兩個億的東江證券來說,打擊不可謂不慘重。
慘重點也好,東江證券重組時,他這邊纔有可能從爭取到一些籌碼。
看徐嫺惶惶不安的樣子,沈淮也透露出點消息叫她知道:“省裡的李主任,近期大概會推動東江證券再次重組,我覺得你做好工作之餘,主動將東江證券的一些情況,跟李主任彙報,也有利於你以後繼續留在東江證券工作。”
徐嫺以前接觸的韋應成、周辰西,雖然跟李谷、沈淮不好比,也算是一號人物,徐嫺知道沈淮能將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相當明確了,不能奢望得到更明確的安慰。